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上,江立羽放下狙擊槍,看看目標:“確認擊中目標,死活未知。”
耿大彪一扒機艙門就要躍出。
江立羽一把抓住他。
耿大彪怒視他:“你幹什麼?”
江立羽冷道:“不能下去,我們還要去下個地方。”
說着直升機駕駛員已開始轉向,前排一名特戰隊員聳着鼻子嗅了幾下,手指前方:“那邊。”
直升機已向着前方飛去。
耿大彪不甘心的看着下方火海:“你知道古化疆坑的大夥兒有多慘嗎?”
江立羽嘆氣:“我知道,我也想殺他!但是軍主有令,不能因私廢公。我們有三十處襲擊目標,卻只有兩架直升機。你要爲他一個人,耽誤多長時間?”
耿大彪怒道:“你是總領的人,不是楊雲昭的人!”
江立羽冷酷回答:“我是元首的人!是君威的人!”
耿大彪無言。
想了想,終是無奈道:“好!好,你小子有道理。你狙擊手,你牛逼!你們頭腦冷靜,你們是兵王,行了吧?”
江立羽笑笑:“比耿頭兒差遠了。行了,回去以後我請你喝酒,給你賠不是。”
耿大彪撇嘴:“少特娘來這套。早知道這樣,最後一個來殺古化疆,至少還有下去的機會。”
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這不現實。
古化疆太狡猾,斬首戰術一旦開始,此人必然發現問題,怕是第一時間跑掉,到時候連轟他幾炮都難。
江立羽已拿起火箭筒:“導彈不多了,得留着給大的。老六,下個目標是誰?”
叫老六的特戰隊沒好氣道:“老子只負責嗅跡,辨別目標還得靠你們自己。”
“那就看運氣吧。”江立羽嘆息:“終究不可能一次斬殺所有主要將領了。”
耿大彪則疑惑:“你說,沙宗罕那狗日的,怎麼突然就幫咱們了?”
江立羽嘿嘿一笑:“軍主神機妙算,這事啊,你問他,反正我也想不明白。幹就行了唄!”
“就是,幹就行了!”直升機上一羣特戰隊員哈哈大笑。
此時已到又一處軍營上空。
數人舉着火箭筒手雷等物開始轟炸。
一片血火長天中。
後方是奇兵突襲,斬首戰術,前方則是兩萬三千人的部隊快速出擊。
他們不點火把,不發喧囂,只是帶着夜視鏡,靜默行動。
君威軍早就有了夜視儀,只是一直以來沒有人逼他們要用到這步,而一向謹慎的楊雲昭也有意識的隱藏了這點,作爲最後的底牌之一。
今天,它終於派上作用了。
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大批部隊快速行進着。
部隊分爲兩股,一支小股部隊用槍聲吸引目標的注意力,但是主力部隊則從另一方衝出。
衝在最前方的正是精銳特戰隊,他們沒有使用槍械,而是直接手持利刃,快速突進,借用自己的強勢武力摧枯拉朽般的衝入敵營,展開無聲的獵殺。…舉凡夜戰,一般也都是以亂敵士氣爲主,造成混亂,趁勢掩殺。
但這一次楊雲昭的做法不同,他要的不是敵軍崩潰,那太難了。
這次的圍攻,一定程度採取了出雲國的做法,數以百萬的軍隊,分佈在廣袤的區域裡,依然是撒星式佈陣,只不過沒有民衆混雜其中。
黑夜固然遮蔽了視線,同樣也阻礙了行動。足夠的空間方位使得他們不會如往常那樣被輕易形成潰退的海潮。
所以這種情況下,楊雲昭採取的是相反的方式:奇兵突進,一路殺出去。
這使得殺戮以相對靜默的形式展開,三千強人組成的特戰隊衝入任何一個軍營,幾乎都是快速獵殺,悄無聲息的解決戰鬥。
而遠處的硝煙與槍聲則吸引了附近地方的注意,即便此地有一定動靜,卻難以蔓延開。
就這樣,兩萬三千人的部隊以一種並不是特別快,卻異常堅定的步伐前進着,所過之處,便如刀切牛油,輕鬆便利。遠處的敵軍甚至還無法察覺到敵人的部隊正從他們的中間穿過。再加上主將遭襲,更是內部混亂,就更別提支援了。
張七斤和楊雲昭並肩而行,藉着夜視儀看前方戰鬥。
喃喃道:“一切順利,我說,你怎麼做到的?”
