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生這一生是悽苦的,幼時因家懷重寶被天魔宗滅族,只有他一人逃出,長大之後被邪太一發覺,或許邪太一併不知曉他的來歷,但對於那等人物來說一個螻蟻的死活無關緊要,所以就隨手扔進了天魔洞中,當做飼養萬魔的食物。
卻不想因緣巧合讓他與萬魔融爲了一體,變成了一個非人非魔的怪物,也變成了人間界人人唾棄敬畏的魔尊。
可以說他這一生都是在仇恨與痛苦中度過,唯有大學四年才感受到了人間的一縷溫情,天魔宗偷襲一劍宗,淪爲人間界的叛類,未必不是他在推波助瀾,當捨棄了一切之後他終於將家族之恨報去,但此時的他卻也不可能再回頭了。
許生哈哈大笑,冰冷乖戾的眸中浮現了久違的溫情,憶起了當年與楚天等人同起同睡同打鬧的歲月,他活了這麼多年,但其實只活了四年而已。
這一次逼楚天出來,他有兩個抉擇,要麼殺了楚天,葬送自己最後一絲人性,徹底沉淪魔道,要麼逼楚天殺了自己,結束這一世殘酷的人生。
最後的最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更傾向哪個抉擇,但此時此景,他覺得應該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楚天搖頭,轉身遠去,他怎麼可能去殺許生?莫說許生還有一絲人性,並沒有真正爲禍人間界,哪怕許生真的舉界爲敵,他都依舊要將這個兄弟拉回來!
許生默然,蒼白的手下意識的握緊了胸前一顆古樸的石頭,這便是他許家因而滅族的重寶,這也是他父母留給他的唯一東西。
雪天宮內,此刻空間已經恢復如初,風雪重新瀰漫了大地,雪天宮在上古之時都是超然宗門,如今雖然沒落但亦有着恐怖底蘊,即便遭遇魔尊一怒都沒有傷及根本。
雪天宮和天魔的戰鬥因受到楚天和許生的餘波而中止,雙方相隔十座雪山緊張對峙着。
正當此時,天雪山上楚天與許生消失的地方,空間再次破碎,而後一個身着玄白長衣的年輕人從中走出來,他的臉色雖然有着一絲蒼白,但那強大的氣息卻無可動搖。
“這個小子,贏了嗎?”天雪人鬆了口氣,魔尊是壓在所有人心頭的一塊重石,魔尊不死,天魔難滅。
如今魔尊一死,天魔再亂再多也不成氣候了。
魔聖封都面色大變,可心頭卻是一喜,只要許生死了,他就有統領羣魔的機會了!
正當此時,破碎的空間中又有一人走了出來,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寬大黑袍,整個人都好似籠罩在黑暗中,但那蒼白的臉色,卻是那般的引人注目。
“魔尊?”天雪人臉色稍變,但卻也是不慌,他雪天宮屹立人間界千萬年不倒,縱使上古之戰都能平安度過,也不是沒有一絲底氣的。
封都臉色稍變,突然哈哈大笑,威武大叫道:“魔尊無量,一統人間!此時正是好機會,還請魔尊出手,血洗雪天宮!”
許生偏頭看他,他的臉色很冷,一雙眸子卻更冷,輕輕道:“你,想要我的位子吧?”
封都臉色突變,忙表忠心道:“屬下不敢。”
“沒什麼不敢的,連王都不敢當,怎配稱之爲魔?”
許生淡淡道,封都鬆了口氣,然
後許生捲袖,將他連帶着他手下的千尊天魔全部吞噬,悠悠道:“但可惜,你沒有那個實力,所以也就不必多想了吧。”
三兩話語之間,剛剛還和天雪人大戰不休,給雪天宮極大壓力的魔聖封都,便被許生吞噬的一乾二淨,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幾聲。
雪天宮的長老神色大變,如臨大敵的看着許生。楚天朝天雪人施禮,請他給出一點空間。
天雪人看他一眼,輕輕點頭。
十萬雪原飛雪連天,楚天與許生憑欄而望,狂風呼嘯捲起他們的衣袖,一白一黑顯得是那般的矚目。
楚天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許生搖頭道:“什麼什麼打算,既然不能回頭,那就繼續做魔吧,做魔總比做人,簡單多了。”
楚天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許生的心已經死了,現在的他十分的極端,要麼他殺人,要麼人殺他,因爲只有這樣,纔會讓他有一絲絲的感覺。
這樣的魔尊比沒跟他對戰前的魔尊是更可怕的,他們沒有戰鬥之前許生至少還在掙扎,至少是人性佔據了上風,所以這五年來纔沒有什麼大的動作。
可此時,許生最後的心願已了,楚天的出現可以說是他最後的希望,但也是他最後的絕望。當年故人的情分已經全部了結,不再有遺憾和執念,爲人的那一面已經圓滿。
接下來,是人是魔,就只看他一念之間了。
“叔叔,你是個好人,對嗎?”
