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巫婆和阿拉丁異口同聲, 默契驚人。
稍等,塞爾指着自己:“我呢?”空間異動,時光隧道即將開啓, 問題是, 他的活還沒幹完呢?
“留下。”
沒有良心缺乏道義的巫婆, 扯住表情瞬間僵硬的阿拉丁的衣領, 身影逐漸模糊褪色。
“看在你們老闆的份上, 你們不能這樣無情無義。”塞爾朝着空空無人的走廊喊道,“我是第一次啊!”死神甩着花花綠綠的票面,忘了告訴他面對亡魂, 如何操作?
“啊,對了, 還有件事差點忘了。”水煙又跳了出來, 湊在他的耳旁, 輕聲細語……
他不想丟臉,腳跟一轉, 大不了不做,不就一份兼職。唔,如果巫婆的話是真的,那該賠多少錢?
和來時一樣,風聲在耳旁呼嘯, 唯獨少了掌心的溫度。被人拽住領子的感受, 不太好。
迎接他們的是簡約的中式吸頂燈, 和不動如山的於凜。他的腳下, 向浩辰被捆得像只糉子。
“水小姐, 司先生,歡迎回來, ”這個男人一如既往地謙恭禮貌,“不知二位,是否見到了我的老闆,塞爾·克瑞斯先生?”
水煙向牀走去:“放心,你的老闆過得很好,當然,前提是他能把活幹完。”不然,她可無法保證。死神對心算一竅不通,可按計算器的速度無神可比。
司譚朝他頷首,蹲下身,去解向浩辰身上的繩子。
“老闆說,他是個危險人物。”於凜覺得有必要提醒善良的司先生,“應該受到神的審判。”
手上的動作一滯。
“放了他吧,神很忙,忙得沒空管這種小事。”水煙笑道,謀害父母?塞爾看到的未必是事實,他的老闆眼神一向不好。
牀鋪上的人背靠背,睡得很熟,他們的夢還在繼續。
“被命運憐憫的人啊。”希望你們醒來時,不會感到失望。
兩天後,馮秀華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塞爾帶走了他們的靈魂——他把巫婆反反覆覆罵了三遍,然後尋思着該如何向死神解釋?多了一個逝者的靈魂,能加錢嗎?
向陽再次離開了李蘭,不告而別,留下三桌全額付款的酒席。最終,他仍沒有選擇報警。
“爲什麼?”
狹小的閣樓,一壺滾燙的黃酒,他沒了去處,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深深的呼吸,帶來滿腔的寒冷,抿了一口酒,向陽發出苦笑:“她是真心想救我爸媽,我怎麼能夠再堅持得,下去。”
馮秀華說,她從門縫裡瞧見了李嬸。
敲了挺久,她大氣都不敢喘,見無人應門,李嬸走了。馮秀華看了一眼飯桌,火勢正沿着桌角蔓延,冒着嗆人的黑煙。但是對她而言,還是不行,這樣燒到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個房子統統燒掉?!
她倒掉排骨湯,不是毀滅證據,是怕湯撒了把火滅了。憑着僅有的常識,她試着往火裡灑了些菜油。
轟,熊熊燃燒的大火,映紅了馮秀華猙獰的笑容。
放心地準備離開,聽到了砸鎖的聲音。李嬸太緊張了,她的菜刀根本砸不開門鎖,混亂之中,她哪會記得自己砸了幾下?馮秀華笑得喘不上氣:“我給她開的門啊!傻女人!”
屋裡黑煙滾滾,馮秀華做好了被人發現,大不了同歸於盡的準備。幸運的是,李嬸竟然慌里慌張,沒有發現她藏在門後?連老天都在幫她!
家門近在眼前,趁着夜色,她跑得很快。可是,李蘭從窗戶裡,全都看見了。
關上門,她求李蘭不要出去,否則,她會成爲沒媽的孩子。“你已經沒爸了!難道連我這個媽,你也不要了?”馮秀華攔着門,任憑李蘭拉扯。
“我要你!可是我不想有一個成爲殺人放火的媽!”李蘭聲淚俱下,“快去救人!媽!救人啊!”
“不行!不許救他們!他們罪有應得!他們該死!”
“爲什麼?!”
“不爲什麼!反正他們不能活着,”馮秀華衝着李蘭苦苦哀求,“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李蘭知道再說下去,只會浪費時間,使勁用力推開了她,打開門,衝進了向家。
“李蘭!”馮秀華嚇壞了。她跑出去的時候,周圍的鄰居都拿着水盆,紛紛向這邊來。
有人拉住了她,她大叫着:“李蘭!李蘭!”
