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冶在冥界花費了一月時間佈置六道輪迴,雖然中間沒有回返過陽間諸界,但他料定這些日子三界的仙人不好過,特別是那些爲非作歹之輩。
當然,也有些事是張冶沒有料到的。
比如六道輪迴佈置成功後,憑藉因果量定的功能,竟然成爲了神器。這使得六道輪迴的威能翻了一倍,足以將仙帝大能籠罩在因果之中,甚至還反哺了冥界,讓冥界的等級上升一層,與災變前的天界平齊。
這意味着,寧初雪和其他修羅、羅剎,可以衝擊更高層次的境界,不用再受天地所限。
“我該回去了,你跟我走嗎?”六道輪迴已經正常運轉,加上還有十殿閻羅、十八層地獄輔佐六道輪迴處理亡魂,寧初雪可以無事一身輕了,所以張冶這般詢問。
寧初雪見六道輪迴掌管三界秩序,以因果爲準繩,不以任何人的意志運轉,比她這個冥帝還要稱職,自然放下心,溫柔的點了點頭:“嗯。”
張冶便牽着寧初雪的小手,破碎虛空,返回陽間界。
永恆仙國的國都設立在無雙世界,張冶若要返回無雙世界,需得通過不少個普通世界。
張冶琢磨着,反正順路,不如親眼看看六道輪迴的功效吧,這是一個負責任鍛造師的基本素養。
於是張冶從虛空中躍出,停滯在一片大陸的上空,他也不需要親自去看,只需要將神念鋪展開來,就能將這個凡人世界籠罩。
張冶微微感知了一番,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個世界,因爲處於凡間界的底層,從六道輪迴運作開始,時間已流逝了數百年,人們已經意識到了因果存在,又沒有黑魔神入侵,整個世界像個世外桃源似的。
譬如帝王徵兵打仗,不妨礙農業生產的季節,糧食吃不完,更不打不正義的戰爭;漁夫不用細網毒藥捕魚,河中魚蝦,取之不盡;樵夫按季節入山砍伐樹木,木材無窮……
總的來說,這個世界講信修睦,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人們不貪財,願意爲公衆之事竭盡全力,因此奸邪之事少有發生,盜竊、造反、害人的事情不再興起,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看到這一幕幕場景,張冶是有成就感的,畢竟這等和諧的場景,與自己建立六道輪迴不無關係。
猛然,張冶好像有所頓悟,以六道輪迴維繫三界秩序,這難道不就是某種程度的創世神器嗎?
但隨即,張冶又搖了搖頭,六道輪迴只達到了引導和運用世間規律,與世界的本質還是差了不少,創世神器,應當是創造法則!
張冶悟到了這一點,莫名臉色一白,額頭冷汗流淌,把一旁的寧初雪嚇了一跳。
張冶笑了笑,表示沒有大礙,主要是悟出這些至理,太過消耗心神,哪怕仙帝也撐不住。
爲此,張冶尋了處地方,打坐調養了一陣,隨後才說道:“走吧。”
張冶恢復得差不多了,便準備離開這個世界,但驀然,他轉頭看向一個方向。
張冶深處羣山之中,荒無人煙,自然不可能是在看近處的物事,仙帝能感知到億萬裡之遙,必然是察覺到了什麼。
張冶握着寧初雪的小手:“去看看再說。”
二人從深山之中消失不見。
……
遠在萬里之外,有一座巍峨的城市,城市的中央,並非官府所在,而是一座通體漢白玉修砌而成的寺廟。
一個白衣袈裟的僧人,寶相莊嚴,站立高臺講經說法,臺下信徒跪伏一地,時而如癡如醉,時而痛哭流涕,狀態不一。
只聽說法僧道:“諸位施主切忌,今日之果,皆乃昔日之因。子嗣不孝,乃上輩子的債主討債;仇敵上門,亦有可能是前世造下的殺孽……”
“因此,冤冤相報何時了,放下執着,便是跳出因果,佛也說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這個道理……”
臺下信徒雙手合十,頂禮膜拜:“聖僧教誨得是。”
那白衣聖僧微微一笑:“衆施主都是有慧根的人,定能成佛!”
就在此時,忽然一個聲音與周圍的讚譽格格不入:“和尚,依你所言,殺人放火,都是報前世因果,合情合理嘍?”
