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長柯是清河鎮,乃至整個清源縣都極出名的人物,與縣城於家的於乘風並稱清源雙傑,乃是清源縣上實實在在的巔峰武力,代表着清源一帶民間武道的最高水平!
聽聞荊長柯與人比鬥,周圍車隊中的許多豪門人物都下了車,正在野炊的鄉紳富人也朝這邊趕過來。葉老爺擔心兒子的安全,也沒有管這些看熱鬧的觀衆。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葉羽和荊長柯兩人的周圍便已經圍了一羣人。
衆人頗爲驚訝地看着場中的葉羽,雖然去年的時候鎮上已經傳出葉家的小神童被華山派選上的消息,但其實衆位鄉人對這件事情都不太瞭解,直到現在葉羽挑戰荊長柯,有些見過葉羽的,才依稀認出這個年青俊朗的持劍少年就是葉家小神童。
“咦,這個持劍少年到底是何人,竟敢挑戰荊長柯荊大俠?”有不明所以的人物傳出這樣的疑問聲。
“傳言葉家小公子曾在去年大選之上被華山派的高人選中,這少年,應該就是葉家公子了吧。”他旁邊有一位俊朗中年人微微一笑,回答道。
這位中年人面如冠玉,氣質溫潤卓然,若是旁邊的鄉紳們注意一下,便知道清河鎮上其實根本沒有這麼一位人物,若是有人去過寒遠郡城,便會發現這位中年人十分面熟,似乎在城主府曾經見過。
“葉家公子...葉小神童?華山派...難道是‘那個’華山派?”一個肚腩鼓鼓的富態胖子喃喃道。
溫雅中年人微微一笑,正色道:“正是趙宗主所在的‘華山劍派’!”
周圍的人羣都倒抽一口涼氣,華山劍派對於這些普通鄉紳來說,無異於一國皇室之於平頭百姓!
“怪不得葉公子實力這麼強,竟然已經能夠與荊大俠過上幾招了!”那個胖子喃喃道。
其餘衆人紛紛贊同,對於這些普通富家戶來說,荊長柯便是他們一輩子見過的最爲厲害的“大俠”,除了於家的於乘風,其餘武者只要是能跟這位“大俠”過上幾招,那就是名副其實的高手高高手了。
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定論,就連葉老爺和葉夫人也毫不懷疑,只不過,此刻二老心中滿是擔憂,根本來不及爲兒子自豪而已。
在場諸人之中,只有兩個人並不這麼想。其中一個,便是小丫頭晴兒。晴兒並不瞭解武道中的境界劃分,只是對自己的少爺懷着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此刻看見少爺劍氣如虹,掌中長劍如神龍翻舞,整個人充滿了一種英姿颯爽的氣質,小丫頭便兩眼冒光,絲毫不去想少爺也會有落敗的那一刻。
另一個並不認爲葉羽定會落敗,便是剛纔開口爲衆人解惑的那位中年人。
這位一身青衣,頭上束冠的中年人目光灼灼,雙眼一直注視着場中的葉羽。
“五嶽劍法獨步天下,華山乃是魁首,就是不知道這位小友到底有幾分本事了......”
荊長柯對面,葉羽心中一片寧靜,他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周圍已經圍滿了一羣人,也不知道此戰之後,自己這位“少俠”就將名揚整個清源縣。此時此刻,葉羽心中無思無想,體內內息卻磅礴無比地灌注在手中木劍之上,明黃色的木劍劍勢凜然,堅決無比地刺向荊長柯!
彈指之間,刀劍相加,華山基礎劍術“落日榮成”對上荊長柯自悟招數“煞氣流星”!
這一擊無所謂招數精妙,完全是內力的比拼,是葉羽的試探,試探與自己相比,四條經脈暢通的煉精高手的實力到底達到了何種程度!
