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兩廂情怨

這條蠱蟲是哪兒來的?前文書有言。周賢與李桐光師兄弟兩個下山沒多久的時候,遭遇了這麼一檔子事情。

客家莊有個橫行霸道的土財主叫客小慶,他兒子十一歲那年被人暗害下蠱,折磨了三年多,求到了師兄弟兩個的頭上。這條金頭蜈蚣,就是周賢從客小慶兒子的嗓子眼裡取出來的。

雖說這個客小慶沒和陳文言見過面,可陳文言跟他有不小的緣分。爲什麼今年陳文言這個山頭手裡的資金稍微寬裕了一點點呢?周賢和李桐光狠敲了客小慶一筆竹槓,往陳文言這裡送了五百兩金票和一百兩銀票。

這筆錢當時要是留下來,不往陳文言這兒送,京城什麼館子,周賢師兄弟兩個都請得起。

但是無論陳文言還是客小慶,都不知道對方誰是誰。周賢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把事情一五一十跟陳文言說了。陳文言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五百兩金票,一百兩銀票,是從這來的。你之前信裡頭提到過吃人那個婦人,就是被他逼賬?”

“沒錯,是這麼回事。”周賢笑着點了點頭,轉念想到了這一碼事情,“您不說我都快把這事兒給忘了。杜家大嫂……就是吃了自己丈夫那個婦人,還有她那兩個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可別叫她杜家大嫂了,在這裡,除了你我沒人知道她犯了案子,他們一家都改名換姓了。”陳文言說,“你倒是給我找了個好活,閨女是瘋的,當媽的腦子也不大正常,一家子裡就兒子還算有點靈性。”

周賢追問:“怎麼說?”

“如今這三口人姓餘,是這婦人孃家的姓氏。”陳文言解釋道,“你不是許給這一家三口一百兩銀子嗎?她非說給自個兒子娶媳婦的時候才用,始終攢着。她就在這個山頭裡住着,於我這一門做工。我不敢讓她做飯,仍舊是幹她的老本行,洗洗涮涮。她女兒也好多了,給她幫忙呢。她兒子根骨不錯,悟性挺好,識字識得很快,我打算收他做小徒弟。正好他現在年紀小,過兩年那一科,也差不多。”

周賢對於杜家……現在應當叫餘家這娘仨來說,那是有天大的恩情。但周賢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要不是話趕話趕到這,說不準他今天都想不起來提。問兩句,無非就是跟陳文言閒聊,在他心裡,這件事早算是了結了。

陳文言伸出手,把這金頭蜈蚣捏起來,仔細端詳片刻,嘆了一聲:“到底是被人用過的,離死不遠了。這要是個新鮮的蠱蟲,把它的毒液提取出來那用處可就多了。”

“有得用就不錯了,我上哪兒給您找新鮮的去?”周賢苦笑了一聲,“師叔,您這個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有這麼一個蠱婆,三年多前在咱們青要山不遠的地方行走過,那她有沒有可能現在還在中原腹地活動?”陳文言把蜈蚣放回盒裡收好了,似是無意地問周賢。

周賢也站起來,從架子上取了一冊書隨手翻開,一邊翻看一邊說:“要不然我怎麼到現在才把它給您呢?我就是有這個擔心,先把這蜈蚣拿到師公那去了。結果師公他老人家說,這個蠱蟲和主人脫離太久了,早就斷了聯繫,完全是憑着本能在折磨那個孩子。即便以師公他老人家的神通,也沒法通過這隻蜈蚣找到那個蠱婆。”

“哦,我說你怎麼還惦記着把它給我呢,原來是沒用了。”陳文言一揮手,周賢正看着的那本書,“蹭”一下從周賢手裡脫出來,緩緩閉合,又飄回到了架子上,原模原樣。

陳文言又一揮手,他書房的門也就開了:“要是沒什麼事,你就走吧。”

周賢倒是不着忙,輕輕把門又掩上,坐回到了書桌前,手肘拄着桌案,身子向前一探,小聲問:“我說您這麼急着趕我走,莫不是約了哪個姑娘跟您見面吧?”

