地道中昏黃一片,在這裡,天地,甚至時空,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呈現所有人眼前的,除了主題的黑色以外,就是那柔弱的灰色暈光,以及暈光中恍若天神與九天仙子的一男一女。
西門無極牙邦高高突出,肥胖的雙手早已握成鐵拳。
他很想衝過去將對面的兩人拉出,然而他心中也十分清楚,憑他神武二級的修爲,縱使過去,非但不能有絲毫的幫助,反而自己也會身陷其中,給陽凌天造成更大的困擾。
“陽兄他應該能應付的!”承天輕輕嘆息一聲,映襯着衆人的心情與願望,隨即又歸於無聲。
暈光中,陽凌天靜靜看着面前笑意連連的女子,眉頭卻輕輕皺了起來。外界撕扯的力量他十分清楚。自己已經試探着將護在她身體周圍的力量撤出,而面前這女子卻好像沒有任何難受的跡象,除了神後精血,再也沒有其他解釋。
一切似乎都清晰起來。——從昆吾山出來後,他一直都可以從對方身上感到一種血脈間的聯繫,原來是因爲神後精血的關係……
司空妙甜甜地笑着。雖然原本她是不想說出自己體內血脈的事情,但在對方那眉頭一皺之下,她竟忍不住說了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反正他們在羅迦族得到的那本秘典中並沒有提到具有神血的主人會相互廝殺的事情。這個秘密就連蒙也絲毫不知,只要自己不說,那在精血完全甦醒之前,她就可以安心地呆在這銀髮青年旁邊,甚至,還可以與他相互結伴,共同喝下那討厭的腥臭獸血,這未嘗不是一種難得的甜蜜。
“在昆吾山的時候?”得知對方沒有生命的危險後,陽凌天又恢復了那平常的冷漠。
“是的。”司空妙神情有些黯然,輕輕點了點頭:“當初你掉進了混沌沼,我一個人進入密室……”
陽凌天眉頭一斂:“你明明知道融合神血的後果……”說話的同時,他身體卻是微微一震。——沒人會願意做一個每月必須生飲鮮血的怪物,明知後果卻仍要獨斷而行,那原因只能有一個。——和自己有關。
凝視對方的眼神快速轉了過去,不敢再看那如水的雙眸。不僅因爲神血之時,剛纔那一剎那,面前這女子的影像,竟和自己前一百世都會遇到的那白衣女子的影像有些重合。
搖了搖頭將心中雜念揮去,銀髮青年手中長劍終於再度光華流轉,往囚困兩人的光圈探了過去。
司空妙輕輕一嘆,轉過頭目光往四周查探而去。心中雖然有着少許但至少對方可以爲自己一“怒”,這就已經足夠。
畢竟,這個面孔冷漠而魅惑的男子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紛亂的海外九部、血靈、少昊、暗夜、白菱都還需要他去面對……
陽凌天長劍緩慢地劃出條條玄秘的軌跡,然而那灰色的光暈卻彷彿毫不着力的柔水一般,長劍可以毫無阻隔的地輕輕透過,但他們的身體卻始脫困而出。
在西門無極的擔憂中,時間緩緩流逝。灰色的暈光慢慢變淡,終於,好像力量用盡般,緩緩消失。令人沮喪的是,陽凌天、司空妙也隨着那光線一起失蹤。
孫凝煙眉頭一挑,玄色絲帶霍然抽出抖得筆直,立即就要效仿陽凌天的做法。
“你做什麼?”蒙一把將她拉住。
“做什麼,當然是破開前面的石壁!”孫凝煙一聲冷哂。
“憑陽小子的修爲都還被困,你……”
“不錯,我修爲是低怎麼樣?”孫凝煙環視衆人一眼,冷笑。“不過卻好過你們這些貪生怕死之人,陽大哥和司空姐姐已經出事,你們還……我就不信,這麼多人就破不開這石壁。”
“唉~~~丫頭,你太沖動了。”蒙搖了搖頭,依舊沒有鬆開抓住對方的爪子:“陽小子他們現在沒事,你如此莽撞,很有可能會害了他們。”
好像身中魔咒滿,孫凝煙微微一愣,手中絲帶緩緩垂了下來,只是眼中依舊滿是疑惑:“剛纔他們明明和那怪人一樣……”
蒙吸了口氣,道:“不錯,他們的確是失蹤了,但你沒注意到剛纔那怪人消失的時候,身體明顯是被撕扯開的,而陽小子他們至始至終臉上都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它目光輕輕一轉,看了漆黑的四周一眼:“如果我估計不錯,他們此刻應該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如果我們在這裡胡亂行事,不僅我們自己會面臨危險,也可能會連累到他們。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這裡等待……”
短暫的喧鬧隨即又歸於平靜,粘稠的黑色籠罩四周,壓抑、低沉,卻又無可抗拒。
承天緩緩盤膝坐下,既然陽凌天無事,那時間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就連急躁的司空妙只是無聊地擺弄着手裡的絲帶,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然而西門無極卻是焦急地來回走動着,沉悶的腳步聲迴盪狹小的地道,一聲聲的,讓人心生煩躁。
“喂~~~我說西門小胖子,你能不能不這麼走啊?”
