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說着話,從懷裡掏出了那份絹帛制的荒山地契,遞到了有些呆愣的福生的面前。
老村長手捧着荒山地契,捧着全村子人地希望,說的話又是一本正經的,這是要正式的交權哪。
姚甜甜不知道叔叔和老村長之間曾經有過什麼樣的協定,老村長對於叔叔的讚不絕口,欣賞尊崇之意溢於言表,對於他的離世是緬懷,卻沒有太多的傷感。而在楊家屯村長接班人這件事上,兩人的態度也是驚人的一致,叔叔在背後運籌帷幄的磨礪着福生,老村長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考察着。
現在,叔叔詐死脫身而去,老村長懷着對老友的崇敬,正式的把楊家屯交付導他們共同選定的接班人手裡。看來叔叔對於自己的離去還是有鋪墊的,最起碼老村長就隱隱的有感覺,才能在他離去之後這麼平靜,並且把二人一直默契做着的事情繼續做下去。
姚甜甜聽明白了老村長的意思,並且由此聯想到了許多,所以一時沒有說話。而作爲主角的福生卻再也沉穩不下去了,他急得扯住了老村長的袖子,“老村長,求您收回成命,我,我擔不起!”
福生說得急切,老村長審視了他一番,明白了他的推辭不是客套,他忍不住嚴肅了表情,問道,“可是遇到了什麼疑難之事?”
福生還沒有說話呢,他的好兄弟大壯卻噼裡啪啦的替他說了起來,“可不是嘛,老村長您也太難爲福生了!咱們村子祖傳的口糧地被黃大戶拿走了,好不容易開出來的荒山,種上了蕎麥,又被人家給毀了。雖然咱們及時地重新整了地,可蕎麥種子剩下的不多了,又錯過了種玉米苞谷的季節,咱們大傢伙這一年吃什麼啊?”
大壯說完這些實際困難,又瞅了瞅老村長手裡捧着的荒山地契,不甘心的替自己的好兄弟打抱不平說,“我也認真地想過,福生做咱們楊家屯的族長也是夠資格的了。不過,巧夫難爲無米之炊,在這種情況下,您老讓老村長福生拿什麼給鄉親們吃啊?”
耐心的聽大壯說完,老村長面上的笑容不改,他盯着福生的臉問道,“你也是這麼想的麼?”
“在老村長面前,福生不敢隱瞞,”福生有些不捨的看了一眼老村長手裡的荒山地契,他臉上稍微糾結了一番,還是神色一肅,坦然得迎上了老村長的審視的目光。
稍稍一頓,福生誠實的說道,“福生雖然也曾經有這些些須的奢望,但是自知年紀還青,不足以擔當大任,尤其是楊家屯現在面臨着諸多的難題,不是現在的福生能解決的了的。如果一味的貪圖虛名,應下了老村長的託付,恐怕要害了鄉親們。”
聽了福生的話,老村長不怒反喜,他連連點頭,欣慰地說,“嗯,不錯,不錯。不愧是姚先生調教出來的,懂得大局着眼,權衡利弊,不貪功冒進,我們果然沒有看錯人,白費了一番心血。”
瞅着老村長自信滿滿,一點也不着急上火的樣子,大壯又無限懊惱和傷心的嘟囔了一句,“如果姚先生還在的話,我倒是不擔心,先生總會有辦法的。可是現在,哎……”
“呵呵,大壯莫愁,”老村長毫不在意的騰出手來拍了拍大壯的肩膀,自信滿滿的說,“姚先生離開了,但是小甜妞還在啊,小甜妞這麼聰明,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眼前的苦難的,是不是啊?”
老村長原本是在和大壯說着話,說到最後他眼神一轉,把帶着期待和詢問的目光轉到了姚甜甜的臉上。
原本這是楊家屯的老族長在傳承他的權力,在和他的繼承人對話,自覺有愧於楊家屯衆人的姚甜甜不想插嘴,也不該插嘴的。可是,讓她沒有意料到的是老村長說着說着竟然把話題扯到她的頭上來了。
老村長這麼一來,更證實了姚甜甜剛纔的猜測,對於叔叔姚潤之或者說對於她們姚家,老村長肯定是知道些什麼的,要不然他不會貿然的把全村人的希望寄託着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身上的。
其實早在大壯說起蕎麥種子不夠的時候,姚甜甜就在思考解決之道了,她當初之所以選擇了讓鄉親們採用撒播的方式,是由考慮到楊家屯那時候的現狀:首先是當時的蕎麥種子充足,足夠大家撒播的;其次是那時候黃府的二管家答應大家可以去黃家獵場做短工賺錢,爲了節省大家的時間,撒播是最方便快捷的播種方式。
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蕎麥種子不充足了,而黃家辭了大家的工,大家有大把的時間來田地裡耕種了,自然採用點播的方式最合適了。
姚甜甜早就想好了主意,只是她不想在老村長權力傳承這麼個莊重的時刻插話打斷。現在,既然因爲這個難題,福生不敢接村長的位置,老村長點名問到了姚甜甜的頭上,她自然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姚甜甜清了清嗓子,毫不隱瞞的緩緩說道,“如果是擔心蕎麥種子不夠,我們其實可以省着點用,只要大家細緻些,多費些功夫,種出來的蕎麥更均勻,更好呢。”
“真的麼?”福生的眼神一亮,首先喊了出來,他斜挎兩步來到了姚甜甜面前,認真地問,“具體要怎麼做,還請甜妞指點迷津,楊家屯衆人感激不盡!”