在場信徒眉頭一皺,紛紛不滿的看向出聲之人,心頭惱怒,究竟是哪個沒有慧根的東西敢頂撞聖僧?
循聲望去,只見一男一女攜手而立,男的仿若天神般孔武有力,女的仿若天仙般聖潔美貌,雖然二人站在講經臺下,卻彷彿比講經臺上的僧人更高出了許多。
這突然出現的男女正是張冶和寧初雪,張冶之所以來此,就是衝着這僧人而來的。
當然,也並非說這個僧人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而張冶過來替天行道。其實這個僧人倒是個佛學深厚的僧人,只是因爲他的某些理念,教導人們逆來順受,曲解了因果倫常,造成了更大的危害。
譬如說,有惡人侮辱了農戶的女兒,這高僧按照佛學理論出來主持公道,說是農戶女兒上輩子欠下的債,這一世別人來討,因此農戶也不報官,反而責備自己的女兒上輩子罪孽深重,那少女想不通懸樑自盡後,僧人又站出來說這就是因果,怪不得別人。
這個城市的人崇尚佛學,表面上和和氣氣,但這是一種病態的現象,張冶覺得既然碰上,總不能坐視不理,便趕了過來。
此時,白衣和尚聽到張冶問詢,氣度涵養倒也足夠,沒有罵人,寶相莊嚴道:“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殺人放火,只是表象,必然有內在之因,何不檢點自身,是否德行有損?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惡徒行兇,也無需理會,自然會有因果報應,就算這一世不報,來世必報,倘若強行干預,反而因果加身,得不償失,施主以爲然否?”
和尚的理論,引來信徒們附和:“聖僧所言甚是,衆生着相,所以執迷不悟,放下一切,纔是解脫!”
張冶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他本認爲這個僧人只是在佛理理解上走入歧途,點醒一番即可,不曾想,這和尚已經病入膏肓了。
張冶雖是野路子出身,但如今的他是仙帝,對於天地至理,領悟超乎尋常之人,改良六道輪迴期間,也促使他研究過佛法。
張冶認爲,一個人,不管是悟道還是修佛又或者其他的法門,大道三千,殊途同歸,終其根本,修的是本身。
倘若把一個人的人性都修沒了,這又是什麼修行?
另外,張冶也有些奇怪,按道理講,這個僧人妖言惑衆,早該被六道輪迴降下天罰正法,但看樣子,這個僧人活得挺滋潤的啊。
張冶仔細打量了一番,想起了什麼,運了一道法訣,眼中有金光閃爍,隨即釋然。這法訣,是六道輪迴衍生出的,可以查看一個人的業力。
他這一瞧,看得出那僧人肩批霞光,頭印日月,這是個有大善業的人,
至於這僧人的善業從何而來,張冶也觀照到了,只因這僧人早期濟世爲懷,在一場大疫中救了萬千百姓,因此功德無量。
但這僧人周身有惡業成黑氣,正在腐蝕那些霞光,到得善業霞光被消磨乾淨,就是他大禍臨頭之時。
張冶想着這僧人只是後面誤入歧途,痛下殺手有些不妥,而且就算殺了他,恐怕民衆也還是無法清醒,因此張冶耐着性子,再次說道:“和尚,那你的意思是,今天我殺你,也是命中註定的因果了?”
張冶手中,多了一把黑漆漆的骨刀,看看能不能把這個僧人嚇住。
但不得不說,有的人信仰根深蒂固,那僧人饒是看到張冶持刀欲殺人,也毫無懼色,甚至唱了聲佛號:“施主若是殺了我,說明和尚該死;施主若是殺不了我,說明和尚就不該死。施主就算嚇唬我,也無法讓貧僧動搖半點佛心信念。”
這僧人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當即引來信徒護佑,將其團團圍住,對張冶惡狠狠道:“哪兒來的狂徒,怎敢對聖僧出言不遜?”
“此人必是邪魔外道,大家口誦降魔真經,即可鎮壓此獠!”
