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樹林裡雜草已漸漸枯黃,風吹落葉沙沙作響。信陽侯和木寧夕騎馬在林中追逐,馬蹄踩在乾落葉上發出清脆聲音,猶如秋天的樂曲。
信陽侯故意讓馬兒的速度放緩,直到木寧夕追上來,才繼續往前狂奔。
木寧夕不示弱,嬌柔嗓音與紅棗子商量着,要超過信陽侯的馬兒。
紅棗子機敏跑向另一邊的小路。比起陡峭的山路,旁邊的小路雖然彎彎曲曲,卻很是平坦。然是,這是曾經的村民上山打獵時,經過多年的踩踏而留下的。
“好馬兒,真聰明。”抵達一個小小的峰頂,木寧夕下馬,抱着紅棗子的長臉溫柔地撫摸,誇讚不已。
隨後趕到的信陽侯笑道:“果真是老了,不服輸不行啊。”
木寧夕得意地搖頭晃腦,“侯爺,一路上來可見到什麼熊啊,虎啊,鹿啊。”
“呵,你想得美。這山裡有獵到一隻野兔已是難得。熊虎這等猛獸,要到北契國的深山裡去尋。你若高興,可以向至尊狼王打個商量,讓他在狼山裡養些,供你玩樂。”
信陽侯下馬,放任馬兒去吃草。他邊抱怨着,邊走到一處平緩的草地坐下。
木寧夕打發紅棗子去吃草,拿過事前準備的水囊遞給信陽侯。
“喝點水吧。”
“你還帶了這個?”
信陽侯微驚訝。依照連日來對木寧夕的觀察,她可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由着四個婢女服侍。能想到帶水囊來,令他大感意外。
木寧夕察覺出信陽侯的異樣表情,“侯爺明明知道我是假公主,還驚訝什麼。”
信陽侯點點頭。他的確有點大驚小怪,反應過激了。
木寧夕揹着小手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着什麼。少時又望望天空,樹尖上的鳥窩,還有……
“你在找什麼?”
木寧夕漫不經心地回答:“人。”
信陽侯警惕地瞪向木寧夕的背,冷聲質問:“你約了什麼人?”
木寧夕回頭,反問:“難道侯爺一路而來,沒有發現有人暗中盯着我們的一舉一動嗎?我懷疑那些人是皇上派來的,或者博古響派來的也不一定。”
信陽侯微驚,他一路走來從未發現有人暗中監視。難道是木寧夕在虛幌一招,想要逃跑?
木寧夕尋了好久也沒有什麼發現。失望地走回信陽侯身邊坐下,拿過水囊喝一口,“水還是溫的呢。真解渴。”
“你覺得那個人是誰?”信陽侯疑雲重重,戒備地環視四周。
木寧夕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那人的功夫絕對是第一的。”
信陽侯長長舒氣。功夫第一,難不成是至尊狼王。
“奪回貝州城之後,至尊狼王去了哪裡?”
“不知道。也許回狼山了,也許去北契了,也許……跟來南晉。”
木寧夕的回答和廢話沒有兩樣兒。但是信陽侯相信了。以他對至尊狼王的瞭解,雖然從未見過面,但是也有所耳聞。至尊狼王暴戾陰狠,冷血無情。行蹤更是飄呼不定,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
之前,他還聽月牧說過,在別院裡親眼見到戴狼首面具的至尊狼王。雖然那時月牧認爲是司徒天逍假扮的半信半疑,後來看到十二金狼的金影,他不得不相信。
“你住在別院時已認得至尊狼王嗎?”信陽侯毫無預兆地問話讓木寧夕片刻斷片,沒反應過來。
木寧夕搖頭,“別院裡的時候,我還沒有認識至尊狼王啊。”
“月牧曾經在別院裡見過至尊狼王,並且是爲了護你。”
經信陽侯提醒,木寧夕記憶的盒子打開,想到那一日,才恍然大悟道:“哦,是呢。那一夜,狼王的確來過別院。可他不是來找我的,是來找駱名流的。”
“石梅莊主嗎?”