這一擊的結果......葉羽虎口劇痛,身體後退了八步不止,而荊長柯卻也眉頭微皺,不動聲色地悄悄退後半步。荊護院握刀的右手輕輕一抖,將手上那瞬間的麻木感抖去,他心中已經泛起了一絲輕微的詫異,對面前這個少年更加重視起來。
在場諸人已經議論開來,各位鄉紳看葉羽的眼光,已經多了一絲明亮的異彩。
只是,葉羽卻絲毫感受不到衆人的敬畏和讚歎,他神色平靜,甚至還帶了一點興奮之色。
“一擊之下,我退八步,對方退半步,雖然有我天緗木劍與招數的原因,但對方內力的確應該是我的十六倍以上,這......真的是令人期待啊!”
葉羽手中雖然是木劍,但卻是天緗木所造,天緗木對內力的傳導性能極佳,除了不如普通精鐵寶劍鋒利以外,力道方面絕對不會比普通寶劍弱多少,況且,葉羽使出的是自己所習劍招中威力最多的“落日榮成”。然而,即使算上這兩個原因,葉羽卻還是倒退了八步。
經過最爲粗略的估算,葉羽判定,荊長柯的內力儲量,或者說質量,絕對應該是自己的十六倍不止!
打通了兩條經脈的葉羽與四條經脈暢通的荊長柯相比,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實力差距!
原本,兩脈暢通的葉羽已然深知自己與普通人之間的巨大差距,沒有參考人物之下,他甚至不敢猜測自己以後的進步將會如何,如果自己繼續修煉下去,一身實力還會不會有如此之大的飛躍?
然而,現在有了一個荊長柯,葉羽便知道,自己若是能再打通兩條經脈,仍然會取得不可估量的巨大進步!
此刻,荊長柯便是一個路標,是葉羽前進道路上的一個標識,荊長柯的存在,讓葉羽清楚的認識到:武學之道浩瀚無盡,只要你繼續走下去,一定可以獲得超人的神通!
“只要我再打通兩條經脈,內力便會暴漲十六倍不止,那麼,我再近一步,打通五條經脈之後又會如何?或者,等我完全打通六條經脈,將內力內息化爲性命真氣,成爲一位煉氣高手之時,又會達到何種程度?”
這樣想着,葉羽心懷激盪,雖然被打得倒退八步,但竟然沒有半分氣餒,精神反而更上一籌!
這一瞬間,葉羽福臨心至,再不與荊長柯比拼內力,擡手便使出一路威風凜凜的“七煞劍”,一招一式連轉如意,彷彿泉水瀑布,奔放卻也連貫,流暢卻又狂暴,珠圓玉潤,煞氣重重......
一招一式,逼向荊長柯!
......
就在葉羽使出“七煞劍”之時,人羣之外突然爆發出一個低沉的輕咦聲:“咦,華山路數?”
這聲音不大,他旁邊的幾個人似乎都沒有發覺,只有最前面的溫雅中年人神色一動,不動聲色地退出了人羣。
“師尊。”溫雅中年人神色恭敬。“您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儒生模樣的人,白衣簡陋,打有補丁,臉龐瘦削白淨,鬚髮如墨,容貌十分清癯。他筆直地站在人羣之中,周圍人卻都沒有注意到他,然而在青衣中年人眼中,這位儒生的身形卻異常高大,彷彿白晝青陽,耀目重重!
白衣儒生不答反問道:“子鳴,這就是你說的葉家小公子?”
被稱作子鳴的中年人恭敬道:“稟師尊,一年前就是這位葉家小公子破解了您佈下的九曲黃河燈陣。”
儒生沉吟道:“你將我的文聖雕像也送給他了?”
鍾子鳴回答道:“是!”
儒生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繼續注視着場中的葉羽。
鍾子鳴見師尊不言,也安靜下來。
此時,葉羽一路“七煞劍”已經行至巔峰,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重重威勢。荊長柯出身草莽,內力雖然強悍,眼界卻不如何高明,絲毫看不出葉羽劍招之間的破綻,片刻之間,已經被葉羽帶入自己的節奏。荊護院只感覺舉手投足之間均受莫名束縛,一身勁力竟然不能發揮十之三四,實在難受至極!
