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有睡好,直到天亮之時,木寧夕命人將椅子擺在門口,竟不知不覺地睡沉了。花羽蝶抱着被子坐在堂屋的椅子裡熟睡,聽到院子裡一聲輕響,她立即睜開惺忪睡眼,見司徒天逍和司徒穹兩兄弟終於回來。
看見木寧夕蜷縮在椅子裡,任清晨的寒露沁在她的黑髮上,涼風席席,她竟裹着狐裘斗篷睡熟了。
每一步走得沉重,他站定在椅前,伸手抱起她,立即聽到她低柔地呢喃:“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親親她冰涼的小臉,司徒天逍英眉擰得更緊,略有責備道:“怎麼不去屋裡睡。”
“擔心你。”木寧夕仍閉着迷濛的睡眼,歪頭靠在他的寬厚肩上,兩隻小手熟悉地攏住他的脖子,“還順利嗎?”
“順利。”司徒天逍心裡柔得化作一池春水。憐惜她不顧寒涼的風露在門口等自己,又氣她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竟睡熟了。總之,他現在很糾結,很矛盾,也很感動。
橫抱着小妻子走入內室,輕輕放回牀上讓她躺好,“一會兒讓人煮些梅子薑湯,你喝一碗去去寒氣。”
“你躺下來抱我一會兒。”木寧夕喃喃地央求。
司徒天逍脫下帶着寒氣的外袍,掀開被子躺進去,收攏手臂將她偎入懷裡,薄脣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親。
“我們一起睡會兒。”
“嗯。”
木寧夕調整個舒服的姿勢,緊緊地摟着精壯的腰身,安心的睡去。也許這就是夫妻,少了誰都睡不安穩。
堂屋裡,司徒穹悄悄抱着花羽蝶回到客房。
“穹哥哥,你也躺下來抱我一會兒吧。”花羽蝶閉着眼睛小聲央求着。她可不敢看着司徒穹說這句話,怕看到他的鄙夷。
司徒穹心思微動,垂眸,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小手,安撫道:“睡吧,我在這裡守着你呢。”
“好吧。”花羽蝶有些憋氣。看看人家,不管當着誰的面前,親親愛愛的毫不遮掩。他呢,沒有人的時候也如此謹守禮教,好似她要強了他似的,每次都止於行、嚴於禮。
司徒穹專注地端詳着花羽蝶的小臉,剛剛爲她摘去面紗時,他極力剋制着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不想嚇到她,更不想在成親之前傷了她。他要忍耐,等到光明正大的娶她爲妻,讓四國中的人知道花羽蝶是他的妻。
也許是他守在牀邊的安心感,同樣擔心一夜的花羽蝶竟在賭氣之下沉沉睡去。
直到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司徒穹才默默地放開手,悄悄地關門離開。
舒宅前院,正屋中堂。
司徒天逍坐在主位,翻看着衛漠送來的花名冊。裡面是這次帶出來的十萬大軍的名字,還有這幾日聞訊趕來的昔日士兵,他們迫於無奈逃出貝州城,在城郊的村子裡守株待兔,只等司徒天逍或衛漠回來。
“看來城中已沒有多少我們的人。”闔上花名冊,司徒天逍嘆一聲。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
衛漠點頭,“昨日一個投靠的士兵說,將軍府裡除了老管家,連他的孫女都被悄悄送出城來。”
司徒天逍說:“是駱名流安排的,準備送去影閣受訓。”
“送去影閣?”衛漠驚訝。
司徒天逍撫額,“她想要跟着寧兒。當初因爲她不夠忠心,寧兒決定留她在將軍府侍奉老管家。她卻執意要成爲寧兒
的護衛。老管家也是求了我幾次,故而決定趁着這個亂時,接她出來。”
衛漠點頭,說:“公主要七個護衛,如今有青、紅、黃、紫,和正在受訓的忍娘。她一來,只缺一個。”
“她的護衛必須在影閣裡找,不能在外面找。那個忍娘,終究不能放心呀。”司徒天逍惆悵不已。對於木寧夕的想法,他有時候真的不能認同。明明影閣裡有許多不錯的護衛,爲何偏要在外面找。
衛漠悶笑,“將軍,公主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在她面前只有聽令的份兒。”
司徒天逍斜他一眼,不再理睬。
“你別不高興,衛副將軍說得很對。”司徒穹進來,後面跟着駱名流。
司徒天逍默不作聲,也不反駁司徒穹的話。看向駱名流,問:“辦到手了?”