這下沒有什麼可懷疑的。石梅莊主親自到琰王府救走木寧夕,並且請到白衣鬼手蕭辰來救治她,可見石梅莊主與至尊狼王是熟識的。那麼,木寧夕在狼山得到至尊狼王的恩寵也順理成章。
信陽侯佯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石梅主莊與至尊狼王是……朋友?”
木寧夕搖頭,“蕭辰欠駱名流一個交情,所以駱名流才能請得動他來救我的命。”
信陽侯微微一笑,“小丫頭,你沒有說實話。”
木寧夕擺擺手,“我沒有說謊,是真的。”
信陽侯張口要反駁,卻聽到背後的林子裡有響動聲。他回頭,便看見三十多人將他們團團包圍。而其中十個,正是司徒天逍的鬼護衛。
“鬼一?”木寧夕欣喜大叫,跑過去抓住鬼一的手,又看向旁邊的其餘九個人,“你們怎麼都來了?不是讓你們留在貝州城嗎?”
“公主,我們不放心你。”鬼一冠冕堂皇地尋個好藉口。
木寧夕噘起小嘴,“讓你們守着司徒天逍,你們竟敢跑來這裡。”
“一個死人,守什麼守。”
如黃鶯般的悅耳嗓音從林子深處傳來,讓木寧夕喜歡得哈哈大笑。
“花姐姐,你也跑來啦?”
說話間,戴着雪白紗帽的花羽蝶飄然而來,落在木寧夕面前,開口便是嗔怨,“臭丫頭,誰讓你走山路的。害我們走官道,越追越察覺不對。還以爲你被信陽侯綁架,藏起來呢。”
“哈哈哈,沒辦法。官道太招搖,我不喜歡。”木寧夕大笑,抱住花羽蝶,嬌滴滴地哄道:“好姐姐,我錯啦,你不要生氣,麼麼噠。”
“去你的,摸什麼摸。整日像個女流氓似的,看誰都想摸摸嗒。”花羽蝶拍了木寧夕一巴掌,卻沒有用力。
木寧夕佯裝委屈地扁扁小嘴,“花姐姐,你不愛我啦。嗚嗚,老天爺,快將我那溫柔體貼,貌美如花的花姐姐還回來吧。”
“臭丫頭,又瘋魔了。”花羽蝶被她弄的哭笑不得。
木寧夕挽住花羽蝶的胳膊,四下張望一眼,沒有看到她期盼的那道俊朗身影。小小的失望,垂下眼眸悶悶不樂的。
“小寧兒,你怎麼了?”
不知何時來的司徒穹朗聲笑問,看着木寧夕時,眼中多了些許寵溺。
木寧夕擡頭,驚喜地笑,“二哥哥,你回來啦。”
“是啊。多謝狼王相助,我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司徒穹故意咬重“狼王”二字,讓她知道司徒天逍也平安無事。
明亮的大眼睛瞬時含淚,木寧夕欣慰地點點頭,“他平平安安的就好。我還怕他受傷呢。”
“天底下能傷到至尊狼王的人,恐怕還沒有出生呢。”司徒穹調侃地說,逗笑了木寧夕。
木寧夕又哭又笑,又默默祈禱司徒天逍平安健康,等着不遠的將來再相見。
“好啦,別哭了。我們回去吧。”花羽蝶爲她拭淚,叮囑:“回去之後要洗臉。”
“好。”木寧夕與花羽蝶手挽手,完全忘記還有信陽侯這一號大人物。
“丫頭,你這麼走了?把本侯留在這裡吹冷風嗎?”