遠處一個臉色蒼白的小男孩從一塊大石頭外走來,看着許生有些害怕的說道。
楚天眉頭稍皺,倒是沒有阻止小念兒。
許生饒有玩味,大笑道:“剛剛你差點被我殺了,你說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小念兒的眼睛如山水般明淨,他搖頭道:“不,我能感受到,即便他不出手,你也不會殺我的。”
許生平靜下來,看楚天一眼,道:“這是你教的?”
楚天摸摸鼻子苦笑:“我倒是想教,但他連叫老爸都吝嗇,你覺得呢?”
許生嘴角挑起,似有一絲戲謔的開懷,莫名說道:“你這個兒子,不一般啊,當初他週歲之時我去看了一眼,比你是聰明多了。”
楚天點頭,轉身看小念兒一眼,眸中頗有深意,自豪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
許生搖頭,有些累了,不想再說,他看着小念兒道:“小念兒,叫叔叔是不對的,叫句三伯來聽聽。”
楚念虛細嫩的眉頭一皺,頗有小大人的滋味,他看楚天一眼似是在徵詢楚天的意見。
楚天惡狠狠道:“不能叫,就是叔叔。”
楚念虛翻了個白眼,恭敬道:“三伯好。”
楚天臉黑,都說閨女胳膊肘才往外拐,怎麼這小兔崽子的胳膊也帶往外拐的?
許生哈哈大笑,道:“你出生、滿月、週歲,我都沒給過禮物,但既然你叫我一聲三伯,今日我便補上一份大禮吧,你說,你想要什麼。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哪怕是你老子的項上人頭,我都能拿來給你當球踢。”
小念兒低下頭來,沉吟思索,幼小的他雖然不懂什麼是死亡,但已經明白
了生命的含義,他擡起頭來看着許生,哀求道:“三伯,不要再打架了好不好,不要再殺人了好不好。”
楚天看向許生,也有一分希冀。
人間界他爲魔尊,他若說不戰,那便不會再戰!
許生沉默,良久後點頭說道:“好,我既允諾,自然不會失言,今日我魔尊便給你一個面子,你說不戰,那便不戰。”
他看向楚天道:“十年,我給你十年時間,十年後即便我不想戰都必須要戰了,十年之後,再決生死,那時不要再留情,因爲我也不會留情。”
楚天感慨,沒想到稱霸人間界無敵的魔尊竟會因一個小孩而改變決定,血染人間界萬萬裡的天魔之戰,會因楚念虛一句話而終結。
對於許生的十年之約他自是點頭,因爲十年,已經夠了,十年之內,人間界必將迎來一個嶄新的局面!
回首望去,蜿蜒雪道盡頭,一個白裙女子正怔怔的看着楚天,她的容顏清秀,臉上還留有一絲小跑而來的蒼白以及紅暈,看到楚天注意到她之後,呆滯的雙眸逐漸煥發出燦爛的笑容。
這一日,人間界普天同慶,因爲肆虐人間界五年之久的天魔終於退兵,且不是名義上一戰之後的退兵,而是真正舉界同退的退兵。
有魔聖不甘,質問魔尊,天魔聖山爆發出十日之久的恐怖波動,最後變成死一般的寂靜,後有小道消息傳出,魔尊一怒斬十魔聖,封山十年,天下震動!
後雪天宮中有消息傳出,魔尊在封山之前曾去往十萬雪原,在十萬雪原中曾跟楚天有過一戰,戰鬥過程不甚明瞭,可這一戰的結果,卻已然明瞭……
這一日,雪天宮罕見的下起紅雪,但那並非鮮血之紅,而是喜兆之紅,雪天宮當代大師姐,亦是雪天宮年歲最長、輩分最大那位老人的唯一孫女,出嫁!
楚天站在十萬雪原之外,靜靜的看着從紅妝世界走來的那位佳人,當初年少無知他曾負了許多人,幸好時光不變,歲月不改,他,還能等到她。
一旁的小念兒亦是格外的打扮了一番,一身合身的鮮白長衫隨風飄蕩,輕柔的小碎髮飛舞,頗有盛世美顏公子哥的範兒。
但他卻好似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小嘴巴嘟的老高,要不是對面那位也是他很熟悉的小娘,他絕對轉身就走。
“這一路走來,感覺如何?”楚天摸着他的頭問道。
小念兒一把拍掉,瞪他一眼惡狠狠道:“你是指對你勾引有夫之婦,胡亂娶親的事嗎?”
楚天一臉呆滯,這娶親合乎禮儀,天地爲證,長輩有命,怎是胡亂?
還有,勾引有夫之婦,這又是什麼梗兒?
當然,有夫之婦勾引他那就不解釋了,至於胡亂娶親,楚天則更是萬萬不敢的,今日之事,早已得到衆女首肯,且小念兒平時就稱童顏爲小娘,其中真義自不必說。
一夜春風自不欲語,海棠花盛開殷紅,回到青峰之後,楚天讓秦瑤安排去建造一座空中樓閣,閣名迎仙。
林清研從遠處走來,挽着童顏的手道:“楚天,有位前輩已經等你多時了。”
ps:多謝灆蝶打賞,楊國乾書友的月票,下一章稍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