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圍城(三)

皇城一隅,雄偉華麗的天陽大教堂中,紅衣主教莫拉蒂身着標誌性的紅衣教袍,端坐在議事大廳中,眉頭緊鎖不知在思考着什麼。

身爲位高權重的紅衣主教,又駐紮在天陽帝國的皇城之中,莫拉蒂現在的地位可以說遠超其他的紅衣主教。再加上和天陽皇族之間的親密關係,就算是教皇想要撤換調遣莫拉蒂也要思量思量,以免遭受不必要的反噬。

即使如此,莫拉蒂卻意外的是一個非常低調的人。天陽的權貴們熱愛舉辦晚宴,幾乎是三天一小場,五天一大場。莫拉蒂幾乎是每場必受邀,但卻很少前往,除非是蘇伯萊親自邀請纔會露面。而且莫拉蒂出門從來都只是乘坐教廷馬車,隨從也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名教堂騎士以及專門服侍他的兩名小牧師,並且全都是男性。

也因此,莫拉蒂的名聲一直很不錯。雖然打不到平易近人的地步,但和其他作威作福的權貴主教們比起來,莫拉蒂可以貼上異類的標籤了。

不過這次,莫拉蒂的情況卻和平常有些不同。往常莫拉蒂總是喜歡將自己關在書房中,獨自一人研究些什麼,而且專門囑咐不許外人打擾。而現在,莫拉蒂不僅出現在寬廣的議事大廳中,他的左右手兩邊還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看其衣着,赫然全都是分佈在天陽帝國之內的地區主教們。

可以說,現在要是有一顆隕石正巧落下砸中教堂,那麼天陽帝國教廷勢力的主腦們就會被一網打盡,想來最近諸事不順的教皇大人應該會比較開心。

莫拉蒂靜靜的坐着,不斷摸索他權杖上那顆乳白色的寶石。這是他的習慣,就像某些學生思考時喜歡咬鉛筆一樣。莫拉蒂不帶頭,其他的主教們自然也不敢擅自發言,都低着頭做思考狀,只是偶爾隱秘的用眼神交流一下。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所有的主教們頓時都被吸引過去。一個年輕的小牧師從後門出現,走到莫拉蒂在耳邊說了些什麼。雖然他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將自己的腳步聲壓倒最低,但在如此靜謐的環境中,還是難逃主教們豎立起來的耳朵。雖然不可能聽見,但所有的主教們還是集體望了過去,似乎他們能看見字幕一樣。

小牧師話語很短,沒說兩句便垂下手退到一邊。莫拉蒂終於停止了思考,睜開有些渾濁雙眼向下掃了一眼,在衆主教們期待的眼神中,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譁,方纔還靜悄悄的教堂立刻變得喧鬧。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主教們不禁交頭接耳起來。他們之所以在此,實際上是在等一個人,教廷的大賢者柯文。

事情還要從半年前開始說起,柯文大賢者和教皇意見不合鬧起了矛盾,並且無法調和,兩派雖然沒有公然動手,但幾乎已經成水火之勢,不能相容。不過就在大家以爲教廷會從此一分爲二的時候,柯文卻主動退讓了,帶着些許心腹離開了教廷。

這下可把教皇大人高興壞了,他也不手軟,馬上開始了洗牌工作,軟硬兼施,將聖堂的賢者們納入了自己的麾下。不過控制歸控制,教皇還沒有無恥到將柯文直接打成教廷叛徒,後者的名氣太大,聲譽斐然,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抹黑的。所以經過慎重的考慮之後,教皇還是保留了柯文的一切職務,當然只是名義上的。大家誰也不見誰,各自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一切其實和地區主教們關係不大,身爲主教,他們原本就屬於教皇的屬下,並不歸柯文管轄,他們甚至還應該站在教皇那邊表表忠心纔對,只是離得遠,沒有必要公然出聲而已。然而不知爲何,一向和教皇關係密切的紅衣大主教莫拉蒂卻有點腦子不正常,竟然在柯文出走之後和教皇唱起了對臺戲,主動邀請柯文前來皇城大教堂入駐。

這一舉動可謂是大大出乎意料,據說接到這個消息之後,教皇一連派了幾位信使給莫拉蒂傳達自己的意思,想把這位誤入迷途的親密戰友喚醒。但莫拉蒂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堅定不移的繼續邀請柯文大賢者前來會面,甚至還要求各地的地區主教們一同迎接。

這下可把主教們害苦了。若不來吧,首先柯文畢竟還是名義上的大賢者,按照禮儀他們也應該前來迎接。其次不來肯定會讓莫拉蒂不高興,莫拉蒂可是有權利撤免地區主教的。可是來了吧,教皇那邊又不知道會怎麼樣了。

就在這個進退兩難的關頭,一道曙光降臨了,柯文大賢者那邊傳出了不一定受邀的意思,給了主教們一絲希望。所以,主教們按時來到了皇城,表面上翹首以盼,實際上都在心中瘋狂的祈禱着,祈求柯文大賢者拒絕莫拉蒂的邀請。

