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三天後。
陳益等人離開了最後一個山村。
鍾落村算是一個異類了,其他村子倒是沒有鍾落村那麼奇葩草菅人命的風俗,總體正常,偏居一隅生活落後。
沒有得到關於何珊四人的線索,頂多有人見過一面,未曾有過交流。
從民風看,如果嫌疑人真的來自這些村子,鍾落村嫌疑要相對更大一點。
陳益將目光再次放在了鍾落村上。
但不是因爲本案,它有着特殊性。
第一,鍾落山的生態環境很好,山裡生活着危險野生動物。
第二,鍾落村存在涉嫌故意殺人的陋習。
第三,鍾落村有兩個年輕人找不着了。
劉首烏,劉針茅。
陳益沒有忘記這件事找人查了查,發現劉首烏和劉針茅沒有任何在村外生活過的痕跡,別說生活痕跡了,出現過的痕跡都沒有。
不太對勁,可能真死在了山上。
成年男性無故失蹤不是小事,偏僻山村也有人權,何珊四人的案子重要找這兩個人同樣重要,等騰出了人手,可嘗試搜山。
三天的時間裡,諸葛聰重點查了查和任丹聯繫頻繁的那位男同學,也提取了對方的DNA。
比對失敗,不是他。
兩人沒有出軌事實,只是關係比較好而已,至於以後會不會發展成事實,那就不知道了。
諸葛聰給出的判斷也許會,因爲任丹和丈夫的感情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好。
隱瞞強姦所嫁的男人並不滿意,任丹的選擇是對是錯,她自己應該有判斷。
調查還在繼續。
魯名河他們一切安靜,暫時沒有可疑發現。
陳益負責的調查方向最難,同時也是最輕鬆的,因爲所謂的心理變態存在的概率極小,過於虛無縹緲,在沒有線索支撐的前提下,完全就是臆想而已。
雖然在查,但陳益個人並不抱希望。
熟人依然是最大可能,這也是本案的困難點。
今天陳益幾人來到了邑城最大的商圈盛聯廣場,這裡是邑城的地標性建築,集餐飲娛樂購物爲一體,面積很大,堵車嚴重。
聽魯名河他們說,邑城有很多大型廣場,而盛聯廣場是最出名的,很多人放着家門口的商圈不去,寧願開車半個多小時也要來這裡,可見盛聯廣場的地位。
別說逢年過節了,週末都擠不動。
其實盛聯也沒有那麼好,和其他廣場區別不大,這就是從衆效應,一個地方人多,那麼只會越來越多,大家都好熱鬧。
陳益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何珊四人經常去的劇本殺店。
盛聯廣場有兩家劇本殺店,一個在地下二層,一個在頂樓。
何珊四人去的地方是地下二層,因爲便宜性價比高,非富二代的大學生還是以省錢爲主,沒必要追求高品質。
陳益見到了老闆,並將何珊四人的照片一一擺在對方面前,仔細觀察對方的表情反應。
很正常,完全就是不認識的反應,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了。
“警察同志,這樣的女孩來店裡的太多了,實在是記不起來,不好意思啊。”
年輕老闆比較客氣。
陳益目測對方身高,不是監控裡拍到的嫌疑人。
一路查過來,他只要見到一個男人就會觀察身高和髮型等特徵,目前並沒有發現相同或相似的。
當然,這只是第一層篩選而已,並不能說明什麼,鐵證依然還是DNA。
“老闆,店裡有以強姦爲主題的劇本嗎?”陳益問。
“強姦?”老闆搖頭,“這種涉及黃暴的已經在線下禁止了,不過網上倒還能找到。”
陳益:“你指的是劇本殺APP?”
