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種族的影響,孫江成家這一家人,包括孫平玉在內,頭腦單純,社交力弱,不與外界交往。只會一家人在地裡苦。勤奮是沒有說的。但因極封閉,多做出許多經不起外人推敲,荒唐而幼稚的事來。
孫江成當支書數十年,從未在哪家吃過一頓飯。法喇人有中原遺風,極好客的。客人到家,必請了坐上座。而孫江成呢,無論到哪家,無論主人如何邀,就是不上桌,都說:“我吃了來的。”主人說:“你吃了來的,也還要上桌來拈點菜吃。”孫江成說:“我吃飽了。”主人說:“嫌我家飯菜不好?就是毒藥,你也來吃一碗。”孫江成就是不吃。一拉一推,經常像打架一樣。害主人家飯菜在桌上冷了,卻無法上桌。要拉他上桌呢,拉不去。不拉呢,豈好全家坐在堂屋中大吃大喝,而把客人冷落在火塘邊,無奈何時只有全家上桌吃,把孫江成遺在火塘邊,但邊吃就邊不安心,吃得也不舒服。而其他村幹部,到哪家後,不消主人請,見要吃飯了,自覺坐上桌去,還故意說:“快拿筷子來,我肚子餓了。”主人不消邀不消請,上桌就吃,少了很多麻煩。隨便拈點菜吃了,就退席,主人問時,就說在家吃了纔來的,飽了。主人也就覺沒有對不住客人的。結果就很歡迎其他村幹部,而討厭孫江成。不單在村裡,到鄉上、縣上開會也是這樣。開會的車費要報賬,吃住都有補助。任何村幹部去開會,都要坐車,並一樣不帶。孫江成呢,烙上一摞蕎麥粑粑,帆布包一背,就上路了。走到縣上,開完會吃飯時,別的都去席上啃大魚大肉,他不上席,一杯開水下着,就啃他的蕎麥粑粑。而且凡去開會之人,雖都是村幹部,家在農村,平時在家都不講究,也和農民一樣。但去開會,都找點好的衣服穿上,到會一看,雖是些村幹部,還穿得都不土,不像農民了。但整個會場裡就有一個土的。孫江成穿個大氈褂,坐在會場裡,真是個農民。所以很顯眼。米糧壩天氣熱,像蕎麥山去的人,一到縣城就忙脫衣服,光着上身一樣不穿照樣熱得淌汗。而孫江成到米糧壩,穿的和在法喇一樣,照樣三四件衣服,外加羊毛氈褂,一顆汗不流。上街時,別人穿襯衣,還怕太陽曬,要走牆腳躲陰處,照樣淌汗。孫江成穿了氈褂,走街中心,任太陽曬,也不流汗。整個縣城的人以爲稀奇。所以到縣上鄉上開會,鄉幹部村幹部也都討厭和他在一起。
孫平玉家與孫江成家多半時候是矛的。孫江成與孫平玉矛,於是田正芬、孫平元、孫平剛等全不理孫平玉一家,不得已說到孫平玉家,就說“上邊那家”。孫平玉想:我跟我爹矛了,跟你孫平元、孫平剛、孫平會何干?你們公然不理我,我又耐煩理你們?於是都不理。陳福英常說:孫家人真是無聊。這個跟那個矛了,就彷彿跟全部都矛了。一點不會分人。要是這個跟那個矛,還要中間的來勸,一矛就個個都矛。無道理。
孫平元之子出世,按理也該取“富”字輩。但孫平元和孫平玉吵矛了,不取“富”字,因和孫平文家也是矛的,也不取“家”字,另取一“全”字,爲子取名孫全榮。孫江成也不管。其實孫平元和孫平玉並沒矛盾,皆因孫江成和孫平玉吵時,他來助孫江成,罵孫平玉,就這麼矛了。孫平玉見他自取“全”字,想:我和你是親弟兄,本無矛盾,你要這樣幹!也可以!你去幹吧!孫江成不管,孫平玉更鬼火綠。
