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弗農鎮和奎因特都屬於肯特郡,距離倫敦很近,所以郡裡大大小小的鄉紳們都彼此有數。所有的紳士們湊成一個大圈子,然後再各自組成各自的小圈子,當圈外的人想要進來時,紳士們會對新來的人評頭論足,這似乎是上流社會約定俗成的規矩。

所以當那位名叫亞當?康斯坦丁的先生突然以新富豪的身份從天而降時,所有的人都感到驚奇。

認識他的人都說,那不是弗農鎮上的牧師嗎?根本沒有幾個錢的,怎麼突然有了這麼響亮的名聲?

然後知情人會悄悄告訴他,這位康斯坦丁先生聽說是一夜暴富的。他當年在印度佈道時,買下了一座當地的莊園,回到英國前莊園還沒有出息,可是現在莊園每年能給他賺到3000英鎊的收入呢。

受過高等教育,擁有莊園土地,還是受人尊敬的牧師。一夜之間,這位康斯坦丁先生的名氣傳遍了肯特郡,人人都知道他是今年的新貴。作爲新出爐的大莊園主,每位紳士都會舉行幾場盛大的舞會,向所有的人昭示他們的財富和地位,當然這位康斯坦丁先生也不例外。他從自己的新豪宅發出請柬,邀請附近的紳士攜帶妻女來參加他籌辦的第一場舞會。

赫伯?文森特先生也收到了請柬,作爲一位富商,文森特先生顯然足夠機靈,他不但把自家的生意做得很大,還把自己的兩個大女兒都嫁到了體面人家,如今又到了兩個小女兒議婚的年紀了。文森特先生從不做虧本的買賣,他不僅僅追求地位上的改變,更加想通過女兒的婚事爲自己謀取利益。

所以,他把大女兒嫁給了一位即將破產的男爵,把二女兒嫁給了一位野心勃勃的律師。大女婿能帶來體面,二女婿能諮詢消息,他們都令文森特先生感到滿意。

三女兒凱瑟琳長得十分美貌,文森特對她的期望很高,他想把女兒嫁給一位擁有肥美草場的地主,如果運作的好,用女婿的土地開紡織廠將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但是那些地主們要麼看不上商人,要麼土地貧乏,無法放牧。這時候一位康斯坦丁先生找上了門,他說要讓自己的莊園繼承人迎娶自己的女兒,但是要求7000英鎊的嫁妝,其中2000英鎊可以歸女方傍身,剩下的5000英鎊則歸他。

文森特先生想了想就答應了,他喜歡年輕的莊園主,比起那些老頭要好糊弄的多,特別是會被他美麗的女兒迷得神魂顛倒,到時候說什麼聽什麼,最好擺佈。

然而他在家裡等迪安?康斯坦丁先生消息的時候,他的兒子亞當?康斯坦丁倒是先一步有了消息,而且消息還很轟動。上流社會的新貴?印度大莊園?上帝啊!老康斯坦丁不是說他兒子只是個年輕牧師嗎?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的產業?他還會娶自己的女兒嗎?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文森特先生吩咐自己的妻女收拾妥當,然後便動身去參加這位亞當先生的舞會了,他要親眼見證一下真僞。

早在白天的時候,大大小小的馬車就駛入了康斯坦丁的新豪宅。

無數見過或者沒見過這位先生的人都在期待着一睹真容,而當全新的亞當?康斯坦丁先生出現時,所有的人都被他迷住了。

是迷住了沒錯,這位先生的長相實在是太迷人了,平時因爲行事低調,又總是穿着樸素的牧師袍,所以很容易被人忽視。而今天這位先生身穿華麗考究的禮服,佩戴精緻珍貴的飾品,整個人的氣質爲之一變,顯得貴氣逼人。

何況他儀表堂堂,面容俊雅,身上的禮服貼身緊緻,顯得他身材修長勻稱,你甚至能感覺到那衣服下面緊實流暢的肌理。皮膚雖然蒼白,但眸子碧綠幽深,鼻樑纖細高挺,五官精緻的如同希臘雕像。如絲綢一樣美麗的茶褐色長髮散落在臉頰旁,形成大波浪卷,好像古代油畫裡那些美麗風流的吟遊詩人,只要一個淡淡的眼神,就能讓無數閨中苦悶的女子爲他打開夜晚的窗戶,聆聽他吟唱遙遠古老的愛情詩歌。