駱名流擦擦額上的汗珠,“辦到了,辦到了。整整兩車的北契武器,全部是赤聶的兵器庫中最好的。”
“幹得漂亮。”衛漠豎起大拇指,喜出望外。
駱名流微微一笑,“你和小寧兒說的話一樣。此等讚美,我全收啦。”
“她醒了?”司徒天逍驚訝。
“早醒了。和花蝴蝶圍着兩大車武器,嘰嘰喳喳的,好不聒噪呢。”駱名流執起茶壺爲自己倒一杯,咕咚咕咚喝盡,說:“來時聽到一個消息,見到一些人。”
“誰呀?東楚國的人嗎?”司徒穹好奇地問。
駱名流搖頭,“東楚國的人沒看見。看見南晉帝的龍隱殺,好似是與前一批人接頭,然後一同入貝州城去了。”
“哎喲喲,連龍隱殺都出動了,看來南晉帝要置你於死地呀。”司徒穹看向司徒天逍,調侃着。
司徒天逍冷哼,並不與之鬥嘴。
駱名流坐下來,說:“聽說赤聶已做好兩個準備,一是攻城,二是逃跑。我們也該做點準備吧。”
“是啊。”司徒天逍把玩着空茶杯,“等他們全都佈置好,我們再商量也不遲。”
“我贊同。”司徒穹悠哉地品茶,半點不擔心。
當舒宅裡的所有人都靜觀事態發展的時候,貝州城內像一口火上燒油的鍋,已經沒有多少百姓的城內到處都是北契兵的身影。
他們挨家挨戶的搜瓜值錢的東西,見到雞鴨鵝等家禽也不放過,紛紛搶去烤着吃。
最悽慘的還有酒鋪、食肆等地方,店家積攢下的陳年好酒全部被一掃而光,甚至對保護家中財物的店主拳打腳踢,直到店主被生生打死。
博古響站在城門樓上,看着懸在半空的大籠子裡,李程被打斷雙腿,苟延殘喘,目光呆滯地像失了魂魄。劉士彥和劉士弼趴着,他們的褲子已經被抽打成碎布條,露出血漬結痂的臀,好幾處肉都爛了,流着濃臭的膿血。
“博古響,你不得好死!”
只要喝過米湯,有些力氣,劉士彥就會聲嘶力竭的喊着這句話,一雙迷濛的眼睛憤恨地瞪着將軍府的位置。
“好呀,本王等着不得好死的那一日。”博古響站在城門樓上狂笑。
李程艱難地仰頭看着癲狂大笑的博古響,他們同歲,卻是不同命。若他能活着出去,定要成爲人上人,終有一日將博古響踩在腳底下,狠狠的踩死他。
如此想着,李程腦海中映出一張美麗溫婉的容顏。安陽長公主,那個他從小便愛
上的女子。只要娶了她,便能成爲人上人。既可以抱得美人歸,又可以得償所願爲人上人,何樂而不爲呢。
博古響,你給我等着,終有一日,讓你連哭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李程在心裡如此起誓着,他緩緩閉上眼睛,忍受飢餓的噁心感。聽着劉士彥近乎吃人的吼罵聲。
博古響冷眼瞟向籠子裡的劉士彥,諷笑道:“像狗一樣叫的真難聽。來人,潑一桶尿下去給他清醒清醒。”
“是。”應聲的人是善奈。他提着桶走到另一邊,招呼着城樓上站崗的士兵都來撒尿。
人多力量大,一會便積滿一桶。
善奈提着桶走來,“王爺,你站遠些,免得被濺一身。”
博古響冷笑着退後一步,再退後一步,嫌棄的捂着鼻子,“快潑下去,本王想看樂子。”
“是。”善奈憋住呼吸,將桶提到城牆上,對準下面的籠子,也不管城門有多少百姓走過,他只管潑下去就是。
“譁——!”
一聲水響,惡臭腥羶的尿液直潑向籠子裡的三人。
劉士彥剛好張嘴大罵,一口尿直接嗆得他鼻涕眼淚橫流,乾嘔出順入喉嚨裡的尿液,他趴在籠底,指着牆上的人大罵:“你們不得好死!等爺爺我出去,定要親自往你們的嘴裡塞豬屎,牛屎,雞屎,人屎。”
“省省力氣吧。能不能活還不知道呢。”同樣被困,被潑的劉士弼卻很淡定,他眯起眼眸看了看城樓上的博古響,和一個粗獷面相的男人。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他會報仇,並且百倍千倍的還回來。
隱藏在暗處的龍隱殺看到城門樓的那一幕,他們並不想管。信陽侯的孫子們死活與他們不相干,他們只忠於皇帝。
城門樓上,博古響趾高氣揚地大聲道:“衆人聽着,等司徒天逍領兵來攻,我們就把這三個人用在戰車下,血祭神明,保佑我們大獲全勝。”
“威武!威武!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
整座貝州城,“威武”的喊聲響徹全城內外……
舒宅。
午膳後,接到梅影的秘信,駱名流匆匆而來。
“主子,潛藏在貝州城中的人已進行最後的準備。只等一聲號令,裡應外合。”
“好。”司徒天逍淡然地應聲,撫摸着枕在腿上的小腦袋。
木寧夕閉目養神,悶悶地說:“以我爲主帥來攻打貝州城,你以狼王身份做鋪助。此安排再適合不過。”
“不行。太危險了。”司徒天逍拒絕。
木寧夕睜開眼,頗爲不悅地質問:“你知道龍隱殺是來做什麼的嗎?難道你想自己將頭伸到他們的刀下,任他們斬草除根?”
“寧兒,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讓自己身陷囹圄的。”司徒天逍無奈地勸慰。
木寧夕悠的坐起來,“不行,我要想着萬全之策纔可以。”
司徒天逍拉她躺回來,安撫道:“什麼萬全之策不必想?你乖乖呆着就好。”
“哼,別小瞧我。”木寧夕揮揮小拳頭,警告道:“別壞了我的計劃,否則我一輩子不與你同牀共枕。”
司徒天逍寵溺地親親她的鼻尖,“那可不行。”
“哼。”木寧夕發出淺淺的聲音,她閉上眼睛繼續思考一箭五鳥的計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