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三十幾尺,幾道模糊的人影停下了腳步。
薄薄的黑霧瀰漫在密林中,讓萬物都變得扭曲而飄忽,正常人的視線在這裡幾乎完全無用,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當然,正常人這個範疇,肯定不包括喬。
無論是‘緋紅’視野,還是深淵蜉蝣帶來的黑暗視覺,都對這些黑霧有着極大的穿透性。
尤其是‘緋紅’視野!
相隔三十幾尺,喬將幾道人影看得清清楚楚。
長相普普通通的男子,年紀有老有小,他們身穿造型怪異的黑色長袍,胸口繡了一個直徑尺許的碩大紋章——紋章的圖樣有點眼熟,是一條首尾都是蛇頭的雙頭蛇,盤成了‘∞’形態後,兩顆蛇頭張開大嘴相互吞噬!
喬的瞳孔驟然一凝。
歇洛克這個不靠譜的導師,留給喬的黑色卡片在面具貓俱樂部被交易信息激活後,裡面又冒出了一些新的,關於‘艾爾組織’的粗淺知識。
其中,就有喬所見的這個紋章的相應記載。
艾爾組織的徽章,是盤成一個圓的無窮自我循環的太初之蛇。
而這盤成‘∞’形態,首尾都有蛇頭,且相互吞噬的,是代表了塌陷、崩毀、腐朽、毀滅的混沌之蛇!
這個徽章,代表了‘希爾’!
相比艾爾組織,更神秘,更隱秘,更邪惡,更混亂,在梅德蘭大陸臭名昭著,被教會和各大帝國、王國聯合通緝的‘黑暗恐-怖組織’。
相對艾爾組織只是讓讓人‘忌憚’,引人‘好奇’,這個‘希爾組織’,或者說‘希爾教會’,他們是人人喊打,猶如過街老鼠一般的存在。
歇洛克留下的黑色卡片中,關於‘希爾教會’的描述是——爲了利益他們不擇手段,爲了利益他們可以做一切事情;而混亂的本性,讓他們有時候不惜損人不利己;他們有時候,純粹爲了破壞而破壞,沒有任何目的性。
這是一羣歇斯底里的扭曲變態的瘋子!
“你們是,什麼人?”喬向前走了兩步,手中輪軸輕輕點在了洛夫娜和瓦加的腦袋上。
他這是明確的告訴這幾個希爾教會的傢伙,如果他們敢輕舉妄動,那麼自己可以輕鬆的砸爆洛夫娜和瓦加的腦袋。
“呵呵,奸詐的小傢伙。”黑霧中,一名面容枯槁,個子高挑的老人怪聲怪氣的笑了幾聲:“不過,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洛夫娜殿下的吧?不然,你怎麼向上面交待呢?”
“我懂你們這些帝國走狗是怎麼想的……所以,你不會傷害洛夫娜殿下的吧?”老人向前走了兩步,他的腳下,有一條條飄忽不定的黑影急速流出,迅速沒入了黑霧。
“你也不想你身邊的夥計們受到傷害吧?”老人篤定的說道:“交出人,然後我讓你們安全離開,這不是很公平的事情麼?”
站在喬身邊的蘭桔梗突然大吼了一聲。
他手中短刀猶如閃電一樣劈出,黑霧中幾條扭曲的朦朧黑影一閃而過,‘叮叮’幾聲脆響,蘭桔梗手中短刀在空氣中濺起了大片火星。
幾條扭曲的黑影嘶吼着沒入了黑霧中。
喬看得清清楚楚,從那老人腳下流出來的黑影其形態如人立而起的惡狼,他們順着黑霧飛撲而來,雙臂扭曲凝幻,化爲奇形長刀直劈向了自己。
蘭桔梗卻精準的捕捉到了這些黑影的攻擊路線,揮動短刀和那幾條黑影狠狠的過了幾招。
這些黑影的存在極其詭異,攻擊方式更是邪異,但是它們的實力並不算太強悍,蘭桔梗一刀一個,將它們劈得在黑霧中翻滾後退,打得它們極其狼狽。
“啊,一個虛空行者!”老人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歎聲:“難怪我的戰士被發現了。那麼,你們是一定要和我們爲難嘍?”
喬很誠懇的對那老人說道:“老先生,是您和我們爲難呢……您,和您的同伴,用您自己的話來說,就不能給我滾遠一點麼?看您一大把年紀了,何必還和我們這羣年輕人一樣,砍砍殺殺的過日子呢?”
老人和他幾個同伴的臉驟然一僵,他的聲音變得極其的陰沉而狐疑不定:“你,能看到我們?”
喬笑得很燦爛:“多稀罕啊?就您放出來的這點黑氣,能糊弄誰啊?”
