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鬼罵了一陣,大和尚卻仍是笑嘻嘻的樣子,彷彿一尊彌勒佛。
三人罵得無趣,終究息了聲音,那黃毛鬼略帶幾分無奈地道:“大和尚,你到底想要我們幹什麼?”
和尚笑眯眯地道:“老衲來特地度化三位施主歸宜我佛。”
“你想讓我們當和尚?”黃毛鬼不可思議地看着大和尚。雖然前幾次追襲,這和尚也是這麼說的,但黃毛鬼從來沒有想過,這和尚竟然真的想讓他們三個惡貫滿盈的傢伙去吃齋唸佛......
見和尚笑眯眯的點頭,黃毛鬼仍舊覺得不可思議:“你想讓我們去關東?”
大和尚搖搖頭,“靈山即在腳下,施主着相了!”
“老三,別跟這禿驢瞎扯了......”老二黑風鬼罵了一聲,但黃毛鬼卻不在意自己這個有些魯莽的二哥,仍舊有些猶豫地說道:“可是我們兄弟逍遙慣了,戒不了酒、剃不了頭、吃不慣素......”
“無妨!”和尚雙手合十,笑道:“佛心即善心,心懷善心,在家出家,均是我佛門中人,施主若是有心向佛,也可在家做一名居士,至於頭髮,既是居士,帶髮修行,也不無不可。”
黃河三鬼都有些發愣,他們被追殺了幾百里路,卻沒想到這和尚這麼好說話,可以吃肉,可以喝酒,不用剃頭髮,這樣的和尚,似乎也沒有什麼當不得的嘛。而且,這和尚武功這麼高,就算真屈服在他手上,似乎也不算折了江湖面子,在這種高手揮下做事,呃......禮佛,想來也不錯嘛!
這麼就遇到這種好事了,真的假的?
一時間,三鬼兄弟都有些猶豫,半信半疑地看着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覆。
遠處,葉羽衆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晴兒丫頭吐了吐舌頭,說道:“這大和尚好奇怪啊,打得這麼熱鬧,竟然只是爲了讓人家信佛,當個帶髮修行的和尚?”
晴兒不知道居士是什麼意思,但聽那和尚說,只當和道士差不多,都是帶髮修行。
蘇青璇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聽那三人說,這和尚足足追了他們好幾百裡,如果他真是要三惡人出家爲僧,蘇青璇倒不覺得奇怪,畢竟江湖高人總有些異於常人的怪脾氣,而且這黃河三鬼一看就不時什麼好角色,被逼着出家爲僧,也算罪有應得。
但這和尚的要求竟然如初簡單,這就讓蘇青璇萬分好奇了。
二女目露奇光,正要竊竊私語,趙有澤卻擺了擺手,溫和笑道:“不要說話,大師自有妙計,你們看着就行了。”
晴兒和蘇青璇看了趙有澤一眼,頓時不說話了。那邊,黃河三鬼似乎討論了一會兒,黑風鬼認爲天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情,這和尚口蜜腹劍,絕對不懷好心,大家應該暴力反抗,黃毛鬼心中嗤笑,卻也沒有多說。
大哥血刀鬼權衡了一下,覺得老二雖然說得不無道理,但現在形勢比人強,別人的拳頭夠大,這纔是硬道理。就算和和尚真的不懷好心,但他們條件不錯,自己一方虛以尾蛇一下,也不無不可。
“這位大師......”血刀鬼猶豫着開口道:“我兄弟三人有幸聆聽佛音,恍覺大悟,還請大師能夠不吝教誨......”
大和尚微微一笑,道:“三位施主決心歸宜我佛,老衲自然欣喜。”三鬼鬆了口氣,有些喜形於色,大和尚卻頓了頓,又道:“不過佛渡有緣,三位施主有心從善,自是極好,老衲卻想要測一測三位施主的佛緣,不知可否?”
三鬼一愣,那血刀鬼遲疑問道:“如何個測法?”
大和尚道:“很簡單,一個問題而已。”
血刀鬼頓時放鬆,笑道:“大師問吧!”
大和尚微微一笑,道:“說有和尚行於小道,兩旁都是萬丈懸崖。”忽然一指前方,卻是趙有澤這邊:“前方忽然來了一隻病虎,病弱無力,卻是將要餓死......”
和尚聲音不大,但在這濤濤河水之中,卻是清晰可聞,蘇青璇暗暗驚歎這份內功,晴兒卻低聲笑道:“少爺,那和尚罵掌門師伯是病虎呢!”晴兒跟着玉女峰柳若絮學武,按照道理,自然得喊趙有澤師伯。
葉羽啞然失笑,趙有澤卻似乎聽到了晴兒的笑聲,擺擺手,笑道:“和這位前輩相比,我趙某人當一回病虎也無妨。”
由於葉羽他們佔的是高地,下面黃河三鬼這才注意到前面竟然有人,不禁有些驚異,但大和尚卻毫不在意,指了指後方,繼續道:“這病虎病得沒有什麼力氣,後面卻又來了一條餓狼,飢腸轆轆,再餓一會兒也該死了,恰好這時和尚發現路中央有佛經一卷,屠刀一把,請問和尚該如何是好?”
