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普通的玉佩,雖然玉質溫潤,雕工精湛,但也只能作爲那些柔弱無力的公子小姐手中的玩物,對武者而言,沒有絲毫作用。
黃行之卻將它好像祖宗排位般捧在手中,滿臉誠惶誠恐,似乎生怕自己一不留神,那玉牌就會在自己手中悄然溜走、消失一般。他身後的幾個黑衣人看清他手中東西的時候,手中的冥鋤也是嘭的一聲掉落地面,兩眼泛着晶瑩的淚光,身體不住瑟瑟發抖。
孫凝煙等人面面相覷,對視的眼中疑惑的訊息快速傳遞。不知過了多久,黃行之終於回過神來,將手中玉牌小心地收入懷中,帶着幾位師弟朝石壁的方向跪下,誠心地拜了幾拜後,立即起身翩然離去,不僅沒有向陽凌天等人招呼,甚至對那滿目的神魔墓地竟然看也不再看一眼。
“唉~~~”感覺到黃行之等人的離開,那聲音滄桑的一嘆,沉寂良久,終於纔再度傳了出來:“幾位,是我叫小碧引你們前來的,不知是否可以進來談談。”
聲音剛剛落下,面前那剛剛恢復平靜的石壁忽然有了動靜,和剛纔一樣,一圈圈一種奇異的紋理,宛如層層綻開了的漩渦,萬點幽光就在這些漩渦的中心閃耀。唯一不同的是,剛纔是在幽光中飛出一個白色的玉牌,而這次,那漩渦不斷擴大,竟漸漸露出一扇巨大的門來。
陽凌天等人詫異地對視一眼,終究還是腳步輕輕擡起,踏入其中。
只是一門之隔而已,內外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門外渾渾沉沉,恍若梅雨時節昏暗的天空,壓抑低沉。
門內,是一個偌大的廣場,雖然依舊黑暗,但頭頂點點瓊光點綴,無異夏日寂寥的夜空。若仔細看去,卻會發現那星星點點和夏日夜空中的羣星一般無二,北斗星座,大熊星座……一一清晰可見。如不是身後的石門提醒,孫凝煙等人幾乎會以爲自己已經走出了那古怪的落魂坡,來到了星斗滿天的夜空下。
廣場中央,一座藏青石壘成的涼亭醒目之極。涼亭無頂,只有四根極粗極高的石柱,柱上密密麻麻地刻滿了一種古怪的文字,裡邊還不時夾雜着各種野獸圖騰,爪鬣飛揚,看去十分猙獰。
石柱中央拱衛着一尊兩丈餘高的的漆黑石像。
整個石像通體用最昂貴的墨玉雕成,其間嵌以絢麗的紅藍寶石,就是身上披着的衣服,也是用極爲罕見的烏金做成絲編織而成,只是材料就已昂貴得嚇人。更何況,還要將天下最堅硬的烏金凝練成絲,繼而編織成布,這浩大的工程,就算當今五大宗門只怕也不能做到吧。
石像寶相莊嚴,一手持劍,一手合指眉心。雖然雙目微合,神情安詳,然而無論是誰,一旦仰視法相都會不寒而慄,因爲一種難以言傳的殺意正從神像眉心間迫人而來。
“你們來了?”
石像下方,一張玄色石椅上坐着一個渾身被淡淡黑色霧氣籠罩的中年男人。仔細看去,那中年男人一身衣着打扮極其儒雅,頗有文士風範,但人卻像患了某種怪病一般,整個肌膚都是如墨一般的漆黑。他臉部皮膚上,還有淡淡暈光流轉,給人一種森寒殺戮的感覺。
最爲奇怪的是,石椅似乎和整個大地是一體的,其根部連着兩條手臂粗細的鐵鏈,將中年人手、腳都牢牢束縛在石椅之上,他身體微微一動,即發出嘩嘩的聲音。
“要不~~~要不我們走吧。”
看着面前詭異的情形,向來以膽大著稱的孫凝煙眼中也不由露出了少許恐懼。
“唉~~~不好意思,我這副樣子嚇到你們了。”
中年微微一嘆,無奈地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遂深吸了口氣,體表一陣灰色暈光流轉,籠罩他身體周圍的黑色霧氣立即好像百川歸海般,緩緩注入了他消瘦的身軀之中。同時,他臉也色好了不少,雖然依舊有些灰暗,卻至少不像剛纔那般漆黑如墨了。
一番整理,中年擡起了頭來,雙手輕輕動了下,似乎想要對衆人抱拳問好,可惜那粗實的鐵鏈卻未能讓其如願。頓時他不由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各位,不好意思,在下行動有些不方便,所以無法向你們問好,在下少昊,還未請教各位是……?”
“少昊???白帝少昊?曾一統天武大陸的千古一帝——白帝少昊?”
