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號樓外。
陳益找了個能坐的位置,一邊抽菸一邊等待卓雲他們走訪結束。
這個過程,持續了近兩個小時。
已經快九點了,一行人走出單元門來到陳益面前,彙報走訪問詢的結果。
沒有新的線索,重點還是前天的那次吵架,當時只要在家裡的住戶基本都聽到了,有的趴在窗戶前看,有的索性直接下樓圍觀。
過程,和陳益剛纔所瞭解的基本一致,沒有太大的出入。
“收隊,今晚做好通宵加班的準備。”陳益開口。
有方向就要立即徹查,萬一真的是連環殺人,兇手隨時都有可能再次行動。
若是按照自殺傾向這個特徵,全陽城可是太多目標了,要是繼續死人,那就是他這個支隊長的責任。
“若真的有所發現,必定是矛盾引起的仇殺,具備嫌疑的直接帶回來。”
陳益又看向何時新:“老何,第二個方向我們去查,兩名死者生前都有自殺傾向,不管是不是巧合,查了再說。”
看到這四個字,所有人皺眉沉默,雖然發生的概率比較小,但現在切實存在這種可能。
卓雲起身,帶着大部分警員離開,辦案大廳很快只剩下了四五個人,氣氛安靜下來。
陳益:“偵查大隊先去忙,我們繼續開會,秦飛,你留下跟着我。”
最後,他寫下了特徵連環殺人這幾個字,並在後面加了一個問號。
衆人齊聚辦案大廳,陳益在白板上加入了新的線索。
張溯,有自殺傾向。
何時新:“好。”
市局。
“老何,暫停一下,開個小會。”
陳益開口:“兩名死者之間到現在也沒找到聯繫,也許是間接聯繫我們還沒有發現,也許真的是特徵連環殺人,兩個方向一起查。”
“連環殺人?”
秦飛點頭:“是!”
……
陳益抱着肩膀注視面前的白板,基於特徵連環殺人的假設,兇手的動機就比較明顯了,從動機判斷特徵,此刻有三種可能。
“多帶點人,多方行動,儘可能做到全覆蓋,休息時間自己定。”
陳益找到了何時新,看到他還在排查,目前應該是沒有收穫,雙方聊了一會。
卓雲領命:“是,陳隊。”
“第一個方向由偵查隊長卓雲負責,江曉欣輔助,擴大調查範圍,尋找兩名死者是否去過同一個地方,是否經歷過同一件事,是否認識同一個人。”
李瑤,是自殺人員。
“被分手的人。”
“有自殺傾向的人。”
“僞聖母,道德綁架他人。”
“你們覺得是哪種可能?不排除兩兩組合,甚至三者皆具。”
陳益提出問題。
秦飛疑惑:“陳隊,僞聖母是什麼意思?這也算動機嗎?”
陳益道:“只要是共同特徵,都算。”
“兇手使用的植物鹼是鈴蘭,鈴蘭的別稱是聖母之淚,根據網絡流行詞的解釋,僞聖母帶有極大貶義,形容那些表面滿口仁義道德,卻不願犧牲自己爲他人付出,純粹的利己主義者,覺得別人都是錯的,只有自己纔是對的。”
“先說李瑤,李瑤被甩的原因是和公司領導不清不楚,真假我們不去判斷,她男朋友認爲是真的,一個對愛情不忠的人被分手,沒有資格去挽回,但李瑤卻用自殺來表露自己的可憐和無助,這也算是一種道德綁架。”
“再說張溯,張溯賭博成性爲此斷了經濟來源,信用卡還欠了銀行不少錢,女朋友知道後選擇和他分手無可厚非,但他張口用死亡來威脅女友試圖挽回,符合僞聖母的標準。”
“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沒有指向性線索的特徵連環殺人案非常難查,我們不能考慮邏輯,該想到的必須全部想到。”
認真聽完陳益的話,秦飛點頭表示瞭解。
此刻何時新開口:“若真要選一個的話,還是有自殺傾向的人比較靠譜,殺害被分手的人多少牽強了點,要是殺害提出分手的……倒是能理解。”
“舉個例子來說,兇手被感情傷害過多次,心理變得扭曲陰暗,痛恨那些隨意甩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的人。”
“至於僞聖母……張溯和女友吵架的內容很清晰,很多人都聽到了,兇手知道也正常,但李瑤自殺的內情知道的人就很少了,需要刻意去調查,雖然查起來不難,但一個陌生人去查別人隱私,還是有暴露風險的吧?”