老人咬着牙低聲罵了一句,然後他高高舉起雙手,怪聲怪氣的唸了一句莫名的短語。四周的黑霧劇烈的翻滾起來,空氣中陰寒、邪異的氣息變得無比濃郁,然後黑霧中突然有數以百計的半透明小手凝聚。
伴隨着輕微的孩童嬉笑聲,伴隨着讓人不寒而慄的低聲哭泣聲,這些半透明的小手輕輕的向喬,還有在場的所有威圖家的成員的心臟部位一把抓下。
喬還好,他身上瀰漫着濃郁的猩紅色煞氣,他對抓向自己的小手並無多少感覺。
而在場的威圖家護衛們,則是臉色齊齊蒼白。
這些小手距離他們的身體還有好幾尺遠,他們就覺得渾身發冷,鮮血不斷向心髒部位聚集,一縷縷熱氣裹挾着他們的生命力,不斷的從心臟部位向外流逝。
“見鬼!”幾個護衛頭目嘶聲怪叫。
一直站在一旁的司耿斯先生則是猛地舉起了手中細細的手杖,他同樣唸誦了幾句怪異的咒語,然後手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
‘嗡’!
同樣邪惡,同樣陰寒的氣息向四周爆開。
方圓百尺內的黑霧被邪異的力量驟然驅散,一支支半透明的小手同時炸開,猶如颶風中的蒲公英一樣化爲細細的黑色光點被吹得無影無蹤。
司耿斯先生直勾勾的盯着數十尺外的老人,朝他狠狠一指:“你的皮!”
老人的身體猛地一晃,他身上一股黑氣噴出,他全身的皮膚驟然向外一跳。
老人的臉色變得無比的怪異,他面孔抽搐、扭曲,渾身劇烈的顫抖着。司耿斯先生的這一指,他全身的皮膚都瞬間和自己的身體撕裂、分割開來。
渾身猶如火燒……渾身皮膚瞬間脫離自身帶來的劇痛,讓老人的靈魂差點崩潰。
他張開嘴,想要嚷嚷點什麼,卻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只是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淒厲沙啞猶如受傷野獸一般的慘嗥聲。
老人跪在了地上,然後重重的倒在地上抽搐、翻滾。
但是他不動還好,他一動,他剛剛撕裂的皮膚和下方的肌肉組織劇烈的摩擦,反而帶來了更加不可描述的劇痛。
老人的皮膚迅速變成了慘白色,然後蒙上了一層邪異的色澤。他的皮膚上出現了幾雙大手印痕,這些印痕蠕動着,瘋狂的左右拉扯着,好似有無形的邪魅,要將他的皮膚硬生生從他的身上撕下來。
“剝皮術士!”幾個希爾教會的傢伙齊聲驚呼,然後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大聲怒吼:“黑暗的同伴,爲什麼要和我們作對?”
喬笑得口水都噴了出來:“多稀罕的問題啊?你們給司耿斯先生髮薪水麼?”
司耿斯先生警惕的盯着希爾教會的這羣傢伙,慢悠悠的笑道:“少爺的話,簡直就是真理……我拿的是威圖家族的薪水,當然要爲威圖家族盡心盡責。”
希爾教會的人同時冷笑,尤其剛纔大吼的那個青年更是臉色難看,顯然他也發現,自己說了一句多麼愚蠢的話。
地面上,捱了司耿斯先生一記大咒的老人已經生生痛暈了過去。
黑暗的力量就是如此的詭異、狠厲,這老人的實力比起司耿斯先生很可能更強,但是他一不小心中了司耿斯先生的剝皮咒後,當即慘敗。
“那麼,我重申我的話。”喬大聲嚷嚷道:“在帝國的領地上,你們襲擊帝國公務人員,妄圖綁架帝國國賓,這是對德倫帝國的嚴重挑釁。”
“給你們十秒鐘,給我滾,否則的話……我無法保證你們在黑牢裡的人身安全,以及……”
喬突然閉上了嘴。
幾個希爾教會的人當中,長相最不起眼的那個中年男子,陰沉着臉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黑漆漆的,閃耀着晶石光澤的鉢盂。
小小的鉢盂被濃郁的黑氣包裹着,不斷有尖銳的哭喊聲、哀求聲從黑氣中傳出。
四周密林,驟然變成了一片黑夜。
黑夜中的光線,變得澄澈而迷離。
所有人,哪怕是普通的威圖家護衛,都看到一條條朦朧的人影通體包裹着淡淡的黑霧,發出尖銳的淒厲的哭喊聲,身體拖拽着淡淡的綠色幽光,從遠處朝着這邊飛來,然後在極度不甘、極度絕望的嚎叫聲中,被那鉢盂一口吞了下去。
這些從遠處飛來的人影,有些人衣衫襤褸,但是有些人身上,分明穿着德倫帝國軍的制服,以及監察官的制服,甚至還有幾道人影身穿黑色的警察制服!
喬猛地瞪大了眼睛,這些人影,是密林外,這一場襲擊中戰死的襲擊者,以及犧牲的帝國軍士兵、監察官和警察!
“混蛋!你們要做什麼?”喬揮動着沉重的輪軸,朝着這些希爾教會的人大吼。
“你們,全都死在這裡罷?”手持鉢盂的中年男子興奮得大吼:“吸收了你們的靈魂,生魂邪皿所需的祭品,應該湊齊了!”
中年男子的吼聲中,喬猛地一躍而起,揮動着兩根輪軸朝着他重重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