葉羽長劍如狂風暴雨,又如潑墨一般施展開來。
然而,荊護院始終的打通了四條經脈的煉精高手,立即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劣勢。他有多年的拼殺經歷,雖然刀法不怎麼樣,但心性卻着實可以。
荊長柯甫一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對方的節奏,面容立刻冷靜下來,他手中長刀一轉,不再施展各種看似精妙實則殘缺的刀招,只是一刀一刀直來直去,橫行霸道。
砍、劈、刺、撩,幾個簡單的動作,卻造成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威力!
兩人交手之間,葉羽只覺自己木劍之上大力涌來,險些脫手,還未等他緩過氣來,只聽一聲金屬交擊,對方長刀再次擊在天緗木劍相同的位置之上。葉羽心中駭然,勉強後退兩步,下意識將長劍橫在胸前,果然又是“砰”的一聲,葉羽臉色已經漲紅,胸中氣血翻涌不定,竟然被對方這三連擊擾動了內腑!
葉羽勉強後退三步,面對這磅礴的壓力,他心中寧靜一片,眼前漸漸模糊,漸漸地,他似乎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手中木劍似乎含着某種韻律,某種正在跳動的節奏;而對方的動作也放慢了許多,那直來直去威力十足的刀法也似乎變得錯漏百出起來。
葉羽有一種預感,只要自己緊緊握住手中長劍,便立即可以有千萬種方法,輕易戰勝對方手中長刀!
葉羽的先天異能,久違的,入境神通!
自從去年元宵夜第一次入境,二月份華山扎馬之時再次入境開始,這一年以來,葉羽再也沒有感受到那種神奇玄妙的入境感悟,沒想到今天在荊長柯的壓力之下,他竟然第三次進入了這種可遇不可求的神妙境界!
莫名地,葉羽甚至還來不及思考,手中長劍已經自動遞出一招“江河日下”,對面荊長柯悚然一驚,竟然發現對方的速度竟然詭異無比地快上兩倍,他正要揮刀抵擋,葉羽劍招已經變成“蒼松迎客”,荊護院眼皮再一眨,“蒼松迎客”再次變爲“有鳳來儀”,剎那之間,葉羽手中劍招不停變化,一路“謙謙劍”已經潑灑開來。
謙謙者,君子之意也,“謙謙劍”是七十二路基礎劍法中最爲瀟灑的劍術,一旦施展開來,有如謙謙君子,溫文爾雅,瀟灑恣意。
葉羽劍法如本能一般,信手而成,不僅變招極快,每一劍的動作角度也似乎與平時殊爲不同。在對方看來,葉羽的劍法比剛纔無疑要犀利許多,每一招,每一式都帶着一種危險的感覺,使人情不自禁地要去拆擋。但自己動作還未完成,葉羽的第二劍卻已然到來,這種奇快無比的劍法讓人眼花繚亂,冷汗直流!
十幾招之後,荊長柯不停後退,目瞪口呆地看着葉羽手中長劍如煙如霧,變幻不定。
恰在此時,葉羽體內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原本在兩條主脈和衆支脈中流動的內力忽然改道,按照基礎內功原定的功法,這些內力即使改道,也應該是聚集起來衝擊第三條足陽明胃經,若是冒然行向其他經脈,即使不立刻走火入魔,也會產生極嚴重的後果。
改動功法,是武道中人最爲忌諱的一件事!
然而,葉羽此時無知無覺,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所面臨的巨大危險,就這麼任由這些內力分成數股,往十二正經中的其他幾條而去。這些內力流動一會兒,似乎在這幾條經脈中找到了最爲合適的一支,便又再次聚集在一起,往那足太陰脾經而去!
說也奇怪,這些內力進入足太陰脾經,一路上容易至極,任何阻礙只要稍稍與這些內力碰觸,立馬便會雨雪消融、煙消雲散;而這股內力也在在緩緩地發生某種變化,似乎在逐漸變得更加堅韌,醇厚,富有生氣......
