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白那麼聰明,即便他不是害得夏家家破人亡的兇手,他也早該知道,夏家是害死他父母的兇手。
而她夏景,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這麼多年,爲什麼要一直瞞着她這個事實?
這麼多年,爲什麼又要對她那麼好?
並且還想讓她和他結婚,他難道,真的就不介意那些事情嗎?還是有更深的陰謀?
“我想你應該問錯人了,畢竟我跟他,一點都不熟。”宋逸摸了摸鼻子,他跟沈若白,確實沒什麼來往。
那個人防他跟防什麼似的,怎麼會跟他來往。
“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夏景看着他面上的冷靜,有些悲憤:“爲什麼都瞞着我?爲什麼?”
這些事情,他們早就知道了,可是她卻一直被矇在鼓裡。
“其實我一直覺得,這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你看看你自己就知道我爲什麼瞞着你了,我就知道你承受不了,不想讓你受傷害。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了,警方也不再追究這個案子,你也是無辜的,沒必要承受那些。”
宋逸說得雲淡風輕,夏景卻笑得很冷:“沒必要承受那些嗎?過去的五年裡,我像個傻瓜一樣一直和沈若白在一起,你知道現在的我,有多痛恨我自己嗎?”
和有着那麼大血海深仇的人一直生活在一起,真是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
可是曾經的她,竟然還樂在其中。
“你愛他,這是事實,而且,他也並沒有對你……”
“我不愛他!”夏景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淚忍不住掉落了下來。
仇人的兒子,她怎麼可以愛他。
多可笑,多諷刺,她怎麼對得起父母的在天之靈。
“好,不管你愛不愛他,你們兩現在也是散了,這個時候讓你知道這些事,總比你們在一起的時候讓你知道得好。”說到這點,宋逸還是感激林修沒有在夏景和沈若白住在一起的時候讓她知曉這些事情,否則他真怕半夜的時候,夏景一個衝動犯下殺人命案。
那可就真的悲劇了。
看夏景不說話,宋逸緊接着問:“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找沈若白報仇嗎?”
夏景咬緊了脣,她確實想找沈若白報仇,可是夏家,又如何沒有對不起沈家,要說報仇,沈若白應該先找她報仇纔是。
看她不說話,宋逸嘆了一聲:“冤冤相報何時了。”
夏景沒有理他,抓過手機迅速找到沈若白的號碼,直接撥過去。
關機了。
夏景接着打李楠的電話,同樣關機了。
她氣得一把摔了手機,雙手有些崩潰的抱住腦袋。
宋逸看着她這樣正想說話,被夏景扔在地上的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宋逸替她撿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謝言。”
夏景直接搶過手機,快速的朝謝言問道:“沈若白呢?”
“帝國大廈頂層。”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夏景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直接翻身下牀,快速朝外面去。
宋逸趕緊跟去,正巧撞上蘇安安從衛生間回來。
“蘇小姐,你替她辦一下出院手續吧。”
蘇安安一臉茫然的待在原地,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麼。
謝言說的帝國大廈,其實就是一片看起來有些荒廢的建築工地,如果不是宋逸對這一片比較熟,夏景還不一定能找到。
帝國大廈正在建設當中,但是由於一些特殊原因,停工了半年,樓層目前只建到了七層,頂樓都是水泥地。
從下面遠遠的看過去,夏景可以看到頂層上隱隱約約站了一些人。
“怎麼上去?”她慌亂的看了看四周,卻並沒有看到上去的路。
“這邊。”宋逸眼睛比較尖,既然建了七層,就肯定有樓梯,他一眼就看到了隱藏在水泥板後面的路。
風很大,從四面八方灌進樓道,格外的寒。
“我沒想到,那麼短的時間裡,你竟然有足夠的勇氣與我抗衡。只可惜,有點不自量力。”沈若白抓着林修的衣領,林修的嘴角已經流出了血跡。
他卻只是輕笑了笑:“你認爲,你南方的勢力,還保得住嗎?”
“你驚動我南邊的勢力,不過就是想向媒體揭露我有黑道背景,可是,即便我有黑道背景,這個國家,又能拿我怎麼樣?”沈若白的臉上都是張狂。
“你如果不怕媒體,你今天,就不會把我約在這個地方。”林修盯緊了他的眼睛,如果沈若白真的無所畏懼,今天就不會把他約來這個地方做了斷。
“你錯了,我選擇在這個地方做了斷,不是因爲媒體,而是因爲……”他眸色突然一深,卻沒有解釋下去。
但林修居然看懂了,“小景。”他臉上的笑意全無:“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她!”
