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在繼續。
子彈。匕首。毒。炸彈。貫穿。撕裂。燃燒。浸沒。壓倒。
從來沒有懷疑過其中的意義。在慎重地衡量它的價值之後,選擇了天平傾向的一方。另一邊則應該讓它空着,所以殺戮。殺戮,殺戮,持續殺戮。
對,這是正確的。爲了拯救大多數所以必須有人犧牲。如果說被守護幸福的一方要多於不幸的一方,那麼世界就更接近於被拯救。
哪怕腳下踩着無數屍體。如果有生命因此得救,那麼最重要的,就是這些被守護的生命。
“是啊,切嗣。你是正確的。”
扭頭看去,身邊站着的是妻子。她帶着溫柔慈愛的笑容靠近切嗣,與他並肩站在屍山上。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陪我。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到達這裡。”
“愛麗——”令人懷念的親切面龐。但還有些什麼讓他覺得有點不對勁。
或許是因爲她身穿着自己從未見過的黑裙吧,雖然這也是原因之一,但切嗣依然有種忽略了什麼重要問題的感覺。
對了,saber怎麼樣了?剩下的三組敵人怎麼樣了?言峰綺禮呢?疑問太多了,究竟該問些什麼?
切嗣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將最初想問的問題說了出來。“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能實現你願望的地方。你所追求的聖盃的內側。”愛麗絲菲爾笑着回答。
切嗣語塞,扭頭打量四周。如大海般翻滾着波浪的黑色泥土。四處都是由乾枯的屍體組成的屍山,它們在逐漸沉入海中。天空是紅色的,像鮮血一樣紅。在黑色的泥雨中,漆黑的太陽支配着天空。
風,是詛咒與哀怨。如果用什麼詞語來做比喻的話,這裡——不是地獄又是哪兒呢?
“你說……這是聖盃?”
“是啊,但不用害怕。這不過是類似於未成形的夢境一樣的東西。現在它還在等待出生。看那裡。”
愛麗絲菲爾指向天空。空中那個黑色的漩渦在一開始被切嗣錯認成太陽。那裡是世界的中心,是天上的一個‘孔’。裡面深不可測的黑暗,密度彷彿能夠壓碎一切。
“那就是聖盃。雖然還沒有形態,但容器已經被裝滿。接下來只要禱告就可以了。根據被託付的願望,它能變化出相應的樣子。接着它才能獲得現世的姿態和形狀,纔可以出現在‘外界’。”
“好了,快點祈禱吧。快點給它‘姿態’。只有你纔是配定義它形態的人。切嗣,對聖盃禱告吧。”
衛宮切嗣一言不發,只是注視着那個可怕的‘孔’。
“你是誰?”切嗣用憤怒壓制住心頭的恐懼,向眼前的妻子發問。
“如果聖盃的準備已經完成,也就說明愛麗絲菲爾已經死了。那麼,你又是什麼人?”
“我就是愛麗絲菲爾啊。你這麼想就可以了。”
切嗣擡起右手中的魔槍——contender的槍口對準了眼前的人。
“別蒙我,快點回答!”
面對充滿殺意的槍口,身穿黑裙的女子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彷彿是在對逼問實情的切嗣表示憐憫。
“對,我不否定這只是面具。如果我不借用某個已經擁有人格的‘軀殼’就無法和別人交流。我只是爲了傳達我的願望,才裝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但是,我所擁有的愛麗絲菲爾的人格卻是貨真價實的。她在消失之前,最後與她進行接觸的人是我。所以我繼承了愛麗絲菲爾最後的願望。她希望我能以她‘原本的樣子’出現。”
聽了這話,切嗣通過直覺作出了理解。這個地方被稱爲‘聖盃的內側’,那麼眼前這個自稱‘誰都不是的某個人’則就應該是——
“你是聖盃的意識?”
“嗯,這樣的解釋沒錯。”藉着愛麗絲菲爾的身體,它認同地點點頭。
但這下,切嗣卻疑惑地皺起了眉頭。“不可能。聖盃只是純粹的‘力量’而已,它根本不可能擁有什麼意識。”
“以前或許是這樣,但現在不同了。我擁有意識和願望。我的願望是‘希望被生於這個世間’。”
“怎麼可能?”
“既然你說有意識,那我問你,聖盃會怎樣實現我的願望?”
彷彿是遇到了難題一般,愛麗絲菲爾微微歪下頭。
“這個問題——切嗣,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是嗎?”
“你說什麼?”
“你這個人類的存在本身就已經無限接近聖盃了。所以,即使像現在這樣與我交流也能保持理性。如果換作普通人類,在被那泥碰到的同時就精神崩潰了。”
愛麗絲菲爾開朗而愉快地吐出話語。她的笑容不知爲何使得切嗣的內心騷動起來。
“拯救世界的方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所以我會繼承你的做法,像你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爲你完成願望。”
“你在——說什麼?”切嗣沒能理解。
“回答我,聖盃到底要幹什麼?那東西如果降臨現世,究竟會發生些什麼?”
對於彼此的答非所問,愛麗絲菲爾無奈地嘆了口氣,點頭道:“沒辦法。那麼接下來,只有讓你去問問你自己的內心了。”
白皙柔軟的手掌,遮住了切嗣的雙眼。
………………
“saber,這次戰鬥就是我們兩個了。”
“hope嗎,沒想到我的對手會是你。說實話,我並沒有多少把握能夠打敗你,但是,我不能就這樣認輸。”
“那來吧,saber,就用手中的劍分勝負。風暴之翼!”
“好,就用劍,分勝負!哈!”
“砰!”劍與劍的碰撞,奏響出動人的樂章。
“繼續吧,saber!冥神流——劍舞奏章。”
好強,不能硬拼。saber心中想着,手上的動作也不慢,沒有和慕寒天硬碰硬,而是用盡全力的格擋。但是……
“衛宮切嗣以令咒命令saber——”
低沉的話語從saber的靈魂深處撼動了她的身體。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清楚而堅決地宣佈。
“使用寶具,破壞聖盃——”
該怎樣解釋這句話的意義呢,該如何理解呢,saber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什……?”捲起的旋風驅散了四周的火焰。從被解除的風王結界中心,現出了黃金之劍的身影。
即便saber的大腦拒絕理解,她身爲servant的肉體依然忠實地接受了令咒的命令。寶劍開始織起光束,完全不理會執劍者的意志。
“不……不行!”saber怒吼,那是她拼盡全力發出的慘叫。高高舉起的黃金之劍,忽然在半空中停止不動了。
作爲傳說中的騎士王,同時也是位於最優秀職階的servant,saber擁有的特級抗魔力甚至能抵抗令咒的束縛。她用全身的力氣阻止着自己揮下寶劍的動作。強權與抑制,兩股相對的力量在saber的體內激烈碰撞,她纖細的身體彷彿隨時都會被撕裂。
這種劇痛與無法想像的痛苦令saber回憶起了迪盧木多·奧迪那臨終的那一幕。那位悲劇的英靈所品嚐到的苦悶與屈辱,此刻她也有了切身的體會。
與強大的魔術對抗的同時,saber凝視着站在包廂中的衛宮切嗣,大喊道。“爲什麼?切嗣——爲什麼偏偏是你?”
不可能。他不可能發出這種命令。衛宮切嗣是那樣渴望得到聖盃,那麼此刻,他爲什麼又要拒絕聖盃呢?難道他要讓愛妻用生命實現的儀式完全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