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死回生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不過很遺憾,我親愛的老師沒有將禁咒傳授給我,所以我只能幫到這裡。”
海默林說完,帶着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揚長而去。
黑加侖完全呆在了原地,甚至連抓住他逼問一番的能力都喪失了,不知過了多久,才被一隻巨大的爪子戳了戳,回過神來。
失蹤了好幾天的夢迦不知爲何在這個時候出現了,茵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起那晚在森林裡發生的事,所以黑加侖看到它的第一反應是茵醒過來了,但扭頭一看,艾拉蒂亞仍然哭得撕心裂肺。
夢迦的大眼睛裡似乎也含着淚水,它戳了戳黑加侖,另一隻爪子將一個小小的肉【縱橫】團遞過去,黑加侖茫然地接過來,發現那是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夢迦,甚至連眼睛都還沒睜開。
“嘎~”夢迦用自己的大爪子尖尖輕輕地碰了碰他懷裡的孩子,大眼睛彎彎地笑了笑,然後朝艾拉蒂亞走過去。
過去幾次見面,茵都沒有把它放出來,是以艾拉蒂亞先是被嚇了一跳,抱緊了茵不放,看到黑加侖無動於衷的樣子,才猜想這或許也是茵養過的寵物,想和主人道個別,心裡更加難過起來,忍痛放開了茵。
夢迦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用三趾的大爪子把茵抓起來靠在自己肚皮上,然後像抱着一個迷你玩具一樣,閉上了眼睛。
微風帶着陣陣寒意吹過,清澈的空氣已經不能給人任何美好的憧憬,黑加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急中生智想到的脫困之道竟然會成爲壓垮駱駝的那根稻草,海默林已經走遠了,但他的譏笑聲彷彿還在耳邊——是你親手殺了她。
“嗯……”微弱的呻吟聲傳來。
夢迦懷裡的人動了動,然後又動了動,好像只是睡了一覺醒來似的,茵揉了揉眼睛,側臉在夢迦肥厚的肚皮上蹭了蹭,完全忘了之前發生過什麼一般,也抱住它:“小藍藍你真好,這樣我就不會冷了。”
無論是黑加侖還是艾拉蒂亞,此刻都已經被震傻了。
已經死了的人,怎麼會突然之間就活了過來?就算是詐屍,也得有隻黑貓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藍藍?”茵仰起頭,發現夢迦閉着眼一動不動,有點奇怪地搖了搖它,沒想到夢迦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差點砸到黑加侖。
茵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它倒下,驚叫起來:“小藍藍!你怎麼了?”撲到它肚皮上去捶打了一陣,不見迴應,又爬到它腦袋處,用力擡起它的眼皮,就看到它的瞳孔已經擴大,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小藍藍……爲什麼……”
看到這裡,在場的另外兩個人已經明白過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禁咒起死回生,以施術者的生命作交換,令已經死去的生命復活。
爲什麼夢迦會知道禁咒的使用方法,這一點已經不得而知,但無疑,對於它的死,他們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且看着茵仍然不相信地不斷捶打它的身體,想把它喚醒的樣子,剛經歷過同樣痛苦的他們完全能夠理解這種心情,並且由此更加自責、懊悔。
再回到地下酒館,只有渾身掛彩的傑裡曼和瓊斯,丹和蘇緹都不知去向。
茵甚至沒力氣跟任何人打招呼,自己抱着小夢迦一頭鑽進包廂,從裡面鎖上了門。
“她怎麼了?”瓊斯一臉莫名其妙地問,艾拉蒂亞把剛纔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當說到夢迦使用禁咒起死回生時,傑裡曼忍不住插話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起死回生這種魔法應該是原貝利亞男爵費姆茨家族不外傳的秘術,雖然並沒有明確聽說過它的名字,但貝利亞人都知道男爵家的人掌握着顛倒生死的能力。”
身爲貝利亞人的瓊斯點頭認可他的說法:“沒錯,我小時候也聽說過,不過這個費姆茨家族早在近百年前就沒落了,後人也不知流浪到哪兒去了。”
艾拉蒂亞頹然坐在破沙發上,捂着額頭:“都是因爲我,連累了這麼多人。”
“丹那傢伙固執地一個人去追那個襲擊我們的死靈法師,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個小姑娘帶回來。”瓊斯擡着胳膊讓團裡的醫師塗藥劑,同樣愁眉不展。
從進門起就一言不發的黑加侖突然轉身朝外走,傑裡曼叫住他:“你上哪兒去?”