話音剛落,沈若白一個拳頭就又給他揮了過去,他頓時被身後自己帶來的一方勢力接住。
沈若白冷冷的看着他:“我可以容忍你惦記我任何東西,但是她——不行。”
“如果我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爲她呢。哈哈哈……”林修有些發狂的笑起來。
“所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沈若白一雙眼瞬間也變得血紅。
之所以選擇和那個女人解除婚約,就是因爲他知道,有一方勢力,對他虎視眈眈。
南方那邊一直在出事,他害怕那個女人會因爲他受到傷害,所以他必須要遠離她。
現在,南方的動亂雖然還沒有完全平復,但既然已經揪出了幕後主謀,事情,也該了斷了。
“沈若白,這可是你說的。”林修突然從懷裡掏出了一把手槍,冷笑着對準沈若白:“只要你死了,她就會對你死心,那我這麼多年的付出,也就值得了。”
“老大……”李楠和謝言衝上前來想擋在沈若白身前,沈若白卻一把推開了兩人,一步步朝林修走過去:“就算我死了,你的一廂情願,也還是
一廂情願而已。”
話音剛落,他猛然掏出了一支銀色的槍就朝着林修方向開了一槍。
林修快速的閃避過去,他身後的一個人卻中槍身亡。
瞬間,林修那方的勢力齊齊掏出了槍支,全部對準沈若白一方。
夏景在樓梯口看得呼吸一滯,突然掙脫宋逸衝出去:“你們在做什麼!”
真正的交鋒還沒開始就被打斷,兩個帶頭的男人齊齊看向夏景。
“小景……”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臉上的震驚之色相差無幾。
夏景渾身顫抖的站在人羣中央,不可置信的看了林修一眼,又迅速看向沈若白,眼底之中充滿了仇恨。
宋逸這時也跑上來,舉着雙手朝兩方勢力道:“別開槍,別開槍,有誤傷就不好了。”
“收起來。”林修快速吩咐身邊的人,沈若白也朝李楠和謝言使了個眼色,所有槍支齊齊收起。
夏景一步一步走到沈若白麪前,一雙眼血紅:“爲什麼!你爲什麼瞞我這麼多年?”
沈若白先是一臉莫名,忽然想到什麼,目光朝林修和宋逸臉上看了一眼,瞬間領悟過來,眉頭緊緊一蹙。
“沈若白,你不該和林修了斷,你應該早點和我做個了斷纔是。”
夏景說着,突然舉起他拿槍的手,讓他的槍口對着自己。
“小景!”林修驚呼了一聲,想過去,卻被宋逸阻止了。
沈若白的臉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看着夏景那張沉痛的臉,他儘量讓自己冷靜:“你不應該這個時候過來。”
“不應該這個時候?那應該什麼時候,再過五年?十年?你覺得,你能瞞我一輩子嗎?”
“上輩人的恩恩怨怨,不該我們這輩人來承受,夏景,這麼多年我怎麼對你的你心裡清楚。”沈若白說着,用力甩開夏景的手,順勢將槍支扔下了大樓。
“只是上輩人的恩怨而已嗎?我父母是爲什麼死的?”夏景開始冷笑。
沈若白也顯得很沒有耐心:“因果報應,他們是自食惡果!”
“沈若白!”夏景崩潰的大叫了一聲,側目看了眼高樓,突然衝過去站在邊上,一隻腳邁出去。
“小景!”林修急了,剛剛走出一步,夏景卻大叫:“你別過來!”
然後目光轉向同樣急眼的沈若白,“你過來。”
“老大……”李楠和謝言好像猜到了夏景想做什麼,同時阻止。
沈若白卻理也沒理兩個人,一步一步,堅定的朝夏景走過去。
頂層的風很大,夏景的髮絲被吹起很高,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笑,只是笑容很嗜血。
沈若白最終站定在她面前:冷笑着:“死能改變什麼?我們的死除了明天能上個頭條之外,能改變什麼?”