陳文言臉色一變,眉眼間帶着些怒氣。要知道,陳文言的外貌是一個微胖,還有點嬰肥的十三歲男童的樣子。他做出生氣的表情來,在周賢看來倒有些可愛。要不是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要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他恨不得伸手去捏一下陳文言的臉蛋。

陳文言坐回到桌子後頭,一抖自己的袍子,擰着眉頭沉聲道:“賢兒,出去半年,你膽色長了不少。是不是我一直以來太給你好臉色了,才讓你忘了我的諢號叫‘小閻王’!”

“頭一回到您這山頭來,我就說了,您可不是閻羅王,是心懷慈悲的藥王爺呀。”周賢嬉皮笑臉的,似乎絲毫不把陳文言的恐嚇放在眼裡,“這種事有什麼值得可害羞的對吧?咱們帝隱觀,又不禁止男女之間有什麼情愫。您今兒和哪個坤道好上了,回頭成婚的時候,以您在觀裡的地位,觀裡頭還當給您配一套我師父師孃那樣的宅院呢。也省得您始終就住在藥石門裡。”

“滾出去。”陳文言沒了耐心,“不管陸清霜跟你說什麼了,還是她託你跟我說什麼,我都沒興趣。別這麼拐着彎地繞我,我不是小孩子,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那您口味挺重啊。”周賢笑忒忒地,絲毫沒有要動地方的意思,“我問這些話確實是有人託我,但跟陸師叔可沒什麼關係。您稍微一琢磨,就覺得這事兒是她囑咐的,怕不是心裡頭總這麼惦記着吧?再者說,您不就是個小孩子嘛?”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整個青要山……不,漫天下的修士,伸出手來數,沒有幾個人敢拿這件事情跟陳文言開玩笑的。可以得罪屠戶,不能得罪大夫。別看陳文言的修行不會再有進境了,以他的天才,當今天下藥石丹藥一道,人家也是執牛耳的人物。

江湖上誰都知道:要是中了什麼奇毒;得了什麼怪病;受了什麼嚴重的傷勢,送到帝隱觀陳文言的手裡頭,要是他說治不好,天下間就沒人能治好了。

故才說,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敢拿陳文言的外貌開玩笑。

更何況周賢算是陳文言子侄輩的人,揭長輩的短處,摳長輩的傷疤,這種事放在尋常人家還挨抽呢。帝隱觀規矩森嚴,陳文言若有心責罰他,單就四個字——目無尊長,就夠周賢喝一壺的。更何況周賢還在戒律門做事,戒律門的犯過,罪加一等。

可陳文言終究沒有惱怒,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懶散地靠進了椅子裡,拍打着扶手說:“賢兒啊,你說的對。我可不就是個小孩子嗎?我知道你嘴上沒有把門兒的,好揭別人的瘡疤,可我沒成想,你這回當真揭到了我的心口上。你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我再裝糊塗,那不就是倚老賣老了嗎?我是個小孩子,這幾個字你哪個不明白?”

“我不明白您是個小孩子,這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周賢也不繞彎子了,“託我問您話的是郭子衿,想必您也認識。她就讓我轉告您一句話:陸清霜等了你多少年,要你心裡有個數。”

聽了這個話,陳文言反倒是笑出了聲:“我這是讓一個小輩給記恨上了,霜姐姐收了個好徒弟啊。你要是給她回信,這麼告訴她:我心裡有數。正因爲我心裡有數,我纔不能允下。”

“師叔,假若您……我話說得重一點……”周賢咳了一聲,“我知道,我一個做小輩的,不應該說這樣的話,你們倆的感情,我作爲一個外人……怎麼說呢……”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放不出來就滾?”陳文言敲了敲桌面,“你真當我和你師父一樣清閒嗎?”

“哎,我放了。”周賢還有心思開玩笑,“我是說呀,假如您修煉沒出岔子,倒是陸清霜師叔受傷得病了,不能生育。您會娶陸師叔嗎?還是說您覺得自己模樣長得小了點兒,怕行走到街面上,讓人當成是陸師叔的兒子,覺得跌份?”

陳文言苦笑一聲,對着周賢招招手:“賢兒,你附耳過來。”周賢一笑,心說有門,把腦袋湊過去。

陳文言單手攏在周賢耳朵邊上,氣沉丹田,胸腹發力,嗓子都快喊破音了:“滾!出!去!”