老闆:“對,還有販賣劇本的網店,可自行購買,以前有,現在有沒有我不知道。”
“好謝謝。”
簡單聊了兩句陳益幾人離開,劇本殺店這個地方是何珊她們大學時期的娛樂場所,已經過去了好幾年,能找到線索的希望並不大,何況也不一定和它有關係。
至於網上和私人聚會,就交給諸葛聰他們去查即可。
這個方向其實已經基本到頭了,之後的幾天,陳益把秦飛和傅國勇分到了諸葛聰他們組,只留下了夏嵐。
接下來就是等,等哪一波人能傳來好消息。
然而彙報的電話一直沒有響過,這代表着別說鎖定嫌疑人了,連重大線索都沒有。
等待的過程中陳益並未閒着,作爲調研組的組長,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陳局的動作倒是不慢,非常重視鍾落村,已經召集有關單位開了好幾次會,商討解決措施。
期間邀請過陳益,陳益編了個理由沒去。
就這樣,又是六天過去。
距離專案組成立以及全面調查的開始,已經過去了十天的時間。
沒有任何收穫。
市局。
會議室,新的會議開始,討論十天來的調查結果,確定未來的調查方向。
是繼續按照現在的幾個方向查下去,還是改變或者增加新的方向?
十天其實並不長,對疑難案件來說,也纔剛剛開始而已。
新的情況總是越查越多,有些事情還讓人大跌眼鏡,比如孫佳鑫和那位曾經的班長在談戀愛。
怪不得把班長給人家,原來是看上了,幾年前在大學裡就已經確定了關係。
當年他們藏的非常嚴實,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後來女孩畢業離開學校,就更不會有人知道了。
那次論壇網曝,並沒有對二人造成特別嚴重的影響,起碼沒有達到影響人生的程度,畢業後也就都忘了,開啓嶄新的生活。
既然影響不大,那就不存在報復行爲,着實沒有必要。
魯名河在會議上有些沉默,看來十天的調查結果並沒有讓他滿意。
該查的都查了,孫佳鑫和他女朋友的嫌疑越來越小,此刻基本接近於零,再耗下去就是浪費時間。
“所以魯隊長的意思是,可以停止調查孫佳鑫。”陳益問。
魯名河沉默片刻,點頭道:“我這邊的調查結果……應該不是他。”
刑警以事實爲準,主觀判斷是次要的,既然孫佳鑫能夠排除嫌疑,便不能一直盯着他。
陳益看向田恆,後者開口:“這些天我和江城的趙隊長聯合調查了宮亮,他查宮亮畢業後,我查宮亮畢業前,可以排除嫌疑,不是他乾的。”
陳益又看向章榮。
章榮所負責的方向纔是本案的重點。
“陳隊,工作量比較大我還在查,請再給我幾天時間。”章榮說道。
意思就是,暫時沒有收穫,還在擴大範圍。
陳益:“目前任何疑點都沒有嗎?”
聞言,章榮翻動手中的記錄本,細數:“要說沒有矛盾那也不可能,小孩子之間都有矛盾更別說大學生了,但實在是上升不到強姦的程度,只要存在動機的不管合理還是不合理我都比對過DNA了,但都排除了嫌疑。”
陳益:“四人在大學裡有沒有出現過重大變故。”
章榮:“沒有。”
陳益:“把查到的都說一遍。”
章榮:“是。”
他低頭看向記錄本,照着本子上開始念,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衆人靜靜聽着,大大小小瑣碎事情極多,可見章榮的調查範圍還是非常廣的,不論有沒有用,沒有放過任何情況。
“大一下學期,何珊因爲宿舍打水的問題和室友發生衝突,吵了很大一架。”
……
“大二上學期,江麗麗快遞丟失,和快遞員在校內爭執。”
……
“大二上學期,任丹在籃球場看球的時候被飛來的籃球砸中,同班男生爲其出頭,雙方差點引發鬥毆,幸虧有人制止。”
……
“大二下學期……”
隨着時間的推移,章榮說出的事情越來越多,每個人都有兩位數,四人加起來差不多大幾十。
陳益很有耐心,聽的相當仔細。
小事看大,細節決定成敗,能找到疑點就是收穫。
“大三下學期,丁雲潔多次拿走院級獎學金、校級獎學金和國家級獎學金,導致班裡某幾個學生對她心存不滿,有過言語的指責,其中男同學居多。”
聽到這裡,所有人有了反應,下意識擡頭。
獎學金?
不滿?
這是什麼意思?
誰有能力誰拿,怎麼還會不滿呢?