田正芬一心望孫平元家超過孫平玉家,不斷將糧、錢、布匹盡挪與孫平元家。每次數量又不多。陳福英時常看見,心中氣憤。說:“腦袋瓜太蠢了!你真正要送,就叫孫平元、田永芝來,一晚上背幾千斤去,我還不氣!這樣今天三斤,明天兩升,看得人戳眼睛!還要這樣藉口,那樣藉口,令人想嘔。我窮得新鮮,餓得硬氣,耐煩要你施捨?”歷次陳福英碰上,知她在送東西給孫平元家去,故意問:“我媽去哪裡?”田正芬說:“我借孫平元家一升蕎子,提去還他家。”時間長了,陳福英火了,下一次遇上,田正芬又如此說,陳福英說:“借的?孫平元那窮鬼借得起東西給你?你要到六十歲了,孫平元也該養你了。不是你向他借東西的時候,而到你要他養你的時候了。你是我的媽,我正傳養你!你沒有吃的了,你不會問我要?我敢不給你?你現在家裡有沒有?沒有的話,要多少米多少肉,我馬上送來!你不要借得磣人了!今天也向孫平元家借,明天也向孫平元家借!”田正芬忙說:“我咋個借咋個討,我自己借自己討!你們也緊,富貴在讀書,我哪好向你們伸手?吃的嘛,的確是沒有了,來孫平元家借去吃。”陳福英更鬼火,把她懷中的蕎子接過來,說:“把這蕎子端回家去,晚上我撮我家的去幫你還孫平元家!”又叫孫富民:“你奶奶家缺糧了,快叫你爸爸撮糧食背到你奶奶家來!”就朝田正芬家走。田正芬假裝跟着走一陣,連說:“不消了,不消了,我自己想辦法!我會去借!”陳福英說:“你老了,我們有義務要養你!我去看你皮籮裡,如果真沒糧了,我今天就不出工,要背糧食送來給你!”田正芬慌了,說:“不消回家了!你不消去看,我皮籮裡、口袋裡都是滿的,都是你爹前天去蕎麥山借來的!借了七百斤來!夠吃今年了!”陳福英說:“向蕎麥山哪家借的?我揹我的去還!”田正芬就編不下去了,神色慌亂,勾頭朝後走了。陳福英也纔不管,往家裡走。田正芬過後就罵陳福英。
孫平元見自己與孫平玉矛了,擔心以後更鬥不過孫平玉,就慫恿孫江成,多番設計,如何能將孫平玉家遠遠地趕走。憑他爺兩個,是無法將孫平玉趕走的。於是就想借孫平文之力,趕走孫平玉,便去約孫江榮、孫平文。孫江成說:“孫平玉的房子、豬圈佔了大片地盤,這些地盤都是老人的,沒有分斷過,應該我和孫江榮平分。以後孫平文、孫平元你們也纔有分的。現在全被孫平玉一人佔了。我們大家聯合起來,把孫平玉趕走。”孫平元說:“要趕就現在趕!孫平玉沒多大本事!好趕!一趕走,他兒子也就讀不成書了!現在不趕,過上幾年,他兒子一讀出書來,翅膀一硬,就不是我們趕他,而是他趕我們了。”孫平文也正恐懼孫平玉家力量正在強大起來,且他平時想欺孫江成、孫平元等,正怕着孫平玉而不敢動。聽了大喜。孫江華等得知,大喜過望,全來湊合。魏太芬見孫平文興頭很足,就說:“我看你是自己找蝨子在腦殼頭上來爬!孫平元家爺三個趕得走孫平玉,還用來約你家爺兩個?你爹能不能把孫平玉趕走?說到頭要用誰把孫平玉趕走?就是要用你這個傻瓜!而且按你們商量的,這地盤是爺爺的,沒有分斷過。那把孫平玉家趕走後,誰得這個地盤?是你爹和孫平玉家爹得!你爹得了一半,會不會分你?即使分你一分,你家是四弟兄,你頂多得四分之一!你白費力氣,幫別人發財!而且孫平玉家好得罪?你們敢惹孫平玉,但誰敢惹陳福英?你去惹了試試!小心陳福全等來把你腳杆放斷掉!”孫平文一聽,失了興頭,任孫江榮怎麼催,都不動了。孫江成就催孫江榮,孫江榮又來催孫平文,孫平文不動,就罵孫平文。但整個陰謀就這麼擱淺了。魏太芬有了可獻殷勤的東西,決不放過,馬上便將孫江成、孫江榮等如何謀劃,她如何勸阻孫平文等,向陳福英和盤托出。孫平玉得知,恨孫江成等遠過於恨孫平文家。
