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已被對方的鮮血浸透,那是一種帶着腥味的溫暖。
不論是周圍淒厲的哭泣還是憤怒的喊喝,這一切週三再也聽不到了,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懷中的男子氣息漸弱。
曾經的一切就像洪水奔流一般涌上心頭,這如父如兄的男子,臉色慘白,安靜地躺在他的懷中。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躺在男子的懷中。
只不過,那時的他什麼也不懂。
“師兄,咱們爲什麼要修道啊?”
“爲降妖除魔啊,咱們神目門是天下正道之尊,降妖除魔可是我們每一個神目門弟子的天職哦,當然也包括你啦,哈哈。”
“哦,可是什麼是妖魔呢?難道就像你所說魔教之人都是妖魔嗎?”
“嗯啊,魔教之人自然都是妖魔啦。”
週三回想着與秦風的對話,自言自語道:“師兄啊,如今的你,是妖魔嗎?”
“哈哈,魔教之人自然是妖魔了!我曾經告訴過你的。”
懷中男子艱難地擠出笑容,他雙目也已經溼潤了,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已經可以獨擋一面了啊,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秦風的內心被扯動着,他想念着當年,咿呀學語的少年的樣子。
“可是,我不明白,我不懂,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哈哈,你,將來會明白的,現在對你來說還太早了。”
“你爲什麼連大虎二虎都不放過,你爲什麼要屠戮同門?”
“恨我嗎?我相信你是恨毒了我吧?”
“我恨,我恨不能現在就殺了你!”
“你該恨我的,哈哈,三兒,答應我,將來不要再回神目門了,永遠不要再回!”
“是因爲祖師的石像嗎?”
“你也看到了吧?但是卻不是因爲那石像。真相你會明白的,現在還太早了。”
這時的秦風有些悵然,“或許,我自己也知道的太早了吧?”他想起神劍子告訴自己關於神目門的一切隱秘之時,神劍子曾說:“現在告訴你太早了,你太弱了,這樣反而是害了你。”
“真相?真相是你墮入了魔道!真相是你殘忍好殺,真相是你已不是你!”
“是啊,我,我已不是我自己了,我又是誰呢?嗚嗚嗚......”
秦風哭了。
“是啊,倘若是我什麼都不知道,今時今日,如其他同門一樣流血流汗,只爲守護師門,或許即便是這樣的死掉,我想我自己也是幸福的吧?”
這是不甘心的淚水嗎?
並不是,這是不捨的淚水。
割捨不下的是成長,是往日的光彩,是風華正茂的自己啊!
然而,秦風不得不割捨,他將一切都賭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
爲此,他讓少年恨自己,爲此他不惜屠戮同門。
但是這些,又何嘗是的他的初衷呢?
現在,秦風要死在少年的懷中。
雖然,他已氣息漸消,但是他的命只能由這少年取走,這是他爲少年儲備多年的寶藏。
秦風的身體爆發出了最後一次力量,他用頭顱撞向少年懷中的七劍。
雖然七劍的劍靈已死,但是,這等天下第一等的仙寶何時何地都會有着自保的能力。
一道劍氣自然而然從七劍上射出,穿透了秦風的頭顱。
少年平靜地可怕,他看着這一切的發生,並未去阻止,因爲他在秦風的眼裡看到了解脫。
當初,少年的修煉的目標之一就是殺死秦風。
但是,當秦風倒在他懷裡之時,他嘴上雖說還恨對方,但是內心裡他又何嘗還有着對對方一絲仇恨呢?
恨不起來,更多的便是愛。
對於秦風,曾經的週三由愛轉恨,然而,在對方死亡之時,他由恨轉愛。
盛若溪遠遠地看着週三。
這個曾經她傾心之人,這一刻對方那英俊的面龐上失去了那以往最吸引自己的華彩,木然而普通。
盛若溪知道,這和他懷中死去的男子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原本對着週三已經拉開的奉天弓被她手一揮便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禁制羽翼在少女的身後打開振動,她緩緩飛向週三。
“走吧,週三哥哥,我帶你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吧?”
少年無言。
少女挽住了少年的手,帶他一起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