他看看楊雲昭。
直到現在,他都無法理解,爲什麼沙宗罕會願意幫楊雲昭。
何止是他,包括林中嶽,孫凌光等人也都想不通。
楊雲昭笑笑:“行了,看沙宗罕這次比較老實的份上,就不賣關子了。其實也沒什麼,我猜,沙宗罕應該是知道了一些關於宿主的事。”
沙宗罕知道一些關於宿主的事?
衆人互相看看。
張七斤疑惑:“九大宗門千年追獵,朝廷一直懷疑他們,正好沙宗罕和息壤宗的關係也不錯,要說知道一些,確實可以理解。但這又怎麼樣?”
楊雲昭道:“在正常情況下,確實不怎麼樣。但現在的問題是,這次的宿主和以往不同,已經有了最後宿主的趨勢。最後的宿主……你們知道,這意味什麼?”
張七斤終於有些明白了:“不可戰勝?”
楊雲昭笑道:“九大宗門信誓旦旦,說宿主一旦獲得最終勝利,世界都會爲之傾覆。這種話,在常人聽來,便是必須阻止宿主。但是在有識之士聽來,卻可以引申出無數的含義。”
說着,他輕嘆:“力量不是一步登天的。如果宿主在最後時刻能夠走到傾覆世界的地步,那麼在這之前呢?道理上,在這之前,就已經是天下無敵的人物了。和這樣的人物作對,誰有必勝的信心?”
張七斤等人互相看看,若有所思。
是啊,如果宿主在第六使命完成後,就可以傾覆世界——注意,這個傾覆世界,不是權傾世界,後果更嚴重,是整個世界都爲之滅亡!…人死光了世界都不算滅!
如果宿主在第六使命能做到這種程度,那走到第五使命的時候得多強?
孫凌光道:“所以,知道了這個消息,沙宗罕就意識到,傳言如果是真的,那麼元首就是不可抵抗的天命之人!”
楊雲昭笑道:“沒錯!所以這件事,只有兩種可能。一,傳言是真的,那麼元首走到現在這一步。不管將來他會不會傾覆世界,至少現在的他,無法抵抗,而且最重要的是,按照這個邏輯,只要他不死,他就會一直強大下去。和這樣的人作對,等於找死。二,傳言是假的。如果傳言是假的,那麼所謂的傾覆世界,也應該是假的。那麼爲了一個假的傳言,和一個已經有着強大實力的宿主作對,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林中嶽明白了,笑道:“所以沙宗罕其實並不想和元首作對……哦,不是,是不想和活着的元首作對。”
孫凌光也道:“所以他一直在拖延,直到獲得了錯誤的消息,以爲元首已死,便對我們痛下殺手。但是你留了線索給他,讓他意識到,元首沒有死!”
楊雲昭冷笑:“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對你們來說,你們能看到的,是如果對手強大,那麼戰與不戰的問題。沙宗罕這樣的人,若想法如此簡單,也就不是他了。”
說着,他嘿嘿笑道:“沙宗罕爲什麼要親自領軍過來?他要的就是這次機會。對他來說,如果元首死了,那麼他也可以趁此機會消耗凜國和其他國家的力量。要知道凜國就在月國和沙國的邊上,元首若死,月國受到出雲衝擊,必然無力瓜分凜國。所以,凜國就相當於是他的!此其一!”