信徒們感覺到張冶來者不善,不敢硬碰硬,便一個個圍着和尚盤膝坐下,口中誦唸經文。
那和尚在信徒們的請求下,嘆息一聲,說道:“也罷,貧僧就與諸位施主一起,看看能否渡化了這位施主的戾氣!”便也口誦降魔真經。
經文聲聲陣陣,久久迴盪,張冶聽得哭笑不得,若是天界的僧人他還覺得有些看頭,這裡是凡間,這些人半點法力都沒有,難道真能念個經將自己這個仙帝念死?
不過忽然,晴空生起厚重的烏雲,烏雲中雷聲滾滾,電閃雷鳴,信徒們欣喜歡呼:“天地已經感應到我們的決心,所以派來雷神相助,斬妖除魔!”
於是更像打了雞血一般,面紅耳赤的誦讀佛經,以期雷罰降臨,斬殺張冶。
至於那被衆人團團圍住的和尚,神色也頗爲得意,自己領悟的果然是天地正道,遇到危險,竟然有神雷相助,莫非自己是佛主轉世不成?
如果能不死,當然還是不死的好,和尚看向張冶,結束了降魔真經的誦唸,開始誦唸據說威力更大的佛怒真經,倘若真將天罰引下,滅殺面前的小年輕,彰顯神蹟,自己就是在世活佛啊!
張冶滿腦子都是“轟你媽個轟”的咒語經文,聽不太懂,索性就不管了,而是看向天空的烏雲。
六道輪迴主宰天地因果,就算沒有法力的萬民請願也會得到一定迴應。但張冶眉頭微蹙,那也不應是什麼樣的萬民請願都該得到響應啊,六道輪迴難道出毛病了?竟然是非不分,敢用雷打自己不成?
張冶心頭慪氣,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天上的雷雲,心道只要你敢打老子一下,馬上去冥界把你丫廢了。
但天上的雷雲好似並不知道張冶是怎麼想的,一道金色雷霆就那麼向着地面劈了下來,和尚以及周遭信徒無不眼中狂喜,雖然口中誦的是佛家真言,估計心底裡無不罵着劈死他丫的。
雷霆快如閃電,衆人心中念頭還未終止,那雷霆喀喇一聲,把人羣中央的白衣僧人給劈了。
全場信徒瞠目結舌的看向場中只有一堆黑灰的地方,臥槽,聖僧被老天爺劈成灰灰了?老天爺劈岔了不成?
有個狂熱信徒當即擡頭望天,手指張冶,破口大罵:“賊天,妖人明明在此,你往哪兒打呢!”
又是喀喇一聲,罵張冶是妖人的信徒,善業消耗殆盡,被神雷炸成飛灰。
這一下,在場信徒明白過來,這老天爺的神雷不是在幫他們,更不是打偏了,而是在維護那小年輕!
衆人瞪着恐懼的眼神看向張冶,仿若見鬼,不敢再說話。
張冶沒有理會這些人,只是有些疑惑,這天罰之力,明明是被萬民請願用來制裁自己的,爲何卻反而把那和尚及信徒打死了?雖然他是六道輪迴的締造者,但不會干涉其運作,更不知六道輪迴是怎麼思考的,所以此刻一頭霧水。
不過隨即,張冶用法門觀照自身,查看業力,頓時霞光沖天,日月盈昃,紫氣東來,不僅張冶看到了,連帶着在場所有信徒都看到了。
張冶明白,是自己的功德業力太強,那聖僧本可以多活幾年,但招惹了自己,因果加身,所以提前死去。
“這是聖人才有的景象!”在場有些老者知識淵博,或者僅僅是小說傳記讀多了,看到張冶的這一幕,當即以大禮參拜。
其他信徒見狀,也紛紛給張冶磕頭,大呼聖人。這些凡人迷信,否則也不會對那和尚說的話深信不疑。
而張冶這個神聖擺明本領比和尚能耐,當然得拜嘍。
至於衆人想不想爲和尚報仇?誰還敢想啊,再說了,聖僧不是說過麼,若是他死了,就是該死。再者說,這又不是小年輕下的手,是老天爺對聖僧的懲罰嘛。
烏雲化去,塵埃落地,天罰將那和尚處死,倒是省了張冶不少麻煩,還了此地一個清明。
張冶對百姓們的頂禮膜拜並不放在心上,但那化去的烏雲,莫名形成了一個“帥”字,這是幾個意思?
有老一輩的說道,這是老天爺在拍聖人的馬屁。
過年期間有些頹廢,明天開始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