陳益打斷:“等一下,詳細說一說獎學金的事。”
章榮:“好,丁雲潔在班裡的成績很好,每次考試基本都是前兩名,其他方面也都符合獎學金評判標準,所以三年來拿到過多次。”
“但是呢,班裡有個男生家境貧寒努力好學,每次考試也都是班裡前兩名,反正獎學金每次不是他的就是丁雲潔的。”
“因爲丁雲潔家境不錯不缺錢,所以班裡不少同學都希望丁雲潔能把獎學金讓給貧困生。”
聽得此話衆人面面相覷,這……道德綁架啊?
讓給貧困生可以說是對的,但自己拿絕對不能說錯,公平競爭而已。
誰規定別人窮我就得把錢給他?沒這個道理。
既然我贏了,那麼獎學金就是我的,若讓給你那就是天大的情分,不讓便是本分,外人不能置喙。
諸葛聰忍不住吐槽:“聖母心氾濫啊,要求丁雲潔讓獎學金的,自己拿錢幫助了嗎?”
章榮轉頭:“這倒是沒聽說。”
諸葛聰:“那就是道德綁架他人,自己就是個小丑,章隊長,被搶獎學金那個貧困生見了嗎?”
貧窮的人性格存在缺陷的概率更大,這不是偏見。
章榮:“見了,還比對了DNA,不是他。”
諸葛聰哦了一聲。
陳益沒有理會幾人對這件事的討論,他想的不是獎學金。
“丁雲潔學習那麼好啊。”他若有所思,“學習那麼好,怎麼沒考上事業編?”
章榮說道:“受到強姦影響了?”
陳益搖頭:“案件發生的時候已經畢業兩年,算上應屆的機會那就是三次考試,三次考試都沒過嗎?”
章榮沒有說話,考編這件事肯定需要學習好,但還有面試,而且現在競爭壓力那麼大,三次機會其實不多,遇到高手的概率還是不低的。
有的人考十年都考不過,看命。
陳益思索了一會,道:“繼續。”
章榮點頭,繼續細數四人在大學裡遭遇的事情。
剩下的就無傷大雅了。
這不是全部,章榮剛纔已經說了調查還未結束。
接下來就是諸葛聰等人的彙報。
除了任丹和大學男同學保持聯繫之外,其他三人一切正常,並未發現可疑,也沒有發現撒謊跡象。
畢業後四人都在準備進入社會,聯繫很少,偶爾纔會聚一聚,最後一次聚會便得知了江麗麗三人被強姦。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聚過。
網絡上的痕跡也暫時未找到疑點。
彙報結束後會議室沉寂下來,簡單來說就是一句話:所有方向都毫無收穫。
如果真是報復真是熟人,那也藏的太深了,有點不合邏輯。
大事肯定能查到,小事也不至於報復加毀容,矛盾。
“陳隊,接下來怎麼辦?”魯名河問。
陳益坐在那裡習慣性揉了揉手指,說道:“全面採集DNA。”
聞言,衆人神情一正,這纔是最直接的方式。
警方手裡是有嫌疑人DNA的,可充分利用現代刑偵手段,張開最大的網籠罩所有人,也許真的能找到。
“陳隊,範圍呢?”魯名河道。
陳益想了想,回答:“每個人的同班同學,同校同學,公司同事,親戚,聯繫人……只要有關係都在排查之列。”
“還有,四人外出登山路過的山村,所有村民全部包含在內,有離開村子去城市或者外地發展的,也不能放過。”
“這件事由魯隊長全權負責,把分局和派出所能調的人都調來,沒有時間限制,一邊查一邊採集,直到查無可查或者比對成功。”
魯名河嚴肅起來:“是,陳隊。”
陳益看向章榮:“章隊長不用參與,把未完成的工作做好。”
章榮:“明白。”
陳益:“散會吧,全都去幫忙。”
衆人起身陸陸續續離開,夏嵐沒走,她知道【全部】應該不包括自己。
陳益坐在坐椅子上揉着眉心,如果全面採集還是沒有結果的話,那此案就難辦了。
到了全面採集DNA這一步,代表正常偵查已經不起作用,此案是報復是熟人的可能性那麼大,怎麼會查不到呢。
兩世查案的經驗,讓他總覺得忽略了什麼。
也許……只能等比對成功後,才能得知真相。
他也不是神仙,目前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