孫凝煙脫口驚呼,眼睛仔細地往中年身上打量而去。果然,面前這中年雖然不是天武大陸流傳中那樣,一身白衣勝雪,臉上也是灰暗一片,毫無神采可言,眉宇間卻依稀有着天武大陸流傳畫像的影子。
似乎肯定對方身份的同時,疑惑卻突地涌上了心頭。
只見她眉頭輕輕一皺,看着面前自稱少昊的中年,直接道:“白帝少昊是一千兩百多年前的人物,可就算達到了神武六級巔峰也只有五百歲的壽命而已,你怎麼可能活這麼久。不會是因爲你長得和白帝有些像,就來矇騙我們吧?”說着,其目光還微微下移,在對方身上的鐵鏈上看了一眼:“你想花言巧語騙我們幫你解開束縛,那時不可能的。”
“呵呵~~~~姑娘你是從天武大陸來的吧。你可知道,這鐵鏈是我自己綁上去的嗎?另外,憑你們現在的能力,就算想解開這鐵鏈也是不可能的。”
少昊淡淡一笑,仰頭看向星星點點的黑色天空,眼神寂寥而悠遠,良久才苦笑着搖了搖頭,道:“白帝,這個名字已經一千多年沒聽說過了,當初,我因爲在這裡得到了些上古遺物,就妄圖想追尋神人之路,但在大衍聖地卻被各宗追殺,所以逼不得已逃到了天武大陸,隨手幫哪些人除掉了幾個橫行的敗類,沒想卻因此而被封做了什麼白帝。”
少昊侃侃而談,眼神中說不出的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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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凌天眉頭緊皺,等對方說完之後,立即開口說道:“那你一統天武大陸後,曾經命人修建一座直聳如雲的高塔,也是爲了尋求神人之路?”
少昊微微一愣,詫異地看了陽凌天一眼,遂讚賞地點了點頭,道:“不錯,當初在大衍聖地的時候,我原本是想進入西部洪荒尋找通天塔的,但不得已逃到天武大陸之後,我卻擁有了至高無上的全力。所以我突發奇想,按照從此處得到典籍中的方法建造了一座神塔,希望可以接觸到九天之上的氤蒙之氣。”
說到此處,他不由不甚感慨地輕輕一嘆,良久才吸了口氣,繼續苦笑道:“今天看來,才知道當時我的想法有多麼幼稚。神塔建成之後,我一直呆在塔頂修煉。可惜那神人之路所必須的氤蒙之氣卻絲毫感覺不到。我冥思苦想多年,後來終於發現,雖然我修建神塔的方法正確,但卻還少了一個必須的條件——修建時必須使用神人之力。想通這層之後,我忽然明白過來,在現在神人已經消失的這個世界,要想接觸到氤蒙之氣,那只有到一個地方。——大衍聖地西部洪荒的通天塔。
故此,我毅然離開了天武大陸。因爲從這裡得到的一些異寶,當時我的修爲已經是神武六級頂峰,比當時的五宗宗主絲毫不差,但西部洪荒有神遺五族守護,並且最可怕的自己也將通天塔視爲自己的禁地,不容他人染指。憑我的實力想要進入通天塔幾乎不可能,所以八百年前我再度回到了這裡,想找尋增強自己實力的方法。不想卻驚醒了那個惡魔……”
說話的同時,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極爲恐怖的事情似的,千百年來亙古不變,難有任何感情流露的瞳孔猛然睜大。臉上還滿是猙獰痛苦之色。
孫凝煙等人面面相覷,——神武六級頂峰的修爲還不能進入通天塔倒也罷了,可只是想起八百年前的事情而已,竟能讓面前這曾經被稱爲千古一帝,修爲已臻絕頂,不知經歷多少風霜的男子,如此恐懼……
淡淡星光下一片寂靜,所有人相對無聲,靜靜地看着少昊痛苦掙扎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他胸膛終於開始不斷起伏,良久才彷彿好了不少似的幽幽一嘆:“當初,因爲我一念之差,將它喚醒,最後不僅我被困於此,整整十年的時間,這裡也變成了一片死地,進入此間的生靈無一倖免。幸好十年之後他再度沉睡,此間又才恢復了平靜。”
“前輩究竟喚醒了什麼?”
孫凝煙脫口而出。——對八百年前這落魂坡曾經有很多人神秘失蹤的事情,衆人早已知曉,對於此刻的她而言,最想知道的,莫過於少昊空中的魔鬼究竟何物。然,話剛出口,她嘴卻又不由閉了上來,眼中露出歉意的目光。剛纔想起過去的事情,這位曾經叱吒一時的人物就那般痛苦,自己這一問,豈非再度掀起他的傷疤。
少昊淡淡一笑,似乎剛纔的痛苦已經讓他免疫了想起那事的傷痛一般。之間衝孫凝煙讚賞地點了點頭,遂面色一正,道:“這事你們以後自然會知道的,現在還是先說說我爲什麼要讓小碧引你們前來此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