方纔莫拉蒂一搖頭,主教們總算是放下心來,柯文總算是確定不來了,他們誰也不用得罪,過兩天就可以回去了。

“紅衣主教大人,真是太可惜了,沒想到我們竟然沒有機會見見大賢者他老人家。”

暗中高興了一會兒,一個主教看到了莫拉蒂那難看的表情,才突然回過神來。要高興也要等沒人的時候啊,現在那麼興奮不是打莫拉蒂的臉嗎。於是乎,這位主教急中生智,大聲表達了自己的遺憾之情。

“呃,是啊是啊,太可惜了,哎……”經那位主教那麼一說,其他人瞬間回過神來,紛紛加入到了遺憾的行列,像一羣錯過了偶像見面會的粉絲一樣,一個個捶胸頓足,就差坐在地上痛哭一場了。

“沒有辦法,既然賢者大人沒有時間,也只好如此了。”面對主教們差勁兒的表演,莫拉蒂彷彿沒有看見一般,擡起頭嘆了一口氣。

莫拉蒂從來都是一個聰明的人,這點連他自己都這麼認爲,要不然實力不算出衆的他也不會在衆多的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擁有現在的地位和權力。之所以邀請柯文,也是事出無奈。莫拉蒂當然不可能是想和教皇對着幹,實際上他和柯文也僅僅只是認識而已,連話都沒說過幾句,自然也談不上交情。

至於真正的原因嗎,莫拉蒂沒有透露給任何人,也沒有露出任何口風。如果他這時說出真實目的的話,恐怕在場的沒有一個人會相信,所有人都只會認爲莫拉蒂太膽小了。

是的,莫拉蒂邀請柯文前來,實際上是因爲害怕。他察覺到了一件不敢確定的事情,但又無法公開說出來。思來想去,莫拉蒂認爲只有實力超羣的柯文一行也來到皇城,才能確保自身的安全。只可惜,柯文竟然拒絕了。

暗中再次嘆了一口氣,莫拉蒂也不理會其他人,開始思考新的策略。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甚至連一點線索也沒有,但莫拉蒂就是心神不寧,而且他也特別信任自己的判斷。

還未有任何的頭緒,毫無預兆的,沉悶的轟隆聲突然響起,好似地下火山噴發。莫拉蒂一驚,從座椅上騰空而起,動作大到裝是撞了彈簧一般,將周圍的人嚇了一跳。但還沒等莫拉蒂有下一步動作,地面又突然震動起來,教堂內鐘聲四起,緊接着就是讓人窒息的悶熱襲來,讓人感到彷彿身處火爐般。

“這這這,這是……末日嗎?”

不愧是神職人員,該有的專業素質還是有的。情況一變,當別人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衆主教們卻先一步反應過來。不是他們實力出衆,實在是這股讓人喘不過氣的炎熱對主教們而言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地獄火,這是地獄火纔有的特性!平白無故的,竟然在大陸腹地,皇城之中,神聖的大教堂之內,出現了地獄火的氣息。這不是末日是什麼?就算是出現空間裂縫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啊。

一時間,衆主教們慌了手腳,一個個東奔西跑不知道到底要怎麼辦纔好。關鍵時刻,溫暖的聖光從天而降,之見一道天使幻影從教堂內的天使雕像中脫身而出,仗劍而立,神聖的光芒在照亮了教堂的同時,也驅散了那股讓人恐懼的惡魔氣息,衆主教們這才靜了下來。

“慌什麼,忘了你們的職責了嗎?”莫拉蒂站在天使幻影之前,用沉穩的語氣說道。不過在莫拉蒂的心中,卻早起掀起滔天巨浪,可以說其他主教只是突遭大變一是驚慌,而莫拉蒂才真真正正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沒想到這麼快。”莫拉蒂心中暗想,而臉上的神情卻越發鎮定。如果事情真和他猜想的一樣,那麼就只有離開皇城這一條路可走了。如此,眼前這幫主教和他們的隨從騎士們就是最大的依仗。

“不要驚慌,我們一起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立刻通知騎士們做好戰鬥準備。”莫拉蒂嚴肅的說道,接着又突然放緩了語氣,“應該感到幸運,我們剛好全部都在一起,就算是出現空間裂縫又能如何。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那才頭痛,不是嗎?”

一嚴一鬆兩句話,頓時讓主教們徹底放鬆下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想也是啊,正好大家都在,還集中了這麼多教廷騎士,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在這股力量面前,惡魔敢來那纔是自尋死路。

“哦,是嗎,我可不這麼想。”

就在主教們重拾了信心,準備出去大幹一場的時候,剛纔那個如獸吼般的轟隆聲再度響起,彷彿就在衆人的腳下。還沒等主教們低頭去看,一隻巨大的泥土手掌已經衝破了教堂結實的地板,精準無比的捏住了漂浮在半空的天使幻影。

“原來只是一個分身嗎,害本王白高興一場。”

伴隨着震耳欲聾的吼聲,巨掌輕輕一捏,神聖的天使幻影瞬間破裂,化作道道流光,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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