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過頭:“本宮是蘇砂又是如何,不是又該如何。七十萬年的恩怨,早就該過去了,陛下又何苦如此。”
只是怪我罷了,若是術法精通些,也不至於受了太多年的苦。是的,我是蘇砂,並不是所謂北海公主,兩百多萬年的記憶,又是豈能容許他人肆意更改。我對伏羲的感情已經是出於本能,幾乎就是習慣,以至於什麼都肯爲他。
可惜七十萬年過去,我對他只剩下眷戀和不捨,以至於他說愛着我的時候,我竟也不想再信了。大抵是累了吧,我堅持了太久,到現在猛然發現自己不知是因爲什麼而爲伏羲等待,他終於用了七十萬年的時光,讓我習慣沒有他。
伏羲看了我很久,終於自嘲地笑着:“汝汝,我知道我對不住你,也知道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我傷你傷的太深,終於也是得不到你原諒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總覺着他是要說些什麼的。他從沒有如今日一般隨和,即使以前作爲他的娘子,他也只是把自己當做高高在上的神帝。
伏羲嘆了一口氣:“汝汝,我還是想看一看你白衣的模樣,紫色長髮及腰,溫柔淺笑的模樣。”他努力看着我,好像想透過兩百萬年的時光,看一看以前的我。
我已七十萬年未曾穿過白色的衣裳,不曾留過及腰的紫發,眉間不再有一顆紫痣,連笑都不再溫文爾雅,帶着過多的嗜血陰狠。是我選了這條路,所以不怪他半分,可是如今他卻說,要看我多年前的模樣。
我只是覺着好笑:“哥哥莫非是要妹妹再爲天下補上一次天,也是不必再在這裡惺惺作態了,哥哥是否覺着妹妹過於愚笨,連哥哥新養出了一魄都不曾發現。既然哥哥魂魄齊全,自己去補了天又是有何不可。”
多年前他取我砂心將其封印之時,被我發現他已丟失一魄,若不是一時心軟又怎麼會着了他的道。如今倒要看他如何再裝本分可憐。
伏羲淡然一笑:“原本就是想着已身補天的……能見到你已經是最好,雖然早就想到你不肯原諒我,真的聽到了,卻還是有些心痛。”
我着實吃了一驚。他竟然會以身補天,也實在難爲了他,肯丟下女媧,肯爲天下而亡。大抵是人之將死,其言倒教我不好意思拒絕。只是補天之事,我卻是不會爲他做的。便是此爲苦肉計,也是不能奈我如何。
我白了他一眼:“大帝既然已決定如此,蘇砂自然不能再說什麼,反而誤了衆生的性命。”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我亦是有上一些又是如何。若是伏羲丟下女媧,我倒也可趁此機會……咳咳。
我伸出手抱住伏羲:“我也不是不能給哥哥看多年前的樣子,只是年過多時,我已然忘記了多年前模樣。”他所懷念的,大抵是多年前溫柔的蘇砂,我如今雙手沾滿鮮血,怎能再配得上一襲白衣。
他沒有掙脫,我嘴角揚起,將一紙火符放在他懷中,隨即推開他,念起咒法,燒了他一身的錦衣。這咒法是一般所不能滅,燒了他的衣服,倒叫他分外狼狽。
我笑得張揚,卻看到他又變出一身衣服來,連火都滅了一乾二淨,搖着頭笑我:“你竟也變的如此活潑。”
我卻再笑不出來。我不曾記得他有隨身帶着衣物的習慣,卻見到他遞過來的一襲白衣,便釋然了。他大抵把我當做喜歡惹事的女媧了吧,這麼久了,他也爲她養成了習慣。他愛她,卻又說放不下我。
要我補天的時候,他不曾說放不下我;要我砂心時,他也不曾說放不下我;如今他要補天了,卻跑來這裡說放不下我,說,想看看我。
或許他只是喜歡一張皮面罷了。只是這些又是與我何干,他要做什麼,便由着他便是。只是他說不再讓我補天,卻是值得慶幸的事情。我接過他的衣服:“打開結境。”
伏羲卻是不忘討價還價的:“若是你肯陪我在宴會上走一走,我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衣服都肯爲他換上,還怕到宴上走上一遭麼。我看着滿園的桃花爲咒法所護,鮮鮮嫩嫩的煞是好看,猛然記得幾千年前跟他說過的話:“桃花甚美,卻總不能開的長久,倒實在是一憾事。”也不知是不是他記着了這話,故意引我來了桃園。也不能算作引的,終究是與搶了一般的。
開得再好又是如何,終究是爲了討別人的喜歡而生,倒也實在可憐。
我終究還是妥協了隨他離去,一直困在結境裡反而無趣的緊,還是要看一看韓奕的。我拿了一面水鏡照着,滿頭紫色的發確實漂亮,着了些許妝,容貌也顯得嬌嫩些。着實是裝嫩了許多。
我隨着伏羲在衆人之中穿越而坐在伏羲身邊,就聽到韓奕小小的聲音:“那女子與公主姑姑倒是像上九分,卻終究是比不得姑姑好看的。”
我掩嘴一笑,分明就是一個人,到了韓奕這裡卻是他家姑姑分外好看了些。我這一笑,韓奕就躲在了郇越身後,不再看我,許是有些着心虛了。
三界議論紛紛,卻不再是所謂議和之事,都是爲了補天的事爭爭鬧鬧。大抵都是惜命的緊,一個個卻是拼了命一般指明要女媧補天,這時候意見倒是一致的相同了。
伏羲一直沉默着,任憑衆人說三道四,卻終不肯說半句話。天帝也再忍不住:“朕知道大帝心疼娘娘,只是一一身救天下,着實是最有利的打算。”
這話不假,對於他們來說,確實也是最有利的打算,不費一兵一卒便能結束這場浩劫,還能與二界討許多便宜回來。二界能保得性命,自然都會一一應了。
伏羲這纔看着我:“娘子以爲如何?”
我心中一涼,猛然明白他爲何非要我如此着裝,坐於他身邊,便是衆人將我當做女媧,哪有不能補天的道理。
他靠在我的耳邊,聲音極低,卻字字砸在我心上:“郇越與韓奕,都是在我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