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囂張,便讓我來會一會你。”胡三泰怒喝一聲騰空而起,手中兩杆金鐗登時華光萬丈瑞彩千條,身周梵文明滅,竟然也是一招佛家神通。
單煒尹這一番不敢怠慢。那和尚是個大修,可胡三泰是一個能夠跟燕今初併爲一等的大能。一字之差,便有天差地別,由不得單煒尹不謹慎。
只見得單煒尹雙手一擡,兩顆龍爪槐上所有的鎖鏈都活動開來,打從四面八方朝着胡三泰襲擊,意圖讓胡三泰避讓。
“胡道友不必躲!”羽安子大喝一聲騰空飛起,左手作劍指在額頭這麼一碰,打從靈臺抽出一股淡藍色神火來,“敕令六丁六甲四值功曹,隨我誅妖吞煞!”
神火見風就漲,獵獵聲中迸開宛若展翅大鵬,與那些鎖鏈一碰,錚錚作響。神火奈何不得這些鎖鏈,鎖鏈卻也不得寸進。
眼瞧着胡三泰更近了一步,單煒尹怒吼一聲,滿口獠牙外翻,竟是從口中噴出一股黑霧,就要將胡三泰整個籠罩起來。說時遲那時快,十五枚鐵算珠後發先至,攔在了胡三泰身前。一顆顆算珠寶光四射,將那黑霧攪了個四散紛飛。
這自然是朱載堉的神通手段。
就這時候,胡三泰手中金鐗已經落下。環繞其周身的梵文凝結成一道“卍”字印,胡三泰口誦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這是佛教的六字大明咒,又可稱之爲大明陀羅尼,是慈悲箴言。是慈悲不似慈悲,殺鬼爲救人,是大慈悲!
胡三泰每發出一個音節來,那“卍”字印就明亮上一分。唸完了咒語,這法印上居然是騰起了熊熊烈火灼灼如炬。火不是凡火,而是苦生業火。
這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
單煒尹確實曾是一位在沙場上出生入死幾多回的將軍,但他不是修士,說不上有和煉氣士交手的經驗。空得了一個鬼王的身子和本事,卻根本用不出威力來,只能是依靠着本能驅使陰風邪祟,又怎麼可能是三位煉虛合道大能的對手?
這業火“卍”字印打在胡三泰胸口之後,就好似是一塊燒紅的鐵烙在了他的肉皮上,滾滾焦煙騰騰昇起。創口間無數的眼珠子登時爆裂開來,淌下來紫紅色的膿水。業火熊熊,在兩三個呼吸之間蔓延到了單煒尹全身。
單煒尹立馬撲到在地,來回地翻滾,口中發出淒厲的嚎叫。滿城隱現的人頭也都跟着一起喊叫,叫得在場所有人毛骨悚然。
好在單煒尹沒有受多久的苦,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單煒尹就被業火燒得是乾乾淨淨。
“彌陀佛!”先前衝動行事的和尚行了個合十禮,“不勝歡喜功德無量嗬。”
三位下場的大修卻是面色凝重。站在陣中從未移動的朱載堉,聽那和尚的話最清楚。他苦笑了一聲,伸手一指:“你且細看。若是那麼簡單,我們就不當這是個麻煩了。”
單煒尹化身的鬼王被業火燒化了。可是那些陰風鬼瘴卻並未消散。乃至於從單煒尹這頭鬼王身上彌散出去,被業火燒灼過的陰氣,又被吞到了那廣亮大門裡。
兩扇朱漆大門在吞盡單煒尹逸散出的陰煞氣之後轟然關閉。
在場還有人疑惑,輕聲問:“這算是如何了?”
“沒如何。”陸清霜也跟着嘆道,“一點都沒變化。”
陸清霜這邊話音剛落,那兩扇朱漆大門又一次豁然洞開。一個完好無損的鬼王,再一次打從大門裡闊步而出,繼而狂笑道:“呵呵哈哈哈哈……我說過,你們殺不死我,打不動我!”
還是單煒尹的聲音。
這鬼城居然詭異到了這種地步,居然連苦生業火,也燒不掉這些陰風煞氣,只能是打散。可打散之後,轉瞬又會被納回城中,要不了多長時間,鬼城和鬼王,都會恢復如初。
在場所有人這回都不說話了。胡三泰和羽安子又一次退回了陣中。
所有人都在冥思苦想破解之法,只是沒有人能捋出一個頭緒來。畢竟單煒尹如今不是單煒尹了,他背靠着的,是成千上萬條人命!
“怎麼不說話了啊?若是不想言語了,那就試試我的手段吧!”單煒尹爆喝一聲,滿身的創口都長到了最大,每一枚眼珠都瞪得溜圓。外翻的皮肉層層疊疊綻放開來,使得他看着完全沒有人形了。
再而每一隻眼睛都亮了起來,這一個每個人都再一次感受到了這鬼城黑霧爆發時,感受過的那種心悸。
“保護這些小輩!”朱載堉大叫一聲,上前幾步頂在陣前,伸手一招竟是把自己隨身的鐵算盤法器整個拆散,十五檔上二下五共計一百零五顆算珠四散開來,結成陣法,籠蓋在所有人頭上。
羽安子似乎對朱載堉指揮他有所不滿,嘟嘟囔囔:“這事還消得你來講?”