夏景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目光沉痛的看着他。她知道死改變不了什麼,可是與其活着痛苦,還不如死了。
眼前的人,是她深愛的人啊,可是現實卻殘酷的告訴她,眼前的人和她有着血海深仇,要叫她怎麼接受這個現實?
除了和他一起死,她還能做什麼?
“小景……”沈若白緩緩收斂起了臉上那些瘋狂的東西,認真看着夏景:“你能不能和我一樣,忘掉過去的事,重新開始?”
過去的事曾折磨了他很久,他不想,讓她也去承受那些。
“不能。”兩行清淚從臉頰滑落下來,夏景突然間放棄了同歸於盡的想法,既然是夏家先對不起沈家,那麼,她連和沈若白同歸於盡的資格都沒有。
猛地轉身,夏景縱身一躍就跳下去。
“小景!”
“大嫂!”
……
夏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夢到自己死了,在冰冷的黃泉路上,她一個人孤獨的走着,四面八方滲透着無邊的死寂與空虛,她不知道要走多久,或許是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她一個人,看不到盡頭,永遠都在那一條路上徘徊着,除了她的腳步聲,沒有任何聲音,她就像一個木偶,千千萬年裡,重複着做同一件事。
這就是,人死後的世界嗎?
她突然很怕,因爲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盡頭,她害怕以後漫長的歲月裡,她將只能與自己的腳步聲爲伴,她怕這樣日復一日的日子,她怕,怕永永遠遠,只是一個人……
淚水從眼角滑落,耳邊突然傳來蟲鳴鳥叫的聲音,還有一些嘈雜的聲音,夢醒了,夏景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老先生……”
她詫異的看了眼老爺子,然後又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這才確認,她是在秦墨的莊園。
“丫頭,做什麼夢了?”
夏景這才發覺臉上有淚痕,夢中的一切還是那麼的清晰,無邊的死寂與空虛將她包圍,她突然一把抱住老先生,淚如雨下:“老先生……”
就在這一瞬間,她很慶幸自己還活着,很慶幸自己還能感應到現實生活中的一切,不管是蟲鳴鳥叫,還是芳草清新,或是眼前的人,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美好。
“傻丫頭,生命可貴啊。”老爺子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朝外頭道:“你們可以進來了。”
門被推開,烏泱泱的一羣人擠進來,沈若白,蘇安安,李楠,謝言,秦墨,還有妮娜,素玉。
夏景放開老先生,淚眼朦朧的看着衆人,不知道怎麼,更想哭了,生命中,有那麼多的人爲伴,她爲什麼要選擇一個人離開?
只是……
突然哀傷的將目光看向沈若白,夏景感覺自己的心還在痛,沈若白和她有着血海深仇,這是不爭的事實,她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老爺子看穿了她的想法,語重心長道:“丫頭,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夏家對不起沈家,連若白小子都不計較了,你又在彆扭什麼。”
夏景詫異的看着老先生,老先生也知道這些事?
還有,什麼夏家對不起沈家,夏家那場大火,和沈
若白沒有關係嗎?
“你之前不是來問過我,老先生到底是什麼人,希望現在告訴你,你不要太吃驚,他不僅是一個商人,並且,還是你的親外公。所以他說的話,你可以無條件相信。”秦墨站出來,見她沒事,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外公?”
夏景眼珠瞪得更大了。
她從出生就沒有見過外公,媽媽說外公生了她之後,就離家出走了,一直沒有回來。
而這位老先生,竟然是她那位離家出走的外公嗎?
見她或許不相信,蘇安安插嘴道:“小景,你還記得你有一次住院需要輸血嗎?醫生說過你血型特殊,要輸家屬的血,我那時就奇怪是誰給你輸的血,後來才知道,你還有一個外公。”
夏景哪裡不記得那一次,臉一下子就紅了。當時她根本沒想那麼多,想不到……
“孩子,這些年,我一直在外經商,對不起你外婆,也對不起你媽媽,當我想彌補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夏家那場大火,帶走了你媽媽,也是我唯一的女兒。”
夏景仍舊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卻聽老先生自言自語道:“這五年,我一直在追查夏家大火的來由,沈家和夏家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我也一直清楚,起初我也懷疑夏家大火的事是不是和若白小子有關係,而你又被他帶在身邊,他是不是有什麼更大的企圖。
可是啊,我發現我都錯了,他不曾傷害過夏家,也不曾想過傷害你,他對你的愛,已經遠遠勝於了夏家對他造成的恨,他爲了你寬容了夏家,他是真心實意待你的啊。”
“不……”夏景拼命搖頭:“那麼是誰,是誰要害夏家?”