孫平文見孫江成父子已分崩離析,孫平玉再不會幫孫江成等的忙了,便放開手欺壓孫江成、孫平元、孫平剛。原來孫運發的房子,共是兩處,一大一小。每處是兩間。分家產時,只有兩個兒子,便不好分,就用這樣的分法:大的一處每人一間,小的一處每人一間。孫江成和孫江榮共住了大的一處的兩間,規定中間那堵牆雖歸公用,但屬於孫江成。小的一處,如今歸孫平文和孫平元住,規定中間那堵牆雖歸公用,但屬於孫平文。小那一處旁邊有個菜園,當時不好分,也分成兩半,孫江成、孫江榮各得其一。孫江榮的就給了孫平文。孫江成拋開孫平玉分家產時,將這菜園分給孫平元。孫平文早想獨佔這一菜園。長期因孫江成未將這一菜園分斷,懼於孫平玉,不敢惹。孫江成將菜園分給孫平元了,孫平文就對孫平玉說:“大爹已將這菜園分給孫平元了呢!你不問問你的分在哪裡啊?”孫平玉說:“讓他去分吧!”孫平文便將孫平元的菜園霸佔。先是孫平元種了菜,孫平文就將豬趕入孫平元的菜地,將菜吃光。孫江成、孫平元敢怒而不敢言。孫平元無論種什麼,孫平文都放豬去吃光。孫平元種了兩年,無法種了,地就荒着。孫平文就叫孫家文等去把孫平元這地挖了種上,便霸佔過去了。孫江成家富,己未年就將茅草房換成瓦房。因孫運發原來這房子矮,只有五板。孫江成便將牆加高到七板。中間這堵牆也加高了。孫江榮後幾年想把茅草房換成瓦房,也得加高牆壁。但其他幾面都好加,中間這堵牆卻難辦了,早被孫江成獨自加高上去。孫江榮找孫江成商量,孫江成恨孫平文平時欺他父子,就是不讓孫江榮的大梁搭在中間這堵牆上來。孫江榮茅屋拆了,牆也加高了,樑卻上不去,房子蓋不起來,急得到處求人來勸孫江成。先去找孫江芳。孫江芳說:“雖說你兩個都是我的兄弟,我可以說。但你和我是親家。我來出頭,孫江成說我幫我親家的忙,又怎麼辦?你不如去找小舅,請小舅出面。”孫江榮就去請蔣小老者。蔣小老者近八十歲了,是孫江成等的親舅舅,是蔣銀秀的親小爸。蔣小老者來到。孫江成就歷數孫平文欺他和孫平元的情況,蔣小老者責罵了孫平文一通,勒令孫平文將菜園還孫平元。孫平文將菜園還孫平元后,孫江榮父子又同意小那一處房子中間那堵牆歸孫平文孫平元共同擁有,無論誰要動,都得經對方同意,簽了協議,孫江成才同意孫江榮的大梁搭上中間這堵牆。孫江榮的大梁一搭上去,房子一蓋好,孫平文又將已還孫平元的那一菜地霸回。田永芝到那地裡種菜,孫平文就叫孫家文出來罵:“老子家的地,你敢來種?”就打田永芝。孫江成等不敢惹,地又被孫平文佔去。孫江成去找蔣小老者,蔣小老者知這是樁永遠打不盡的官司,便推這推那,就是不來。如今孫江成與孫平玉一矛,孫平文剛好要拆老茅草房起大瓦房,便拆了房子,連中間那堵牆也拆了。孫平元家勸阻,孫平文就要打孫平元。