黑加侖停了下腳步,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傑裡曼又說:“你想去把那個小姑娘帶回來?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我們都知道你很厲害,但對方同樣不弱,而且如果對方手裡還握有大量的肌肉鬆弛劑,你追過去也是白搭,接下來可不會有人再用奧術去救你了。”
“我知道,”黑加侖語氣很不耐煩地回答,“我想一個人靜一人,這裡吵得我想殺人。”
三人面面相覷,酒館裡自從他們回來以後就沒人敢多吭一聲,哪裡吵了?艾拉蒂亞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到她身邊去,她需要安慰。”
黑加侖沉默了一會兒,說:“她不需要我。”
瓊斯多嘴道:“今天幸好是大家一起去的,否則後果更加不堪設想……”話音未落,一陣風擦着頭皮吹過,一瓶紅酒砸碎在他身後的牆壁上。
“閉上你的嘴,”黑加侖手裡還提着另一瓶,“還輪不到你來幸災樂禍,雜碎。”
多虧艾拉蒂亞和傑裡曼一人一邊按住了瓊斯的肩膀,他纔沒衝上去和黑加侖一決生死,但還是被他目中無人的態度氣得渾身亂顫,等人走出了酒館的門,瓊斯暴躁地抹了一把濺在後腦勺上的紅酒,罵道:“媽的,有什麼了不起,走的時候大誇海口,最後還不是灰溜溜地回來了。”
艾拉蒂亞也生氣了:“安迪•瓊斯,你就別再火上澆油了!事情發展成這樣誰心裡都有氣,你就不該說那句話!”
瓊斯雖然不太服氣,但看了看傑裡曼的臉色,還是隻好忍下來。
擄走了蘇緹的海默林已經帶着人離開了柏連特,可怕的死亡領域被撤掉,市長官邸中所有的花草樹木全部枯萎,就像被瞬間抽乾了生命一樣,即使春天到來也不會再復甦了。
黑加侖站在街道對面,背靠燈柱,眯着眼望這幢曾經華美現在卻已經整個發黑的建築。
許多年前他曾經奉命刺殺過柏連特的市長,所以對這幢建築的每個角落都非常熟悉,但他終歸是輕敵了,海默林就算當年還不是決策層,之後也能夠輕易地翻閱到自己的履歷,從中瞭解到這段歷史。海默林利用了他對自己的盲目自信,在地下水道里灑滿肌肉鬆弛劑請君入甕,兵不血刃就幾乎要了他的命。
——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讓你死。
——那你死了呢?
當初在海格威的醫館門前,茵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黑加侖並沒有想過自己死了她會怎樣,因爲他從來沒切實地感受過死,刺殺和反刺殺的過程中死在自己手中的人,都像是劣質玩具一樣不堪一擊,除了索蘭達爾,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對手。
而這一次,海默林居高臨下地向他宣戰,並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勝利,史無前例的挫敗感讓他無所適從。
過去的自己,真是盲目得可笑啊!
一閉上眼,立刻就能看到不久之前茵抱着夢迦使勁哭喊的樣子,都是因爲自己太自大、在關鍵時刻作出了錯誤的判斷,纔會導致這原本不必要的悲劇發生了。
黑加侖像一尊雕像般立在那兒,夕陽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長,一直延伸到十幾步外的一條巷口。
巷子裡,優莉卡小心地探出頭,遠遠地看着他。
他一個人,而且看起來很孤單、很失落,這難道不是最好的機會嗎?優莉卡的心中躁動不安,忍不住從次元中取出了那隻裝着魔結晶的瓶子。
雖然黑衣人對自己說要等到抵達瑪爾德再使用,但這樣的機會真的太難得了,她無論如何不想放過。
反正都是要用的,什麼時候用應該問題都不大吧!
優莉卡這麼想着,將瓶子藏在身後,慢慢朝他走去。
黑加侖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靠近,直到優莉卡興奮又緊張地向他打招呼:“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不關你的事。”回答還是一如既往地冰冷生硬。
優莉卡輕輕揭開了瓶蓋,將魔結晶捧出來,璀璨的光芒讓人情不自禁地將目光凝聚其上,黑加侖果然也被吸引了,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的手心。
“現在,請忘掉那些無謂的煩惱,看着我的眼睛。”心中默唸着很早就從黑衣人口中聽到的咒語,優莉卡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黑加侖似乎被蠱惑了,一句話也不說,目光呆滯地盯着那塊魔結晶。
“從此時此刻起,身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你的眼裡、心裡,只能容納得下我一個人,所作的一切,只爲了我一個人,喜歡我,保護我,永遠不離開我。”
唸完咒語和禱詞,優莉卡吞了下口水,期待地看着他。
黑加侖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發出毫無感情的迴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