“夏氏企業曾經盛極一時,樹敵太多,要害夏家的人,何止一兩個,那場大火,是當時的幾個企業聯手起來製造的,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那些企業,早已經被若白小子搞垮了,而那些人,也早都不知道去哪兒了,其實若白小子早已經幫夏家報了仇,只是因爲夏家曾經傷害了他父母,他才一直閉口不提此事,誰的心中,都有一道過不去的坎,過去的事,終究也成爲了過去。傻丫頭,你以後啊,就好好跟他過日子吧,別再做傻事了。”
老先生和一行人出去之後,屋裡只剩下了沈若白和夏景。
最近發生的事真的太多了,夏景呆坐在牀上,不知道該如何消化這一切。
沈若白靜靜的走過去,依舊面無表情,走到她牀邊的時候,才輕輕說了一句:“白癡女人。”
夏景眼睛一下子有點泛酸,偏過腦袋不滿的看着他:“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老先生是我外公?”
難怪沈若白經常帶她來見老先生,難怪老先生對她和對別人不一樣,原來在這世上,她還有一個親人。
“現在告訴你也不遲。”沈若白坐到她牀邊,輕輕的將她拉進懷裡:“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沈氏企業當初因爲秦墨撤股的事有過一次金融危機,是你外公出面解決了沈氏企業的難題,但是他有個條件,就是讓我給你一個夏氏企業。”
說到這沈若白頓了頓:“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歡你拋頭露面,我擁有的一切,原本也是你的,夏氏企業,是履行對你外公的承諾。”
“老先生……也就是我外公,是秦墨的恩師,秦墨當初撤股,難道是……”夏景隱隱猜猜到了什麼。
“沒錯,是你外公一手操控,其實,他大可不必那樣做,我不會負你。”沈若白將她摟緊了些,下巴抵着她額頭輕輕蹭了蹭。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像這樣抱着這個女人,他真想,時間可以定格在這一刻。
“誰說你不會負我?你不是和我解除了婚約嗎?”夏景一把推開他,不僅解除了婚約,而且還冷落她。
“這是因爲……”沈若白雖然不太想解釋,但是知道不解釋這個女人不會放過他,“你不是已經猜到,我有黑道背景,南邊的勢力出了問題,我怕連累到你,所以……”
“是因爲林修?”夏景這才反應過來林修今天好像沒來。而那天在帝國大廈,他們的那次交鋒,以及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沈若白點了點頭,卻也沒有多餘的話。
夏景也沒有說話,林修或許,早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白衣少年林修哥哥了。
“小景……”安靜了許久,沈若白啓齒道:“我們結婚吧。”
夏景呆呆的看着他,顯然沒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求婚。
“我們算……和好了?”夏景只覺得這一切跟做夢一樣:“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她不是從帝國大廈跳下去了?
沈若白看穿了她的想法,微微皺起眉頭:“你跳下去的時候,我把你撈回來了,直接帶來了這裡。”
如果不是他反應快,這個女人就真的沒命了。
“你不怪我嗎?”
“怪。”看夏景小臉耷拉下去,他突然壞壞的勾起嘴角:“可我更想愛你。”
夏景意識到不對,下意識往後躲,沈若白卻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做。
她稍微有些難堪,看着沈若白冷峻的面龐好像瘦了一圈,她有些於心不忍,一點一點湊過去,先是試探性的捏了捏他臉,看他沒有反應,這才摟住他的脖子,輕輕湊向他的脣。
這個人,是她一直對不起他。
“小妖精,這可是你自找的。”沈若白直接咬住她的舌頭,一個用力就將她按在了牀上,陽光從窗臺灑落進來,兩人很快滾做了一團。
機場,林修頭也不回的登上了飛機,他知道,這裡已經不屬於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和可笑。
小景……祝你幸福!
五年後。
牀在劇烈的搖晃着。
“不要……若白……啊……若白放過我……”
“寶貝,我要把你吃進身體裡。”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道水呲在沈若白光溜溜的背上,小正太和小蘿莉拿着水槍闖進來:“禽獸老爸,不許吃我媽媽!”
【全文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