孫平元不敢動,和孫江成想來請孫平玉出面干涉,又無臉面來。眼睜睜看着自己房子四面牆被挖掉一面,只剩了三面牆,整個頂上的茅草和樑塌了下來,房子就等於報廢了。孫江成又去找蔣小老者,蔣小老者外出躲避。孫江成也不管什麼親舅舅了,大罵而回。孫平元家被迫搬到孫江成家住。孫平文房周圍,本都是孫江成的。孫平文想擴大地盤卻無法。孫江成在去約孫平文趕走孫平玉時,爲討好孫平文,知孫平文想打地基建房卻無地盤。孫平元、孫平剛就獻計於孫江成,將那周圍地盤全贈予孫平文,孫平文說:“大哥不在場,我不敢接受!”孫江成說:“他不是我的兒子!我的家產全分給這兩個了。這兩個在場就行了。”就寫字據贈孫平文,孫江成、孫平元、孫平剛全簽了字蓋了手印。孫平文得了地,表示共同努力,趕走孫平玉。後來魏太芬說:“這事還是要問問孫平玉家!不然以後孫平玉家不得,我們無辦法!那孫家文和孫富貴等,就成了子孫仇!去問孫平玉家也肯定同意。”孫平文、魏太芬拿了孫江成等蓋了手印的贈地字據來找孫平玉、陳福英,孫平玉、陳福英氣得面紅脖子粗,說:“別人橫贈直贈,是別人的事。不關我家的事。”魏太芬說:“我們怎麼敢要?萬一以後富貴他們說不行呢。”孫平玉說:“別人都無意見,我家還耐煩有意見?”孫平文既不共鬥孫平玉了,又把中間的牆挖掉,同時又大肆佔了孫江成三父子所贈之地,孫江成父子後悔不迭,那地都可作好幾個屋基,孫平元、孫平剛還無起房子的地方啊!無可奈何,只得厚了臉皮,爺三個來求孫平玉了。一進屋氣氛就不對。孫平玉一看三人來,就睡到牀上去。陳福英也不管。爺三個蹲了半天的冷火塘,不得已說:“孫平文這雜種欺我們太過分了!霸佔我們的菜園,撬毀我們的房子,又霸佔我們的地!我們約起去找他,逼他還回來!”孫平玉不理。孫江成又求。孫平玉說:“哪們的地?是你們的還是我的?我還想得一寸?你不是說你只有兩個兒子,把家產全分給你兩個兒子了?地是孫平文霸去的?是哪些人簽名蓋印送孫平文的?要是孫平文與你們聯手,我早被你們趕到天涯海角去了!不是孫平文欺你們過分,是你們欺你們自己太過分了!”仍然不理。孫富民、孫富華見孫平文家瘋狂佔地,不得了,要去找孫平文。孫平玉、陳福英就吼:“那是佔你的地?”二人說:“是佔我爺爺的地!”孫、陳道:“你爺爺都不承認你們是孫子了,你去嘛!”二人被迫停下。那周圍的地馬上被孫平文打成屋基,建起了大瓦房。
孫江成三父子又恨孫平玉入骨。就單獨來收拾孫平玉。包產到戶之時,土地是按人口分配。人多的家庭地多,孫江榮家七人,分得的地最多。後孫平竹、孫平麗嫁出,五人種七人的土地。孫平玉家當時六人,分得的地多。孫平文家當時五人,也分得不少。孫平元家當時只孫平元和田永芝二人,如今已是五人,仍種二人的土地。其時孫平元家還和着孫江成家。孫平玉家當時人手只孫平玉和陳福英,盤不過來,將地送一些與孫江成種。如今多年過去,孫江成不但不還孫平玉家的地,這晚,倒帶了孫平元來找孫平玉:“孫平玉,孫平元現在五個人了,纔有兩個人的地,你家六個人,有六個人的地,不公平,把地併攏來,按十一個人口分。你家分六個人的,他家分五個人的。”孫平玉說:“這不合道理嘛!”孫江成吼道:“咋個不合道理?