“之前卓雲的走訪結果,好像並沒有提到這件事。”
當何時新話音落下,陳益轉身用記號筆在【自殺傾向】四個字周圍畫了一個圈,說道:“所以,兇手選擇有自殺傾向的人作爲作案目標,可能性是最大的。”大家表示同意。
陳益繼續道:“現在,我們順着這條思路繼續往下分析。”
“此案是特徵連環殺人,兇手選擇作案對象的依據是那些有自殺傾向的人,那麼……爲什麼呢?他爲什麼要殺害這些人?”
何時新:“抑鬱症?他也自殺過?沒成功所以去幫助別人自殺?”
秦飛:“痛恨不珍惜生命的?”
陳益看向秦飛,輕笑道:“國外有部電影講的就是這件事,沒錯吧?”
此話一出,在場看過電影的立即想起來,沒看過的在身旁人的解釋下,也對電影核心情節有了清晰的瞭解。
何時新將視線從秦飛身上收回,說道:“秦飛剛纔的意思是……兇手身患絕症,所以對那些不珍惜生命的人,極爲厭惡?”
陳益:“這種可能性是有的,對嗎?”
何時新點頭:“確實有,兇手在現場留下了淚滴型吊墜,意思根本不是聖母之淚,而是代表了鈴蘭,這是他的殺人符號,電影看多了吧?”
陳益:“別人看電影是圖個樂,但對決定殺人的連環兇手來說,是寶貴的素材,他希望能在自己人生最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何時新意識到了新的排查方向:“全城身患絕症的人,身高一米七八,男性,是這樣嗎?”
陳益坐了下來:“對,張溯在和女友吵完架後當晚立即被殺,我們有必要懷疑兇手當時就在現場圍觀,也就是說他可能就是那個小區裡的人。”
“小區二十多棟樓,總計有數千戶,這是一個不小的工作量,直接排查醫院吧,重點關注特徵爲絕症患者,同小區,以及……醫生職業。”
何時新目光微凝:“醫生?”
陳益開口:“兇手給我的感覺受過高等教育,冷門的植物鹼,注射器,鎮定類藥物,最該聯想的就是醫生,現在馬上去查,今晚不休息,我等着結果。”
何時新:“明白。”
陳益回到辦公室,接通了來自方書瑜的電話,對方已經準備上牀睡覺了。
“還在查,你不用管我先睡吧,今晚回不去。”
“嗯……好,我知道。”
放下手機,陳益靜靜等待,兩撥人都已經離開市局,希望這次能有所收穫。
另一邊,何時新帶着秦飛等人從最大的醫院開始查起,陽城醫院不少,但重症患者肯定不會在小醫院浪費時間。
一級一級的水平,縣醫院不行去市醫院,市醫院不行去省醫院,再不行去帝城。
越知名的醫院,病歷越全。
醫務科。
何時新亮明身份後,接過了電腦的控制權,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纔剛看了幾個絕症病歷,一個值得注意的人便出現在視線下。
袁平義,肺腺癌晚期,家庭地址和張溯在同一個小區。
職業:醫生,而且還是本醫院的醫生。
如此高度契合的特徵,讓何時新差點沒反應過來,不知是運氣好還是調查方向太精準,這麼快就找到了。
“你好,這個袁平義現在在哪?”何時新轉頭詢問。
工作人員:“袁醫生?他應該在給病人做手術吧?兩個小時前我還見過他,怎麼了警官?”
何時新指着電腦屏幕問:“他不是得了絕症嗎?怎麼還在工作?”
提及此事,工作人員嘆氣,神情上有了敬佩:“袁醫生真是一個兢兢業業的好醫生啊,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他得肺腺癌已經一年多了,從起初的絕望頹廢到後來重回工作崗位,我們都看着呢。”
“到現在我還記得他的原話:既然無法掌控自己的生命,那只有去掌控別人的生命,和死神掰手腕能救一個是一個,對得起自己的職業,對得起身上的白盔銀甲,也不枉此生。”
“警官您聽聽,說的多好啊,堪稱所有醫生的楷模。”
何時新沉默。
和犯罪側寫有如此高的吻合度,不是嫌疑人的概率極低,這個袁平義,恐怕在救人的同時,也還在殺人。
掌控別人的生命。
這句話有兩層含義,不一定是……救。
“他在幾樓?”
“十樓。”
何時新離開了醫務科,並給陳益打去電話,告知了這裡的情況。
陳益同樣意外調查速度,這才一個多小時而已。
“不要打擾他給病人做手術,確定他的準確位置,守住所有出口,我馬上到。”
何時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