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足門前，葉楓眉頭微皺。
方纔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若是錯覺，未免也太真實了一些。那種緊張的壓迫感，即便是面對如同蘭波或者龐勇那樣的強者，也從未出現過。
葉楓強迫自己不去深想，長呼口氣，雙手按在門面之上，儘量舒緩地推開了石門。
“呵呵……”門內，立刻傳出一聲輕笑。
這一聲笑，如同傳自遠古，充滿了蒼茫的氣息，卻又隱含了一絲無奈。
葉楓心中一驚，忙退後一步，三級雷系仙寶橫在胸前，微微一抖，雷光大盛。
聶遠顯然也聽到了這一聲笑，神色凝重地握緊了雙拳。
在深達百丈的地下，聽到一聲明顯屬於人類的笑，若是常人，早已嚇得肝膽俱裂。即便是身經百戰的葉楓，也感到了一絲詭異的寒意。
聶遠壓低了聲音，道：“宗主，這裡有人。”
葉楓點了點頭。
透過門縫，葉楓警惕地向內望去，但見內部盈着微微搖曳的黃光，似乎在某處燃着燭火。門縫太窄，只能看清一個很小的範圍，根本無法判斷燭火或者人的位置。
“哎……”那人又發出了聲音，這次，是一聲輕嘆。
葉楓無比確定，在這門後，藏着一個活生生的人。
要麼，就是一個鬼魅。
鬼神之說，自古有之，葉楓並不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無論是人是鬼，在這深暗潮溼的地下空間內，都足以令人脊背發寒。
“呼……呼……”
氣氛十分詭異，葉楓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呼吸是那樣的清晰和沉重。
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葉楓沒有妄動。
聶遠卻有些按捺不住了。爲了探尋先祖的蹤跡，聶氏一族耗用萬年，歷經上百代人的努力，纔有今日的結果，區區一扇石門豈能阻擋他尋根溯源的心？
他面帶狠色，拳頭一握，當下便要轟碎石門。
葉楓忙伸手一攔，道：“聶前輩，別急。”
說完，葉楓輕呼口氣，平靜下心情，雙拳一抱，朗聲道：“晚輩葉楓，前來拜祭師尊，敢問可否行個方便？”
一句話在深深的隧道里久久迴盪，響徹十幾遍，才漸漸銷聲匿跡。
“哎……”石室內，又傳來一聲輕嘆。
良久，一個蒼老而渾厚的聲音傳了出來：“進來吧。”
葉楓心中一喜，忙推開了石門。
一眼望去，葉楓不由一怔。
但見石中廳的牆壁之上，安置了許多燭光搖曳的油燈，粗略一估，總數足有上千之多，七彩光線交織着，在大廳的中心幻變出一個巨大的佛首虛影。一位衣衫襤褸的老者盤膝坐在虛影的正中，目光飄渺深邃，頭髮深紅似火，破舊衣衫上的大小補丁，竟分青、橙、紅、綠、藍、靛、紫七色，油光發亮地倒映着燭火，散發着異常怪異的氣息。
如果是在喧鬧的街市，葉楓一定認爲他只不過是一個乞食的老乞丐。
但現在是在深達百丈的地下，身處七色幻彩之中，葉楓不得不鄭重地判斷此人的身份。
世外高人，還是幽靈鬼魅？
葉楓謹慎地向一側仰望，但見高臺之上，聶傲天的枯屍依舊昂然而坐，與初時無異，不由放下心來，道：“前輩，我們二人前來拜祭亡者，還請前輩行個方便。”
老者不言，上千燭火卻同時搖曳起來，那佛首虛影霎時幻變，化作了一條盤旋遊曳的五爪金龍。
龍首高昂，儀態傲然，一種睥睨天下的王者氣勢霎時釋放，無形的威壓層層疊疊、綿延不絕。方纔那一瞬熟悉的感覺頓時傳遍全身，胸口憋悶之下，葉楓不由自主地再次向後退去。
原本一隻腳已踏入廳內，這一退，便又退到了廳外。
“哎……”那怪異的老者又是一嘆，道，“小友，我們提前見面了？”
聞言，剛剛止住身形的葉楓心生詫異，問道：“前輩，你認識我？”
而同時，看到聶傲天屍首的聶遠，已有些按耐不住了。
聶氏一族存在的意義，就是探尋先祖的蹤跡，此刻，夙願達成，先祖的遺骸就在眼前，豈能因爲這一個怪人止住腳步？