楊雲昭豎起第二根手指:“拿下凜國後,順帶再把其他各國的將領坑殺於此,則烏國熔國也必然勢力大減。如果我猜的沒錯,沙宗罕應該已經和孤若懸熊赤鋒達成約定。到時候月朝烏國熔國與凜國四國就由高林沙國出雲三國共享之。此其二。”
楊雲昭豎起第三根手指:“元首若死,洛州必亂。但洛州乃火器基地,同時又靠近高林和出雲。沙宗罕只要以凜國爲籌碼,聲明放棄洛州,高林和出雲強攻洛州,又是一場兩敗俱傷的局面。到時候沙宗罕就可以根據形勢來決定,是幫洛州還是幫高林出雲,進一步擴大戰果,此其三。”
張七斤道:“但這些,都是建立在主公戰死的條件上。若主公沒戰死呢?”
楊雲昭笑:“所以他纔要用皇旗暗示我,拖延時間,暗中襄助啊。若元首未死,他就是幫我,就算自己人。元首無意天下,既如此,那沙宗罕幫了我們,順帶着打天下,元首多半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的。說不定還可以談判一番,到那時,沙宗罕借元首之勢,說不定可以更加輕鬆的平定七國,統一大陸。只不過這種情況下的統一大陸,上頭還有個洛州。沙宗罕是皇帝,他當然也不希望如此,所以對他來說,這是次佳選擇。”…給卓君彥做小,但可以完成大一統,只不過因爲人們寧爲雞首不爲牛後的心理,所以若可以選擇,沙宗罕還是希望卓君彥死掉的。
至少對他來說,拿下三分之一的國土,他將來對高林與出雲依然有勝利的信心,但是對上未來有“顛覆世界”之能的宿主,他是真沒這個信心。
他希望卓君彥死,卻知道絕不能由自己來下手,更知道絕不能在卓君彥死之前大大得罪他!
所以他一直在等!
古化疆的假消息,騙過了沙宗罕,導致了沙宗罕改主意痛下殺手,但這也因此“傷了楊雲昭的感情”,也虧了是楊雲昭,他可以忍。
若是卓君彥,多半就不會忍了,勢必要殺上去給他腦袋開瓢的——現在的卓君彥,雖然還無法力敵數千化境,但要玩刺殺,那真不是誰能擋住的。
沙宗罕也因此有了心結。
這時候楊雲昭給他拋來橄欖枝,他就沒得選擇了。
“原來是這樣啊。”衆人恍然大悟。
張七斤佩服的看楊雲昭:“這都能讓你想到,軍主厲害!”
楊雲昭嘆口氣:“我也不過是從一個皇帝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有時候你只要把自己想成是皇帝,在那個位置上去想,就能想通了。”
這話也只有在君威軍才能說了。
換成任何勢力,你說我代入皇帝的角度去思考問題,那就是一個圖謀不軌。
但是卓君彥真心不在乎,所以楊雲昭也便敢說,其他人也便敢聽。
孫凌光笑道:“不過這老東西還是留了一手。”
“沒錯。”楊雲昭冷笑:“畢竟追殺還在,元首仍處在困難之境,他想給自己留條後路,能理解。”
沙宗罕雖然幫了他們,但自始至終都沒有正式對自己人下手。
我不過就是送了酒而已,怎麼了?送酒還有罪了?
老東西狡詐,做事給自己留了一線。
楊雲昭要確保部隊無恙,也不敢逼他太甚,雙方就此達成一致。
張七斤冷笑:“若是主公在此,斷不會給他蛇鼠兩端的機會。你們猜他會怎麼說?”
衆人互相看看,異口同聲:“你降與不降我不在乎,但你腳踏兩條船,我很不滿意。所以……砰!”
衆人便同時大笑。
楊雲昭嘆息:“他有那個能力,有那個資格,所以其實我也羨慕……若能如元首那般快意恩仇,誰又願意蠅營狗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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