土地都是你爺爺的!子孫後代要公平使用。”孫平玉說:“土地是我從合作社簽字蓋印包產來的!若說是爺爺的,吳家、崔家,多少人家種的都是當年爺爺的土地!”孫江成道:“問題現在孫平元的地不夠種了!你的要分他!”孫平玉說:“他不夠種,去找合作社,跟我有什麼相干?我的地同樣不夠種!”孫江成就舉起孫平玉家火塘邊的柴塊:“你分不分?”孫平玉說:“不合道理,我怎麼要分?”孫江成就將柴塊打來。孫平玉捱了一柴塊,就跌倒下去,說:“哎喲,我的腳斷了。”
陳福英忙跑來道:“爹,你哪裡來的道理?土地是該你的還是欠你的?是你給孫平玉的?”孫平元吼道:“因爲地是爺爺的,也當該的欠的!”陳福英就舉起柴塊朝孫平元打:“你這些雜種只會欺軟怕硬!孫國軍家現在五個人種着七個人的土地,也是爺爺的,你咋不敢去要?”孫平元因懼陳福全等,不敢惹陳福英,忙跑出門去。孫江成還在屋內大喊大叫,陳福英道:“富民,去喊你外公來,問孫平元這個雜種還要不要?”孫江成聽要去叫陳家,才忙邊罵邊走了。
孫平玉強按着板凳站起,撈起褲子一看,小腿上又黑又腫。陳福英忙去園中挖了藥來包上。
陳明賀等來到,說:“孫江成天天干鬧幹鬧的,不嚇他一下不行!”就和陳福全等下去。陳明賀直叫:“孫江成,你很能打,出來我跟你打!”孫江成家早把門關上,不敢出來。
之後孫江成就對孫平元、孫平剛說:“上邊那個不是我兒子,我的家產全歸你兩弟兄分!”就將家產分了:兩間大房子,一人一間;三百棵白楊樹,每人一百棵,孫江成留一百棵。孫江成做事,歷來無保密觀念,在家高聲大氣地講。孫江華、孫江榮家隔得近,時常來偷聽。都轉與孫平玉家。有聽不到的呢。田永芝、孫平會生性愚笨,牛興蓮、魏太芬用話一套,不消幾分鐘,頭就被套暈了,和盤托出而不知。孫平玉得知也不理睬。後大約孫江成覺得他這辦法還不錯,於是逢人就吹:“孫平玉不是我兒子了!我的家產都由孫平元和孫平剛平分了。”
孫平玉聽孫江成已公開說他不是他的兒子了,氣得要命。遇上孫江成,就問:“爹,你咯是說我不是你的兒子了?”孫江成說:“是說了!”孫平玉想問他一句“那我是誰的兒子”而沒有問,就說:“那我剛纔叫你爹,你怎麼還答應?”孫江成說:“以後你喊時我不答應就行了!哪個想答應,哪個來答應!”孫平玉說:“我磣得臉都找不到擱處了!我求你了:我不要你的家產,也不要你什麼東西,你橫分直分,我都不管,只求你不要說這樣磣人的話了!要說也躲起說,不要公開說!人是要名譽的!即使你不要,子孫後代也要!”孫江成說:“我不要名譽!我就是要逢人就說!”孫平玉說:“那好!既然你都這樣不要臉了,我不是你的兒子也行!但你要說清:我是誰的兒子?”孫江成說:“你是誰的兒子,我怎麼曉得?”孫平玉氣得大哭,向天訴說:“老天在上,你開開眼!這種事情你都不管嗎?”孫平玉無奈,找孫江華、孫江萬等,請他們來評理,孫江成這樣說對不對。孫江華巴不得孫江成家鬥到殺死兩個纔好,說:“你爹跟我是矛的!即使不矛,他是大的,我們小的怎麼好說他?”孫平玉說:“大爸是族長,哪有不好說的?”孫江華說:“族長只是你們選的啊!開家族大會,你爹和你兩個兄弟就沒有來啊!他們不承認我,我也不承認他們!”