而且他舉止優雅,風度翩翩,與人交際落落大方,話語間更是幽默開朗,讓人一下就喜歡上了他。爲什麼不呢?他年輕英俊,出身貴族世系,還有良好的教養,每年3000英鎊的收入,哪怕娶個伯爵的女兒都足夠了,遑論這些普通的鄉紳小姐們。

於是可以預見,今晚之後亞當?康斯坦丁先生會成爲繼卡洛斯先生最受年輕小姐們歡迎的結婚對象了。

當文森特先生帶着自己的兩個女兒到達舞會現場時,那位康斯坦丁先生立即迎了上來。

“歡迎閣下光臨,您的出現令敝府蓬蓽生輝。”我向文森特先生見禮道。

“呵呵,您好。”文森特先生總是笑眯眯的,然後他介紹自己的兩個女兒說:“這是凱瑟琳和克勞迪婭。”

曾經的記憶已經過去許多年,我不記得前世時跟凱瑟琳的第一次會面是什麼樣了,只有一種名爲狼狽的感覺深深刻在心底。那時候我從一個底層小人物剛剛踏入上流社會,帶着醜陋的面容和糟糕的社交禮儀,面對美麗的未婚妻,我自卑的好似一個含胸駝背的人,也許那時候人人都在背後恥笑我吧,我也可以理解凱瑟琳厭惡我的原因。

而現在,我們又一次回到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刻,除了她依然美麗的容顏,一切都截然不同了。

站在凱瑟琳身後的是她的妹妹克勞迪婭,她向我行屈膝禮時微微有些緊張,臉也漲紅了。比起美貌的凱瑟琳,克勞迪婭顯然長相有些呆板,混入人羣就泯然衆人,平時在美麗的姐姐身邊,她大概總是淪爲背景的吧。

我向二位小姐欠身,然後擡起一隻手臂遞到克勞迪婭面前,在文森特先生和凱瑟琳驚訝的目光中向她邀請道:“不知道我是否有榮幸請您跳舞?”

克勞迪婭面紅耳赤的挽住了我的手臂,驚訝的看了凱瑟琳一眼,然後隨我走進舞池。

“康斯坦丁先生,您知道我是誰嗎?”克勞迪婭小聲說。

“當然,文森特小姐不是嗎?”我說。

“不,我是說我的名字,我可不希望您因爲弄錯了人而錯過了跟自己未婚妻跳舞的機會。”

“呵呵,我當然沒有弄錯,您是文森特先生的掌珠克勞迪婭小姐,不是嗎?”

克勞迪婭滿臉通紅的說:“既然知道,您幹嘛還要邀請我跳舞呢?跟您討論過婚事的可是我姐姐凱瑟琳呢。”

“難道除了您姐姐,我就不能邀請其他美麗的小姐跳舞了嗎?我可從不知道有這樣苛刻的規定。”

“我很樂意陪你跳舞,康斯坦丁先生。”克勞迪婭顯然被我的恭維討好了,她得意的望了望舞池外,然後興高采烈的談天說地。

一支舞結束後,我向克勞迪婭欠身,然後走向了我前世的妻子凱瑟琳。

我剛纔的行爲顯然讓她惱怒,她高擡着下巴接受了我的邀請,可惜臉上連個笑模樣也沒有,甚至始終一語不發。

她冷若冰霜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前世,她面對我的時候總是這樣的。然後我擡眼看了看站在二樓的愛德華,他站在圍欄處,手握紅酒,如帝王一樣居高臨下,然後他舉杯對我做了個‘敬你’的動作。

我笑了,然後低頭看向凱瑟琳。

凱瑟琳卻誤會了,以爲我在笑她,於是咬着牙問:“請問,您是在嘲笑我嗎?”

“能跟您這樣美麗的小姐跳舞,除了發出幸福的微笑,我還能怎麼笑呢?”

她似乎也不想把關係鬧僵,於是像個吃醋的小姑娘一樣輕輕哼了一聲,然後露出甜美的笑容:“這個解釋還算合適,不過我會持保留意見,要看您今後的表現,或者您只是爲了讓我吃醋?”