只是幾個呼吸時間,這條足太陰脾經竟然已經被打通了大半。
人羣之外,鍾子鳴身邊的白衣儒生眉宇高揚,雙眼灼灼,眸中閃動着某種奇異的光彩。
“先天真氣的氣息,這......竟然是先天神通?!”
青衣鍾子鳴身子一僵,駭然道:“先天......先天神通?”
儒生點頭道:“沒錯,我雖然沒有學過望氣術,但也與崑崙派那些傢伙打過交道,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再者,這個小子身體裡面分明正在轉化真氣,還是最頂級的性命真氣,這小子分明沒有打通六條經脈到達煉氣境界,除了先天神通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解釋了。”
鍾子鳴愣了半響,忽地說道:“師尊,這位小兄弟以幼齡破解了您留下的九曲黃河陣,按照您的規矩,他本是可以......”
白衣儒生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他此時已然加入華山劍派,以後的成就未必不比成爲我張秋的弟子差。”
鍾子鳴道:“可他還只是一個預備弟子,三年未過,尚無定論。”
儒生奇怪地笑道:“子鳴,你該不會忘記了武道最需要的條件了吧?”
鍾子鳴道:“弟子不敢忘記,武道一途,尤重根骨、心性、資質三者,其中又以心性最爲重要。”
白衣儒生哼道:“既然如此,你就該想到,眼前此子天賦極佳,但到底成就如何,還要看他自己心性如何,若是兩年後仍舊如此聰慧,華山派自會將他收爲入室弟子,到時候無論拜入華山五神劍哪一位門下,成就都不會比成爲我張秋的弟子低......雖說華山五神劍中我只敬佩趙宗主和錢胖子兩人,但其他幾個教徒弟的本事,嘿嘿,我張秋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反之,若是他兩年之後泯然衆人,你以爲我張秋就會看得上這個心性不佳的的弟子嗎?”
鍾子鳴赧然道:“師尊教訓得是!”
白衣儒生神色略緩,繼續道:“此子天性聰慧,要是一年前我先遇到,定然也要先收爲記名弟子,好好考察一番。現在看來,此子身懷某種先天神通,別說是我,就算是崑崙派裡那些傢伙遇到,定然也要暗中觀察培養三年。只是現在既然已經被華山派搶先一籌,即使看在趙宗主的面子上,我張秋也不能橫刀奪愛。”
提起“趙宗主”,鍾子鳴也是一臉敬慕之色,重重地點點頭。
儒生張秋看向場中英姿颯爽的葉羽,喃喃一聲:“這麼個好苗子,希望華山派不要給浪費了纔好,不過,只要他兩年後表現上佳,老趙應該會親自收他爲徒吧!”
兩人說話之間,葉羽同荊長柯的比鬥也已經進入尾聲。
葉羽入境之後,使劍的本能越發強烈,已經漸漸逼得荊護院陷入劣勢。不止運用兵器的本能,他的五感也似乎進入了一個奇異的層次,甚至能夠預判到對方接下來的攻擊。
而身體之內,那條足太陰脾經也已經臨近打通,部分內力似乎已經質變,他與荊長柯之間的差距正在通過某種奇異的方式不斷縮小......
小半個時辰之後,荊長柯雖然面上冷靜,但心中卻已經有些急躁。對付這個年僅九歲的天才後輩,他自然不會全力出手,皆因他的刀法乃是在生死之間磨練而成,要是全力出手,長刀甫一出鞘,便一定是不死不休!
但現在,他已經有些招架不住葉羽的連環打擊,又不想出刀與這位少爺生死相見,心中正劇烈地矛盾着。
這時,原本狂風暴雨一般的葉羽忽然停下劍來。
荊長柯驚愕地朝他看去,卻見葉羽正雙手抱拳,靜靜立在自己前方,嘴角噙着一絲滿意的笑容。
“荊叔實力高強,小侄自知不是對手,就此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