終於,輩分最高、資歷最老的“老人家”忍不住憤怒出聲。
“我、我、我着急!”似乎被蒙的氣勢嚇到,西門少爺說話也有些結結巴巴起來。
“誰不着急啊!”蒙不屑地一聲冷哼。
它安慰司空妙的話語雖然說得動聽,但所有人中,最焦急是它。——對自己等人而言,在此地等上多久都沒關係。然而陽凌天卻不同,他身上有神後精血,每隔一月都必須喝一次鮮血。而裡面情況不明,也不知有沒有野獸,如果沒有……
“有些事情你們不知道!”西門無極輕輕跺腳,言語中,焦急之意卻愈發濃厚起來。
“我們不知道?”蒙微微一愣。
難道這小子也知道了神後精血的事情?
腦海中念頭快速閃過,它很快又搖了搖頭。
這事只有自己、司空妙以及陽凌天本人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告訴面前這個胖乎乎的傢伙,而憑藉他的智慧,也絕對無法從兩人的行爲中看出端倪,更何況,他對神後精血可以說沒有絲毫瞭解。
“到底是什麼事?你快說啊?”被西門少爺古怪的樣子挑起了心中的擔憂,孫凝煙立即站了起來,跺腳嬌呼。
糟了!緊那羅心中一驚。西門無極本就是一個藏不住話的人,他心中除了魏博一的事情外,還可能有什麼秘密,此番被孫凝煙這麼一逼,他很有可能……
他快速站起,慢慢向西門無極的方向走了過去。可惜,周圍純粹的黑色太過濃重,西門無極並沒有看到他的動作,只是沉吟了半晌,終於咬了咬牙。道:“你們不知道,魏博一魏大哥不是自己失蹤,而是被司空妙暗算的,現在陽大哥單獨和她在一起,我怕……”
什麼……?
驚雷般的呼聲陡然響徹,承天、孫凝煙霍然起身……
暈光消退那一刻,陽凌天和司空妙也感到了外界強大的力量似乎要將他們的身體撕碎,只不過在那力量幾乎無可抵擋的時候,他們體內同時流轉出一股清流,堪堪將那撕扯之力抵消。隨即,兩人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等司空妙慢慢睜開眼來,看到的卻是寶石般的滿天星斗。
蒼穹之下,沒有絲毫溼度,但卻帶着透骨冰寒的風颳起無數沙粒四處飛揚。
“原來是那個沙漠。”
司空妙翻身爬了起來,卻發現黃色的沙礫已經掩蓋了自己半個身子。
她拍了拍身上衣裳,將其中沙礫抖去,眼睛卻是忽地一亮:“對了,他呢?”
“你醒了?”彷彿映襯她的反應,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轉頭看去,那熟悉的銀髮、以及銀髮下那冷漠而魅惑的臉頰,卻在星光下熠熠生輝。其手中,還抱着一捆乾枯的樹枝。
“是的。”司空妙點了點頭。“你醒了很久了?”說話的同時,她有些靦腆地別過了頭去,在那地道中的時候,自己已經隱隱約約表明了心意,不知這男子又會如何應對。
然而,銀髮青年卻好像對那絲少女的情懷一般,只是將說中的枯枝放到了地上,遂搖了搖頭:“我也也剛醒一會兒,見裡沒醒就找水源去了。”說話的同時,他手輕輕一擡,往遠處一指:“那邊有一個水池,你可以過去洗洗,除去身上的沙礫。”
雖然是關切的言語,但語氣中卻沒有絲毫關切之意,有的只是那長久以來的冷漠。
司空妙輕輕一嘆,慢慢走了過去。
不錯,那是一個十丈見方的池塘,碧綠的池水微微盪漾,彷彿一天的星斗碎了又合。司空妙將自己的髮辮解開,讓如夜一般黑的長髮垂下來,浸入荒漠裡的那一池碧水中,小心地將已經破碎不堪的衣物一層層剝落下來。溫涼如玉的泉水從地底不停涌上來,擁住少女美玉般的身體,砂土簌簌地從發間和肌膚上滑落,沉入水裡。
忽然,遠處靜靜坐着的陽凌天卻快速站了起來,好像發現什麼似的,斂眉往遠處的夜空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