“李蘭第二次想進去的時候,我打了她一巴掌。”看着女兒,撫上她的臉頰,馮秀華似在喃喃自語,“你還是像你爸,一點都不像我。我很高興,但是我不後悔。”
嘎吱,一個年輕的男人推開了閣樓的小門,黑衣棕發,有一雙湖綠色的眼睛。
“啊,是你啊,”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向陽想把男人讓進屋,“上次,還沒有感謝你。”如果不是這個男人及時告知,他還不知道馮秀華心臟病發送去了醫院,差一點,他就永遠不明真相,然後失去李蘭。
命運無法改變,向陽終會失去李蘭。
“對了,還不知道您貴姓?您,”向陽有個疑惑,“究竟是做什麼的?”上一次,他以爲這個男人是醫院的工作人員,看在曾經他給的折扣份上,還有那雙鞋,雖然好像那個女人根本不喜歡那雙鞋。
回頭一想,李蘭並不知道他來了這裡,不可能讓人通知自己。
男人沒有進屋,“我只是個送信的。”他的聲音平板直調,“如果你不想失去她,最好馬上回家。”不帶任何感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不止向陽,連那個臉上有疤的向陽都一頭霧水。
“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邊着火了。”男人說完,轉身離去。
他們追下樓,那個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豈止莫名其妙,恐懼席捲而來,簡直是撞鬼了。
“陽子,我們該不該去看看?我總覺得,感覺怪怪的。”
向陽遲疑道:“會不會是故弄玄虛?”大白天的在舊貨市場,那個男人是有影子的,不過,李蘭提起過那個女人,像鬼。
“真的假的,去了就知道了。”
“嗯,好吧。”
命運就是這樣,有時候牽線的可能是上帝,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鬼。無論哪種,都是被安排的。
消防車在馬路飛馳而過,刺耳的警笛在午夜的上空徘徊。
他站在陰影下,蹙起眉頭,罵了一句:“見鬼的差事。”這筆賬,算在巫婆的頭上!賺錢好難啊!
一週後
隔着玻璃,李蘭見到了躺在無菌病房的向陽,從頭到腳,一層一層纏滿了紗布。爲了救她,他不但嚴重燒傷,臉也毀了。
護士告訴她,病人的求生意志很低。
沒關係,她就在門口守着,一直守到他願意看她一眼的那天。
一直守到今天,他們都老了。
王伯從冰櫃裡又拉出一具遺體,車禍,血肉模糊,車輪子直接從腦袋、身上碾壓過去,死得太慘了。可是啊,今天已經第三個月,要有家屬,該來也來了,哎。
“想給你留張像都留不成,”王伯替他整理好衣服褲子,看穿着是個時髦的年輕人,可惜,“去了那邊,就沒了痛苦,找個好人家,早早地投胎。”
一把火,燒得透透的,埋進泥土,誰也別再惦記誰。
“該死的隧道,究竟是誰設計的?”
銀色的月光下,塞爾一邊罵一邊踩着結實的屋頂,一路往下,爬進窗戶。
“老闆,歡迎回來。”於凜起身,讓座,順便問了一句,“您爲何從窗戶進來?”
“聖誕節快到了。”水煙倚着沙發,望着他,說了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
塞爾瞪了她一眼:“我們的賬慢慢算。”
“老闆,這個人是放還是綁?司先生說放了他,但,我相信您的判斷。”
塞爾感動地熱淚盈眶,相較這兩人,作爲員工,凜比他們要優秀得多的多。
“萬一你老闆的判斷是錯誤的呢?”水煙翹着二郎腿,笑眯眯地建議,“那可是要受到神的審判的,尊貴的叢林之神,顏面盡失啊。”
塞爾毫不在意她的挑釁,清了清嗓子,在於凜的位子上坐下:“首先,他是當場被逮住的,其次,我的判斷如果失誤,那也是可能的,最後,這是你們的事,就算錯了,也不能歸到我的頭上。”
撇得一乾二淨。於凜佩服地望着他,然後,低下慚愧的額頭。
水煙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上帝哪,這就是誰選的神祗?造福人類,還是危害社會?
“尊貴的叢林之神,”久久未言語的司譚,發話了,“請收回您無知的判斷。”
語氣很衝。塞爾挑眉:“不如,我們下個賭注?”
“樂意奉陪。”答案早就有了,他只是想證明,“賭什麼?”
“嗯,很簡單,”塞爾看他,就像看魚鉤上的傻魚,“如果我贏了,搭檔換人,如果是你贏了,嗯,照舊。”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司譚不認爲她會——
“好啊!”水煙眯縫着眼睛,透着威脅,“如果你輸了,永遠都別想再回去,見你的巴德羅巴朵爾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