話雖這麼說,行動可不慢。他擡起葫蘆猛灌了一口酒,再張嘴一吐,吐出來的居然是紫色的煙霧。這些煙霧附着在了朱載堉佈置的陣法上,盤旋氤氳。
胡三泰則是直接越出幾步,來在了陣法之外。伸手一招,道道雷光在掌心盤旋,向前一推直奔單煒尹襲去——他就想着跟人拼招數。只要把單煒尹再打到一次,那單煒尹有什麼招數也使不出來。
這時節單煒尹渾身上下幾百顆眼珠子一同射出道道血紅色豪光,有腥風裹挾。先是與胡三泰拍出的天雷對撞,轟隆隆一聲疊着一聲,就真像是打雷了一樣。
而胡三泰在此一時則訝異發現,他居然拼不過單煒尹!
想想也沒有錯,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子?胡三泰本事再大,他不過是一個人。而單煒尹他一頭鬼就是一座城,這城裡頭是這一段時日以來,雙方陣亡的成千上萬的將士,還有朱賽白給他們陪葬。
電閃雷鳴間,胡三泰還在堅持。可他攔下的終究是一少部分,更多的血色豪光還是打在了朱載堉和羽安子二人佈置的陣法上。霎時間每個人鼻子裡都灌滿了腥氣。
眼瞧着陣法明滅閃爍,在場諸位大修心頭一沉。再而居然覺得有些昏沉了。
忽然陳文言眉頭一皺:“不好,這腥風有毒!”
說着,陳文言從自己袖袋中取出一包藥粉,用力一吹。這黃褐色的藥粉居然是化作了一道青煙,圍繞着在場每一位修士轉了一圈。一股草木清香鑽進鼻子裡,一道道涼風順着呼吸道直竄頭頂心,倒是使人清醒了不少。
周賢伸手可是仍舊是有不少血霧透過陣法飄散進來,除了緩緩向後扯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既然是陰風煞氣變化神通,周賢覺得似乎可以用神通扳指一試。扥斷紅繩,周賢把扳指戴在自己左手拇指上,伸手一招,那些透過了陣法的煙霧居然是全都朝着那扳指匯聚過去。這扳指吞噬了陰煞之氣,又把真氣反哺給了周賢。
周賢這個時候沒耗費什麼真氣,就好似是頭一次用這扳指吞噬煞氣的時候一模一樣,多餘的真氣會通過各種形式揮灑出去。只不過同那時不一樣的是,周賢已經是個大修了,他大可以選擇揮灑這些真氣的手段。
抽出暗鞅來,周賢竟然也是幾步跨出陣法。朱載堉大驚失色:“殿下,危險!”
周賢說是脫離了陣法的保護,實際上也就往外面邁了一步,隨時可以退回去。這個冒險是值得的。他想看看這枚扳指,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他衝着朱載堉微微一笑,轉手一揮,身周居然是梵文明滅,凝聚出了一道道佛光——胡三泰先前用過的神通,周賢在使用陰陽遁法擬化胡三泰的招數。
單煒尹恨周賢恨得是深入骨髓,巴不得能夠寢其皮食其肉。周賢此一時居然膽敢脫離三位大修的保護,這個機會可是不能錯過。
從數百眼瞳當中發散出來的血色豪光隨着單煒尹心念而動,有十幾道衝着周賢襲來。
十數道血色豪光!要知道,即便是胡三泰也不能抵擋太多,如今也不過是僵持不下。
周賢橫眉立目,大喝一聲:“忒!”長劍劃過,“卍”字印在他的劍鋒前凝結。只是相較於胡三泰的手段,還是差得遠。胡三泰施展的“卍”字印大約有一丈多寬,周賢這個頂多了三尺。
頂着這三尺的“卍”字印,周賢手一揮,扳指上微不可察的白光一閃,襲向他的十數道血光竟然是悄無聲息融進了“卍”字印當中。這“卍”字印一瞬間就又漲大了四五尺,約得有一人多高了!
單煒尹臉上雖然沒有了眼睛鼻子,可確確實實是在這一刻變了臉色——他使用什麼手段,這些陰煞之氣應當都是要回歸的。可是他剛纔施展出去這十幾道血光,跟他的聯繫在接觸到周賢這枚“卍”字印的時候,徹底斷掉了。
也就是說,這周賢掌握着能夠壞他根基的手段!
那就更留不得他了!單煒尹怪叫一聲:“豎子你納命來!”
周賢也毫不示弱,他被真氣漲得難受,開口咬牙切齒:“唵!嘛!呢!叭!咪!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