他面色凝重，目光沉穩，重重踏前一步，右拳一握，緩慢而沉重地平出了一拳。
轟！
空氣一震，如同水波樣的能量波動釋放開來，七彩光華立刻發生了微小的偏折。
這是葉楓第二次見到聶遠出拳，比起宗派成立時他那輕描淡寫的一拳，這一拳更爲凌厲霸道，單憑壓縮空氣帶起的波動，就令光線發生了偏轉。
聶遠枯瘦的身體中，竟然蘊含着這樣磅礴的力量，葉楓判斷，以自己目前的實力，絕對沒有可能接下這一拳。
再看那五爪金龍的虛影，微微一顫，忽而昂首發出一聲龍吟。
“嘶——”
難以形容這一聲龍吟的威力，葉楓只覺自己的耳膜好像要被撕開了，忙弓起身，死死地掩住了雙耳。
聶遠面色慘白，瞳孔急縮，扯着葉楓，急速向後掠去。
這一退，就是數十丈。
聲音漸歇，葉楓勉力扶住牆面，輕咳一聲，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初時，葉楓以爲那五爪金龍只是光影交錯幻化出的影像，術語叫做投影，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之前的世界，這種技術已經取得了廣泛的應用。但現在再看，卻遠沒有投影那麼簡單，這五爪金龍，似乎是半虛半實的形體，若非如此，絕不可能發出這般駭人的龍吟。
聶遠脣角滲出血絲，面色慘白，顫聲道：“這、這不是滄虹大陸應該有的東西。爲尋先祖蹤跡，我們聶氏一族踏遍滄虹，深知每一處的地理，我確定，滄虹沒有這樣強大的力量。”
“這……”
眼見聶遠悽慘的模樣，葉楓啞然。
他扭頭看向石中廳，面色一狠，沉聲道：“聶前輩，你等在這裡，我再去看看。”
“宗主……”聶遠面色一駭，“那力量，絕對不是我們能夠抗衡的。”
“沒事。”葉楓拳頭一握，碧水寒氣釋放，在他體表凝成了一副堅固的冰甲。這冰甲防禦極強，數次救葉楓於危難之中，葉楓相信，這一次同樣能化險爲夷。
目光炯熱地望着石廳的大門，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的前行。
葉楓堅信，無論是龐大的勢力，強悍的力量還是神秘莫測的上古遺蹟，都無法阻擋自己前進的腳步。況且，自己早已答應聶遠，要帶他聶氏一族前來拜祭先祖，已經到了這裡，就更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來到門口，葉楓又見到了廳內跳動的微光。
光影虛幻，那五爪金龍卻已經不見了。
怪異的老者依舊保持原有的姿勢，盤膝坐地，見葉楓去而復返，微微一笑，道：“小友不畏王獸金龍的虛影，去而折返，當屬心智堅韌之人。”
說着，老者輕輕擺手，但見上千盞各色燭火同時一跳，七彩光華、虛幻的光影驀地消失不見，只在瞬息之間，燭火便就化作了普通的昏黃燭光。
葉楓倒吸了一口冷氣。
武者修行，乃是以身體爲根基，通過艱苦卓絕的修行，逐漸增強力量、速度、防禦三大基本身體素質。而功法，亦是以身體爲根基，沒有任何人，能在揮手之間，影響與其相隔數十丈的千盞燭火。
聶遠說得對，這個人，或許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便在此時，那老者又輕嘆一聲，道：“小友，沒想到，你我竟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見面。這地下空間，單進單出，便是我想走，也走脫不得……太早了，太早了……”
衣衫襤褸的怪異老者邊嘆邊搖頭，口中不斷喃喃地重複着‘太早了’三個字，令葉楓十分疑惑。
葉楓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問道：“前輩，此話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