和尚說完,笑着看向三鬼,三鬼卻並沒有忙着回答,這問題雖然看似簡單,但稍一思量,便能感覺到其中的深意,三鬼各自遲疑,心裡想着該如何迎合大和尚的心意,沒有忙着開口。
三鬼自思量着,這邊趙有澤也饒有興趣地說道:“大師所言,蘊理極深,青山、羽兒,還有兩個小丫頭,如果讓你們來回答,該怎麼辦?”
葉羽四人一愣,兩位車伕前輩卻也起了興趣,笑吟吟地看着四人。
四人都不禁低頭思考,晴兒想了一會兒,卻笑嘻嘻地說道:“這有什麼嘛,不就是餓狼病虎麼,一個病得要死,一個餓得沒有什麼力氣,我屠刀都不用,拔劍殺了餓狼病虎,輕輕鬆鬆就走了!”
兩車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啞然失笑,衆人也不禁笑出聲來,趙有澤卻是平和地道:“晴兒丫頭倒是直爽,你這答案若是到了大師那裡,多半會點頭微笑,卻告知你與佛無緣......”
另一邊,黃河三鬼似乎也想好了,那血刀鬼也猶豫片刻,說道:“大師,我以爲,那和尚應該取了佛經,盡心禮佛,感化那餓狼病虎,如此一來,自然免於血光之災。”
大和尚瞥了血刀鬼一眼,微微搖了搖頭,又看向旁邊的黃毛鬼:“施主以爲呢?”
黃毛鬼似乎胸有成竹,面帶微笑,鎮定地道:“病虎餓狼,都是命在頃刻,佛經雖有願力,但卻不能干涉生死,我若是那和尚,當拾起屠刀,效彷彿陀,割肉以喂虎狼......”
此時佛法雖然在中原不顯,但知道佛門的人,卻大都知道佛祖割肉喂鷹的故事,畢竟佛教就是這麼宣傳的。黃河三鬼在黃河兩岸也算一方人物,文化程度自然也是要比普通山溝子裡的江湖人強很多滴。
黃毛鬼不慌不忙,以爲這個標準無比的答案自會讓那和尚滿意,誰知老和尚卻是搖了搖頭,似乎面帶失望之色,望向最後的黑風鬼:“只剩下這位施主了......”
黑風鬼根本沒想出什麼創造性的答案,他的本來的想法也跟血刀鬼差不多,但現在就連黃毛鬼的答案也不行,他自然沒有其他辦法。被大和尚望着,黑風鬼心中一急,索性咬着牙,直接罵道:“什麼病虎餓狼,依老子的性子,索性直接取了那屠刀,先砍了病虎,殺了餓狼,最後再一刀切了你這敢拿我們兄弟尋開心臭禿驢!”
大和尚皺起眉頭,忽而笑道:“好,施主所言甚好,可惜與我佛無緣。”
三鬼大驚失色,以爲和尚惱羞成怒,就要翻臉,黃毛鬼還有些猶豫,黑風鬼卻大罵道:“大哥,老三,你們還看不出來麼,這和尚是在玩貓捉老鼠,拿我們尋開心呢......你們看看,這黃河河水是萬丈懸崖,前面那幾個人是病虎,這和尚自己就是餓狼,把我們擠在中間,讓我們選擇怎麼死呢!”
其餘兩人前後一看,還真像黑風鬼所說,前後景象都和和尚說得故事差不太多,頓時大惱,兩人都自詡聰明人,卻讓一個臭和尚耍了,竟然還是平時蠢笨魯莽的老二看出了端倪。
兩鬼惱羞成怒,不看老二黑風鬼,直接衝了上去,咬着牙齒,往那和尚周身要害招呼。
可惜兩人雖然憤怒,但卻不能化憤怒爲武功,那和尚嘆了口氣,指決一引,在空中化作無形大手,輕輕巧巧擋住兩人的攻擊,然而出手之間卻極有分寸,並沒有下死手。
四人混戰一團,遠處趙有澤瞥了四個晚輩一眼,問道:“你們是不是也以爲那位大師是在尋開心?”
葉羽第一個出聲道:“大師自然不會開玩笑!”
趙有澤有些詫異地看了葉羽一眼,微微點頭,晴兒卻在暗地裡吐了吐舌頭,她剛纔就是這麼認爲的。
“其實大師剛纔的態度本身就代表了一切。”趙有澤說道:“佛家崇信證、印、信只說,修行人所行必是所信,所信必爲所證,意思就是修行佛法的人,無論是和尚還是居士,做得事情都是自己相信的,心中想的,而修行者心中所想的,必然也是平時如此做的,如果說的話自己都不信,就是妄語。”
“剛纔那兩個人,所信並不是所證,一看就不時發自心中所想,乃是妄語,大師自然搖頭失望,而那黑風鬼心直口快,雖然兇惡,卻是發自心中所想,對佛門來說,這這種纔是有一點靈光的人,值得度化,但與佛無緣。”趙有澤說完,帶着笑意看了晴兒一眼,“就和剛纔的晴兒丫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