信陽侯不悅地瞪着木寧夕。這些人跑來做什麼,他和木寧夕相處得很愉快。這些礙眼的人,是不是該趕走。
司徒穹向信陽侯抱拳行禮,“侯爺一路辛苦。”
信陽侯端詳司徒穹。面前的男子已不是他印象中的少年,經過江湖的歷練,當年出生牛犢不畏虎的少年郎已是江湖人人敬佩的司徒少俠。
“本想打些野味的給丫頭解饞的。如此空手而回,可不是本侯的風格。”信陽侯拿起弓,“司徒世侄,要不要去打些野味回來。”
司徒穹拱手,“侯爺,這等小事何需侯爺動手。”說着,回頭對鬼一等人吩咐:“去打些野味送到山下的村裡,交給紅線等人即可。”
鬼一吩咐着其他的人去。他和鬼二、鬼五留下來保護木寧夕。
信陽侯並不阻止,反而用欣賞的目光繼續端詳着司徒穹。
“侯爺,不如我們坐到那邊歇歇,再下山,如何?”
“好。”
信陽侯與司徒穹一前一後去到一處平坦的草坪上坐下。有人送上水囊,裡面是上等香茶。
木寧夕和花羽蝶也坐過去,一起吃着花羽蝶帶來的米糕。
“花姐姐,這米糕是哪裡買來的,真好吃。”木寧夕吃着一塊,拿起一塊遞給信陽侯,“侯爺,你來嚐嚐,很美味的。”
正在和司徒穹閒話的信陽侯微怔,定定瞧着木寧夕一會兒,拿過米糕咬一口,香甜軟糯很美味。
“好吃嗎?”木寧夕星星眼望着信陽侯,滿臉期待得到表揚。
吃慣山珍海味的信陽侯對這種小食,雖說不上喜歡,但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之外。但因爲木寧夕給他吃的,竟別有一番滋味。
“好吧。”
難得的,信陽侯帶着七分寵溺,說出違心的話。
司徒穹暗暗驚訝,瞟一眼樂呵呵吃米糕的木寧夕,又瞧一眼信陽侯。怎麼覺得這畫面太……詭異。
“司徒世侄。”信陽侯突然喚一聲,拉回司徒穹的思緒。
司徒穹聲音平靜,臉上帶着淡淡笑意,“侯爺請講。”
信陽侯訕然,道:“本侯已與扶柔公主合作,至於之後的行動,就讓她來對你們說吧。那麼,世侄有沒有……與本侯合作的意願呢?”
言下之意,信陽侯想要拉攏司徒穹。
木寧夕與信陽侯到底互相許諾了什麼,纔會放下仇恨成爲合作的關係。
“恐怕小侄要讓侯爺失望了。”司徒穹笑容不減,將水囊交給旁邊的男子,說:“侯爺與我司徒一族的目標不同。道不同不相爲謀。更何況我身在江湖,不宜參與朝堂之事。”
信陽侯黑沉臉色。真是不識好歹的東西。
眼見信陽侯要發飆,花羽蝶搶白道:“侯爺,既然穹哥哥不願意與你合作,不如我來與你合作,如何呀?”
“你?”
信陽侯看向帶着雪紗帽,看不清面容的少女,“你還沒有資格入本侯的眼,合作更是不可能。”
花羽蝶憤怒地丟下手裡的半塊米糕,氣咻咻地反駁:“信陽侯,你可記住今日的話。日後,你便是跪下來求我,我也不屑與你合作。哼!”
高高在上的信陽侯哪裡受過這種侮辱。氣得他握緊拳頭,只差一點便要揮拳打過去。
司徒穹見勢不妙,冷聲斥道:“蝶兒,休得無理。即便你是無花谷的小姐,要合作也輪不到你來出面。”
“哼,你們全都討厭!討厭!”
花羽蝶憤憤不平,拉着木寧夕就走。
木寧夕擺擺手讓司徒穹別再說了。跟着花羽蝶一同去尋馬兒,準備離開。
信陽侯呆若木雞地坐着,他還沒有從剛剛得到的訊息中回神。
剛剛,司徒穹說什麼?這戴紗帽的少女竟是無花谷的小姐?花老夫人唯一的孫女?
天啊,他竟然將無花谷這個大靠山拒之門外。太太太太……後悔!後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