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德拉堡向北,跨過血木棉丘,順着一條筆直的官道行進數十里。
空中,兩條小型飛艇靜靜的懸浮着。
飛艇吊艙裡,幾個軍官站在窗口,面無表情的俯瞰着下方。有兩個軍官嘴裡叼着菸捲,青煙冉冉而起,他們卻忘了吞雲吐霧,菸灰積了老長、老長。
一支精銳的海軍部隊封鎖了方圓裡許的區域,數十名身穿黑色衣衫的警務部所屬,正圍着一架馬車,認真的勘測着現場。
幾名在帝國警務部資歷最深,名氣最大,實力也最強的刑偵專家,小心翼翼的從馬車中走了出來。他們湊在一起,低聲的商量了幾句,然後,一名年紀最大的男子,耷拉着臉走到了站在一旁的康拉德面前。
“殿下!”專家的聲音極其輕微。
“如何?”康拉德陰鬱的看着對方。
“現場沒有留下兇手任何痕跡……公主殿下和兩名侍女,身上不見任何外傷,沒有任何被暴力襲擊的痕跡……她們,更像是……”專家的語氣有點猶豫。
“更像是什麼?”康拉德揹着手,微微低下了頭。
“更像是……壽命到了,自然亡故。”專家的聲音越發的低沉。
康拉德眸子裡兇光一閃。
感受到康拉德身上散發出的凜冽寒意,專家急忙補充道:“當然,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們只能判斷,她們是被某種邪惡的力量,瞬間剝奪了一切生命徵兆。”
專家微微擡頭,小心的看着康拉德:“在過去,我們碰到過類似的案子……在一些異端獻祭的現場,一些被獻祭的祭品,就是這樣。”
“但是那些異端獻祭,死者身上會殘留一些特殊的痕跡,比如說,他們的肢體動作,他們的面部表情,乃至他們身上會殘留一些血跡,一些烙印等等。”
“而公主殿下她們,很安詳,很自然,沒有任何異狀痕跡。”
專家輕聲道:“這,可以成爲一個嶄新的案例,記入警務部的特殊刑事檔案中。”
康拉德的表情越發的難看,他背在身後的雙手用力握拳,發出‘咔咔咔’的脆響。他陰沉着臉,嘶聲道:“真的,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一點痕跡都沒有。現場,非常的乾淨,乾淨到……違背了刑事案的常理。”專家苦笑道:“兇手的力量,超過了我們的能力……我們曾經判研過超凡六階作案的現場,可就算是超凡六階,他們……也……”
“他們也不可能做得這麼幹淨。”
專家攤開了雙手,表示自己和同僚真的對這件案子無能爲力。
幾條黑背青肚皮的大狼狗被幾個警察牽引着,圍着馬車轉了一圈又一圈,但是它們同樣沒能嗅到任何不對勁的氣味,它們拼命的甩動着尾巴,狗臉上露出了和專家同樣的茫然表情。
康拉德‘呵呵呵’的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難以形容的情緒。
“六、七史詩,八、九傳奇……”康拉德輕柔的問那專家:“你覺得,這案發現場,是否很傳奇呢?一點痕跡都找不到,我相信你們的專業能力,但是居然找不到任何痕跡。”
專家低下了頭。
他們曾經成功破獲過六階超凡犯下的刑事案……但是也僅僅是六階而已。
他們從未接觸過傳說中的七階存在,更不要說,比七階更高的可怕超凡。
這個案子……或許,真的是傳奇級的人物犯案吧?
只是,那種人物,真的存在麼?
如果存在,他眼巴巴的跑來,刺殺了康拉德的妻子。
專家們低頭不語,附近的警察也都一個個出神的欣賞着遠處的風景。
護送伊麗莎白離開的十幾名騎士中,有四名康拉德的心腹,他們都是強大的六階超凡;更有兩名冰海王國的巨妖騎士,他們同樣是強橫的六階超凡。
六名六階,毫無反抗的被人擊殺,而且身體上找不到任何傷痕。
有法醫在現場對一名六階的巨妖騎士開膛破肚進行解剖,他體內也找不到任何傷痕,更沒有中毒的異兆。
這樣的實力啊……
細思恐極,說實話,如果不是康拉德親自在這裡坐鎮,這些專家根本就不願意上手這個案子。
帝國親王的王妃,冰海王國的公主,被人在帝都的北郊刺殺……這種案子,腦殼壞掉了的人才會主動往裡面摻和。
“發現現場的人呢?”康拉德突然開口問道。
專家擡起頭,朝着不遠處指了指——一名裹着破舊的長大衣,在寒風中凍得麪皮發青的少年,正被幾個警察圍在中間。
少年身邊跟着一條白毛的普通家犬,因爲幾條兇狠警犬的存在,這條家犬正夾着尾巴,身體緊靠着少年的腿,渾身‘咯咯咯’的哆嗦着。
專家低聲道:“已經查證過了,就是附近村子裡的村民,他一大早帶着狗,想去附近的林子裡掏野生的松雞,剛出村口,就碰到了……公主殿下的車隊。”
康拉德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擺了擺手:“賞他一百金馬克,不要爲難他……嗯,幫我向他,說一聲謝謝。如果不是他,我還真不知道,就在海德拉堡的家門口,我的妻子,我的兒子的母親,被人無恥的……謀殺了。”
康拉德喃喃道:“哈,這是,對我的警告麼?”