孫江成仍到處吹:“我就是要把他拼命地折磨!到他勝不住折磨那天,他只要說一聲:‘你不是我爹,我不養你了!’我就有把柄了!那他就一點也不能沾我的家產了。”別人來說了,孫平玉說:“他的家產是多!到他死都吃不完!到他死,還會有家產留着?早就被別人吃了屙光了!”陳福英說:“見多識廣了!哪家折磨兒子不是這樣折磨的?他到老了無吃的找上門來,你還好推他出去?反正他是當癩子,以癩爲癩!”孫平玉說:“你看着!他到老了上我的門!我把他推不出去?他的家產我哪樣不知道?單說布草,那年孫江華等派紅衛兵來抄家,連夜得知,我和他一人一大背,一背都是近兩百斤啊!背在我外公家去收。田家人人知道的。後來我小舅辦酒,我外公怕人多了去看見,來通知叫搬掉,不敢搬回來,又搬在姑媽家去,秦光朝等,誰不知道?這些年他穿了沒有?全部給孫平元了!以後我不會問他?”陳福英說:“你莫誇了。到時候他說沒有了,你好啃他?見多了!以前我大外婆家,就是不要我大舅,要趕我大舅走,認爲我小舅心好得很!到我大外婆老了,遛不動了。那時她才認得我小舅心不好了,生着硬是要去找我大舅養。我大舅說:‘你以前說我不是你的兒子,你小兒子纔是你的兒子!去找你小兒子養去!他纔是你的兒子!反正你說過了我不是你的兒子!’就把門打了關了。我大外婆不走,硬是站在門外。無辦法,我大舅同樣得養!我大爺爺家,同樣是這樣!被我幾個二大爹三大爹拱了,就是不理我大爹!天天爺三個約起,去打我大爹。時常把我大爹打了幾個月爬不起來。把家產、房屋全分給我二大爹三大爹吃光!老來無法了,只得來找我大爹,說:‘陳明耀,我對不起你!我上那兩個雜種的當了!以前那兩個雜種天天哄着我吃,哄着我糟!都說他們孝心纔好,你的孝心不好!把我的東西哄了吃光糟光,他兩個雜種的孝心不在了。我無法了,只得來投你,反正你是我兒子,就是要養我!你養我也有好處!我封贈你的子孫萬代,當官做府,人財兩發!’我大爹說:‘我不敢要你封贈!你以前封贈我的太多了!到我門上來咒我要斷子絕孫的,是不是你?咒我要被千刀剮萬刀剁的,是不是你?我反正孝心不好!你去找孝心好的養!’就不理睬。我大爺爺無法,來找家族。家族也不管,說:‘你以前打陳明耀,我們就勸你,你不聽!現在我們敢去找陳明耀?要是我們管,陳明耀將你以前那些行爲舉出來,問我們時,我們怎麼辦?’就誰也不敢管。我大爺爺餓得無法,天天跑在我大爹家門前去哭,就是不走。我大爹有什麼辦法?只得養!我爸爸不是這樣?以前我爺爺奶奶瞧得起他?我爺爺我奶奶打人都心黑,有一回我爺爺一柴塊就把我爸爸打了暈死,還是我老祖把我爸爸抱回家去才救活。我爸爸分家,一樣不給。天天只是他幾個姑娘好。他幾個姑娘一一嫁掉,其他幾個兒子也靠不上了,同樣厚起臉皮來找我爸爸了。凡事都要來找,一刻也離不了了。我爸爸咋個好說,來找着同樣只得做。反正你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你怎麼辦?同樣只得養!”孫平玉說:“怎麼這個人一到五十幾六十歲,家家的老人都偏心起來?一點不講道理!人老了就是要生數!不生數就麻煩了!”陳福英說:“也只是這些老人不生數。說了,要是我老了,根本不會學他們那樣!哪裡會興喜歡一個不喜歡另一個?個個都是自己生的,一樣對待!”