福生這麼正經百八的一謝,而且還代表了楊家屯衆鄉親,已經有那麼一點楊家屯當家人的意思了。被晾在一旁的老村長把手裡的荒山地契塞到了福生的手裡,笑呵呵的說道,“好了,眼前的難題既然已經有了解決之道,你就帶領大傢伙踏踏實實的幹吧,我這把老骨頭終於可以享幾天清福了。”
說完話,老村長不當福生翕動的嘴脣說出什麼豪言壯語的話來,他竟自一轉身,揹着雙手施施然的離開了村塾。老村長腳步輕快,似乎終於卸下了千斤重擔,還一身輕鬆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福生鄭重地把荒山地契放入了自己的懷裡,望着老村長悠然遠去的背影,他大聲地說道,“請老村長放心,福生不會讓您老失望,不會讓楊家屯的父老鄉親們失望的。”
“等咱們楊家屯家家戶戶都過上富裕的好日子的時候,就是你去老祠堂裡給列祖列宗磕頭的日子。咱們楊家屯的興盛就在你們者一代了。”老村長沒有回頭,他殷殷的囑託聲卻清晰的送了回來,送到了福生的心坎裡。
儘管老村長看不到,但是福生的整張臉都繃得緊緊的,他鄭重的承諾,“我,楊福生生於斯,長於斯,又受姚先生教誨多年,一定不會辜負長輩們的期望,一定會讓讓楊家屯會更加興盛發達的!”
福生的承諾帶着他的決心久久迴盪在楊家屯的上方,也迴盪在早起的楊家屯衆鄉親的耳畔,迴盪在了大家的心裡,這承諾也正式的宣告了楊家屯新一任年輕的族長間村長的誕生。
大家不約而同地停住了手裡的活計,向着聲音的方向張望着,緩緩地集中到了昔日的村塾小院前,趕來參加楊家屯劫後餘生的第一次集會,迎接他們的涅磐重生。
“剛纔大聲說話的是秋忙家的福生吧?”
“可不敢這麼叫了,現在應該叫福生村長了。”
“福生村長?這個叫法還真有些拗口,以前總在眼前蹦蹦跳跳着的孩子,轉眼間成村長了呢,一時之間來有些適應不了呢。”
“年紀輕不怕,咱們的老村長剛當上村長的時候年紀和福生也差不多大嘛,你看他在位的這幾十年,那件事不是替大傢伙想在頭裡?”
“就是,就是,輻生年紀是不大,但他是姚先生調教出來的,帶領大家開荒種田的,這樁樁件件的,哪一件不是做的漂漂亮亮的?”
……
……
面對着不約而同聚集而來的鄉親們,剛上任的年輕的村長福生顯得有些侷促,他有些不自信地瞥向了一旁的姚甜甜,姚甜甜衝他點了點頭,悄悄的比了一個勝利地手勢。
不管福生是否看懂了的手語,姚甜甜還是小聲的給他打氣道,“叔叔多次贊你行事謹慎周全,在與楊海富的幾次交手鬥法中也贏得漂亮,上一次帶領大家種植蕎麥更是順順利利的,老村長看得清清楚楚,才把這副擔子交給你的,我相信你!”
姚甜甜的鼓勵和肯定終於打消了福生心頭最後的那絲惶恐,他坦然地展了展雙臂,等大家的議論上小了下來之後,大聲地說道,“各位鄉親父老,大家都是看着我福生長大的,原來怎麼稱呼還是怎麼稱呼。我楊福生年紀輕,承蒙長輩們信任,暫時代理村長一職,有做的不妥當的地方,請鄉親們多批評指正,大家一起努力,讓楊家屯的明天更加美好。”
“好,說的好,咱們聽福生的。下一步怎麼辦,福生你就直說吧!”人羣裡有人率先應合到。
“對,聽福生的。”
“大家都聽福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