周賢幾乎是連滾帶爬出了陳文言的書房,好半天了,耳朵和腦子還一起響,亂得像鍋粥似的。

張弘艾正走到門口,聽見了響動,也瞧見了周賢狼狽的樣子。笑了一聲走上近前,拍了拍周賢的肩膀:“周師弟,惹着我師父了?”

“哎,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周賢擺着一張苦瓜臉,捂着耳朵,晃着腦袋,“哎呀——疼,震得生疼。我……弘艾師兄,你說你師父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小孩子心性?讓我附耳過去,差點把我震聾咯。”

“是因爲什麼事啊?”張弘艾哭笑不得,卻也是隨口這麼一問。

周賢立刻板起臉:“這是個秘密,不可說,不可說!我就是不能告訴你這件事關乎到陳師叔他……”

周賢話沒能說完,就聽得書房裡“嘡啷”一聲響,指不定是陳文言把什麼東西給摔了。周賢趕忙閉上了嘴,他害怕自己再說下去,陳文言就要衝出來殺人滅口了。

戀愛中的人都是不理智的,尤其是倆人異地戀了這麼多年,相互喜歡還死不承認的狀態,最是消磨人的理性。

“SAN值掉光了的大修真可怕。”周賢搖了搖頭,對着張弘艾揮了揮手,一邊說一邊往大門那方向走,“回見了啊師兄,我近來都無事,你有空就過去找我玩去。旬假快到了,咱們找幾個關係親近的師兄弟,一塊兒喝酒去吧。我請。”

“可別回見!”張弘艾緊走兩步,一把攥住周賢的袖子,“我過來就是找你來了,你走了我對誰傳話啊?”

周賢聽這話一愣:“哎?找我,你到你們門的院裡來找我,可真新鮮。什麼事兒?”

“不知道什麼事。”張弘艾說,“我本是去給師公送丹藥的,正好被師公捉了勞力,說在這兒能找見你。讓你趕緊過去,好像是有要事。”

周賢一琢磨說:“不對。師兄,你不是閒着沒事拿我尋開心的吧?還師公有要事找我,我剛從師公那兒走你知道嗎?我是先從咱師公那兒離開,然後直奔了藥石門。就算咱倆走的不是一條路,許也就是前後腳的關係。合着我剛離開,師公就有要事找我?”

“你哪那麼多推敲?我有那閒工夫騙你幹什麼?”張弘艾擺了擺手,“不單是找你,我還得把我師父叫過去。我敢拿你開玩笑,我敢跟我師父開玩笑嗎?”

周賢放下心,轉而一笑:“你是不敢跟你師父開玩笑,我敢跟你師父開玩笑啊!不信你問去,我剛跟他過開玩笑,他可開心了。”

張弘艾一聽這話,滿腦門子官司:“周賢,你早晚折在你這張嘴上。我問去?我活膩歪了?”

張弘艾傳了話,心情不悅的陳文言也沒心思帶着兩個小輩,直接自己飛過去了,扔下週賢和張弘艾腿兒着過去。

他倆到的時候,小議事廳裡面已經坐了許多人了。周賢目光這麼一掃,把與會的人瞧了個大概。孔諍言、方丹、李桐光都在其列,還有好些個青要山年輕一輩當中的佼佼者,以及他們的師父。

進門來,周賢和張弘艾行過禮。岑秋風笑着點點頭,擺擺手說:“你們兩個自己找地方坐,坐吧,不必拘謹,不是什麼大事。”

等這倆人座下,岑秋風從首座上站起來,一甩拂塵,笑着說:“咱們青要山的百里陣剛傳過來件文書,我覺得應當把你們找過來商量商量,我自己也做了些打算,若是有不同意見,儘管講。”

說着,岑秋風照着自己的袖子一掏,扯出了一個黑木軸頭滾金邊兒的布面卷軸來。往桌子上一放,攤開來,坐在前邊的幾個輩分高一點兒的“呼啦”一下全都站起來了。

後面瞧不見前面發生什麼了的年輕弟子們還納悶呢,怎麼了這是?

就聽見前面也不是誰,輕聲問了一句:“師伯,您拿出來的這是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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