專家的臉驟然發白,他低下頭,腳尖不安的摩擦着冰凍的地面。他很懊喪,爲什麼自己要呆在這裡,聽到康拉德充滿怨憤的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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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們可以收隊了。”康拉德擺了擺手:“我們,回去。帶着伊麗莎白,回去。”
一個小時後,天色徹底大亮。
又是一個好天氣,微風吹散了天空的濃雲,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溫煦的陽光有力的燻烤着大地,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被冰雪肆虐了一個冬天的河流、湖泊、林地、田野,全都在微微的升溫,隱隱可見一絲絲水汽不斷從地面上升騰而起。
康拉德摟着皮膚慘白,白得近乎透明的伊麗莎白的屍體,一步一步的走進了海德拉宮。
他將伊麗莎白放在了自己的寢宮裡,然後,他帶着一小隊人,抓住一名宮廷官員,低聲詢問了幾句後,就直奔瑪格麗特三世的辦公室而來。
身上帶着一絲刺鼻的酒味,康拉德闖入了瑪格麗特三世辦公室所在的宮殿。
“殿下,請止步……陛下,正在……”瑪格麗特三世的辦公室門前,幾名海德拉秘衛一字兒排開,擋住了康拉德和他身後的十幾名隨從。
康拉德一言不發,揮動拳頭,重重的一拳轟在了一名海德拉秘衛的臉上,將他打飛了出去。
其他的海德拉秘衛們同時拔出了佩劍,康拉德也一聲咆哮,他拔劍,前衝,一條條黑氣化爲蜿蜒的巨蛇虛影,帶着刺骨的寒氣破空飛出。
‘叮叮’聲不絕於耳,五六名海德拉秘衛聯手擋住了康拉德。
康拉德的劍術大開大合,沒有絲毫花俏,但是極其的實用,看上去就是簡簡單單的下劈、斜斬、橫砍幾個招數,但是他的力量極大,速度極快,彈指間就是數十劍,眨眼間就是數百劍,劍光如暴雨,劍氣如颶風,打得幾個海德拉秘衛狼狽不堪連連倒退。
猛不丁的,‘噹啷’幾聲響,幾個海德拉秘衛被康拉德勢大力沉的狂劈震得手腕劇痛,他們握不住手中佩劍,略帶弧度的長劍幾乎是同時掉落在地。
康拉德眸子裡閃爍着瘋狂的血光,他不管不顧,一記橫斬帶着茫茫黑氣橫掃而出。
若是這一劍落到了實處,幾個和康拉德交手的海德拉秘衛閃避不及,全都要被他一劍斬成兩段。
‘當’的一聲巨響,隨之火星四濺。
一名身穿黑色皮質緊身軟甲,就連雙眼都被黑色的水晶片遮蓋的海德拉秘衛憑空出現,看似極其飄忽的一劍,輕輕巧巧架住了康拉德的攻擊。
‘啪’的一聲。
那名海德拉秘衛的劍鋒上,無數條電光噴濺,順着康拉德的佩劍席捲而出,狠狠的轟擊在了康拉德的身上。
康拉德發出吃痛的悶哼聲,他渾身被電光籠罩,身上衣衫被電光打得破破爛爛,高大魁梧的身軀劇烈的顫抖着,踉蹌着向後連連倒退。
站在瑪格麗特三世辦公室門口的馬塔十三世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看着頭髮一根根豎起的康拉德:“發生了什麼?你,想要幹什麼?”
馬塔十三世目露兇光,狠狠的盯着康拉德身後的十幾名隨從。
在海德拉宮內,橫衝直撞直闖瑪格麗特三世的辦公室,而且,還和拱衛在辦公室外的海德拉秘衛爆發衝突……
說得嚴重點,康拉德幾乎有行刺帝國女皇的嫌疑。
哪怕康拉德是自家的親孫子,馬塔十三世此刻也是警惕心大起,已經做好了親自出手,以及下令附近的宮廷禁衛合圍,將康拉德和他的‘黨羽’一網成擒的準備。
在德倫帝國的歷史上,親兒子、親孫子帶着軍隊鬧事的事情……可真不罕見。
瑪格麗特三世,不也就是這樣上位的麼?
“伊麗莎白死了。”康拉德身上的電光好一會兒才消散,他渾身哆嗦着,目光兇狠的盯着剛剛出手的那名海德拉秘衛,嘶聲吼道:“是你麼?是你麼?”
馬塔十三世瞪大了眼睛,一臉愕然的看着康拉德。
當然,他對康拉德說過,伊麗莎白……可以死掉。
但是,他雖然動了這個念頭,可是他還沒有真正下手佈置,伊麗莎白就死了?
這還,沒到她認真該死的時候呢。
“誰?”馬塔十三世有點惱羞成怒……實在是,最近幾個月,海德拉堡發生的事情太多,已經讓他有點焦頭爛額了。
“我不知道是誰……我只能懷疑,是您麼?”康拉德的語氣,極其的不好。
“康拉德,給我滾進來!”瑪格麗特三世在辦公室內厲聲高呼:“啊,你這條該死的小狼崽子,你的爪牙長硬了,想要朝着我齜牙咧嘴了麼?”
“馬塔,康拉德帶來的人,全部關進水牢裡,讓他們好好的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