因孫江成始終無法逼孫平玉說一聲“我不養你”,孫平元、孫平剛又獻計,孫江成去找了田正安、田正華來,半夜將孫平玉叫到孫江成家。二人在遠處,哪裡知孫家內情,聽了孫江成的話已七分相信是孫平玉的錯。到了法喇,田正芬又對二人罵孫平玉的壞處。孫平元、孫平剛等全罵,便全信了。孫平玉一去,就遭二人責罵。孫平玉說:“大舅、二舅,你們聽不聽我講?”二人不聽,仍是罵。孫江成則“咚”的一聲跪在孫平玉面前罵孫平玉道:“你要我的家產,我就把家產房屋全打交代給你!”孫平玉就走。褲腳被孫江成拉住。孫平玉走不脫,就質問田正安、田正華:“兩個舅舅,你們喊我來就是要玩這一折啊?”二人沒想孫江成會幹出這一通來,無言可答,面面相覷,急忙開溜。孫平玉又扭住二人:“你們莫跑,我要請你們講清楚。”二人拼命掙扎逃跑,跑不脫,忙說:“平玉,我們哪想到你家的事有這麼複雜!看來不怪你,看來不怪你。”掙脫了就跑。孫平玉從此恨這二人:“我爹給我下跪,出乎他們的意料,我不怪他們。但我爹跪下去時,他們應攔一下啊!硬坐着不動,任我爹又跪又罵。我當然要恨他們!”
孫江成家既與孫平玉矛了,又與孫平文矛。孫江華等欲慫恿其繼續鬥,便來討好孫江成家。孫江成家勢孤,便與之和好。陳福英的外婆死了,孫江成等不聞不問。而當年孫運發之妻死,丁家來送了一捆紙。孫運發死,丁家又來一捆紙。當時困難時期,且物價比如今低得無法想。一捆紙當如今三四捆紙。在法喇即使如今,送一捆紙都是相當的厚禮了。當年丁家來如此送,在葬畢孫運發後,孫江成與孫江榮分東西時,這兩捆紙便由孫江成獨得。同時規定這禮以後丁家有事,要由孫江成也代表孫江榮去還這一捆紙。孫江成用了那一捆紙,如今厚臉皮不管。田永芝的母親死,陳明賀同樣提了一捆紙來,跟着孫家去田家。如今丁家芬的媽死,按禮節,孫江成也應提一捆紙,跟着陳明賀家去丁家纔對。孫江成又不管。孫江成處處虧理。陳福英都買一捆紙去送了,氣憤不已,對孫平玉說:“再沒有比你爹你媽更不要臉的了。你外婆頭上,我爸爸提一捆紙來幫你爹撐面子!現在我外婆死,你爹在哪裡?你爺爺、奶**上,我小舅家來了兩捆紙。現在我外婆頭上,你爹你媽何嘗有個人花鬼影?”孫平玉說:“他不要臉,我有什麼辦法?親戚朋友,會去哪家?孫平元、孫平剛這些蠢豬,以爲他們不會有事,永遠不求人!以後爹媽頭上,我看他怎麼辦!”陳福英說:“他耐煩瞧!有你這個老長年在,還好讓你爹你媽死了不擡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