“吃醋?我們似乎只是頭一次見面吧,好像還沒有到爲彼此吃醋的情況。”我眯着眼睛說。

“康斯坦丁先生真是不坦率,不過我喜歡像您這樣內斂的先生。”凱瑟琳給了我一個勾人的眼神,是那種很明顯的,帶有勾引意味的眼神,她做起來毫不做作,簡直像做過無數次一樣,真是難爲她這個十j□j歲的小姑娘了。不過能被厭惡我的人如此討好,我倒還真有些受寵若驚。也許是我拒絕繼承莊園的緣故,所以她着急了,這才使盡渾身解數勾引我。

“康斯坦丁先生震驚了不少人呢,大家都在傳您是怎麼暴富的,能把您的生意經說給我聽聽嗎?”凱瑟琳俏皮的說。

“當然,我在印度那幾年學人搞了個船隊,賺了一些錢。臨離開前,我把所有的資產都投在了一座莊園上,到今年總算是回本了。”我解釋着對每個人都要解釋一遍的事:“我還從朋友愛德華手中過戶了這座豪宅,他給了我一個不錯的價錢。”

“您回來後爲什麼從未提起您在印度的產業呢?”

“如您所見,我並不是個喜歡張揚的人。”

“多麼讓人尊敬的品質啊!”凱瑟琳誇張的讚揚道。

這時,舞曲停了,凱瑟琳將手扇完全打開放在嘴邊,向我隱晦的示愛。然後她壓低聲音說:“很高興能認識您,康斯坦丁先生,我對我們今後的交往十分期待。”

“我也一樣,美麗的小姐。”我握住她的手,輕輕吻了一下說。

她期待的看着我,我卻沒有邀請她跳第二支舞,而是走向了她的父親文森特,這一舉動似乎令她興奮,她用一種含羞帶怯的眼神注視着我,其中滿滿都是柔情。如果是個沒有談過戀愛的愣小子被她這樣凝視,說不得馬上就得淪陷。我心中暗暗嘲諷她,並對她如此具有風情的表現感到驚訝,我還以爲她是個冰山美人呢,沒想到她浪蕩的像個蕩|婦。雖然是商人的女兒,可不管怎麼說都是有身份的人,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了這些勾引男人的手段,也許女人和女孩終究是不同的,何況現在,她說不定都已經懷有身孕了。

文森特先生看見我後,急忙跟我攀談。

“康斯坦丁先生真是年輕有爲,之前我跟您父親商討兒女婚事,當時您年紀輕輕就成爲牧師已經讓我感到吃驚了,沒想到現在更上一層樓了。”文森特試探性的說。

“哦,別提我父親,我對他沒什麼好感。”我擺擺手,一點也不隱瞞我對奎因特那些人的厭惡之情。

文森特先生感到驚訝,可還沒等他說什麼,我又道:“聽聞文森特先生準備建紡織廠?”

“怎麼?您感興趣嗎?”一說到經商的事,文森特先生立即來了興趣,他想到眼前這位新貴在印度的大莊園,於是迫不及待的介紹說:“是最新的水利機器,可以大大減少人力和時間,不知道康斯坦丁先生的莊園裡都種了些什麼,也許我們有合作的餘地。”

“當然,我正要說這件事,我的莊園有大片的黃麻和棉花,不知道文森特先生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

“哦!太好了,真是湊巧極了。”文森特驚喜的說:“我也正有此意。”

“我看中長遠的合作,有親緣聯繫,才能使我們的合作更加緊密,我有意迎娶您的一位女兒爲妻,不知道文森特先生意下如何?”

文森特愣了愣,繼而哈哈大笑道:“我們本來不就商討過這件事嗎?老康斯坦丁先生提議讓您繼承莊園,然後跟我的女兒凱瑟琳結婚。”

我微笑着搖了搖頭:“您在開什麼玩笑,繼承奎因特莊園?不,我纔不會繼承奎因特莊園,我有自己的大莊園,要那個破玩意幹什麼?徒惹我不快的回憶,跟您結成親家只是我單方面的事,跟奎因特沒有一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