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六日,圖倫港的仲秋慶典徹底崩壞。
整個圖倫港,無論是最混亂繁忙的港區,最有歷史韻味的老城區,富庶繁榮的新城區,如今都是一片亂糟糟的。
高樓上,隨處可見身穿鐵灰色軍服的人影。
大街上,到處是雙眼通紅、氣急敗壞的騎警和警察往來。
圖倫港的廣袤水域上,帝國海軍圖倫艦隊的主力艦傾巢出動,猶如瘋狂的鯊魚在海面上往來巡弋。
就連圖倫港帝國皇家海軍學院的幾條訓練艦,圖倫港水警隊的巡邏船、緝私艇,以及圖倫港貴族、豪商家族的武裝商船、商隊護衛艦等,也都紛紛出動。
圖倫港的市政廳門前,直徑一里多的市政廣場被哭喊的市民擠滿。
數千人的傷亡,足以讓圖倫港市政廳上上下下焦頭爛額。
偌大的圖倫港,唯有聖希爾德山周邊,貴族官員、頂級豪商聚居的前灘區、後灘區、半山區、山頂區風平浪靜。
各個家族的護衛隊聯手,加上圖倫港駐軍派來的一營火槍手,通往聖希爾德山的所有通道都被嚴密封鎖,外人難以侵入以上區域半步,貴人們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
威圖家的宅子,就在聖希爾德的半山區,而且佔據了半山區最好的位置。
站在威圖家的大門口向下望,山腳下兩裡多外就是清澈見底的前灘和後灘,往南邊眺望過去,越過一條柔和纖長,猶如手臂一樣將前灘和後灘圍繞起來的小山,蔚藍色的波光粼粼處,就是圖倫港的港區。
雖然威圖家是來自帝國北方疆域的外來戶,威圖家的宅子,卻秉承了南方濱海地區特有的精巧和華麗,建築風格極度奢華,甚至可以說是風-騷四溢。
佔地巨大的主樓有着潔白的外牆,到處都是鎏金的欄杆,包銀的窗框,高聳的塔樓漆上了耀目的紅漆,到處都是挑出來的大陽臺、落地窗,屋子飛檐上還裝飾以銀質的雕像,威圖家的宅邸,在整個圖倫港,都算得上拔尖的豪宅。
一圈高有十二尺的精鋼圍欄總長超過兩裡地,圍欄漆成了青銅色,圍住了龐大的宅邸。整齊的松柏矗立在精鋼圍欄後方,擋住了外人可能的窺覷目光。
夜幕降臨後,十幾名騎士簇擁着一架四輪馬車,一路小跑進了威圖家。
數十條有着高原狼血統,身形巨大,獠牙極長,灰黃色的眸子兇光四射的獒犬從院子裡的灌木叢中竄了出來,低沉的咆哮着,連蹦帶跳的跟在了四輪馬車後面。
順着林蔭大道行駛了大半里地,經過了幾列供護衛、僕役居住的樓房,四輪馬車繞過一個直徑百尺的大噴水池,穩穩的停在了主樓的正門前。
一名身穿黑色見習法官袍,頭戴圓帽,烏黑油亮的長髮紮了一條大辮子,高挑而瘦削的少女一腳踹開了車門,也不踩踏板,直接從車輛裡跳了出來。
少女腰間的束帶上,掛着一柄一尺多長,純金屬打造的法槌。她跳下車的時候,法槌晃了一下,重重撞在了門框上。
‘嘭’的一聲響,上好的橡木打造的門框,被撞出了雞蛋大的一個凹坑。
幾個護送馬車進來的騎士看了看少女腰間的法槌,嘴角抽抽的轉過頭去。
幾條獒犬歡快的朝着少女撲了上去,熱情洋溢的伸長了長舌頭,想要舔舐她白皙的小臉蛋。
少**沉着臉,一腳一個,將幾條比尋常人還要重一些的獒犬踢飛了十幾尺遠。她撫摸着腰間法槌,回頭朝着那些跟在身後的獒犬狠狠的瞪了一眼。
“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
數十條平日裡兇殘無比的獒犬同時夾起了尾巴,閉上獠牙嶙峋的大嘴,一聲不吭的轉身就溜。
主樓用金屬鑄成,足足有一尺厚的大門無聲的開啓,明亮的燈光從主樓的大廳裡灑了出來,照亮了少女窈窕的身軀,以及絕美的面龐。
精緻的鵝蛋臉,端莊且雅緻。微微上挑的丹鳳眼,隱隱透着一絲冷意,筆挺高聳的鼻樑,紅潤精巧如菱角的小嘴,加上身上的見習法官袍,以及那冷冽清麗的氣質,少女站在燈光中,給人的感覺一如圖倫港法院門口的司法女神的雕像。
生人勿近,近則有災!
“薇瑪呢?”少女站在臺階下,擡頭看着出門迎接的莉雅。
“她在教堂學校,放心吧,學校裡很安全。親愛的蒂法,怎麼了?”莉雅雙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看着渾身冷氣襲人的寶貝女兒:“雖然每個月三十天,你總有二十多天心情不好……可是今天,感覺你心情格外差一些?”
“一羣瀆職的廢物。”威圖家的長女,戈爾金的妹妹,喬的姐姐,圖倫港地方法院的見習法官,有着‘酷吏’美譽的蒂法陰着臉,大踏步的走上臺階,低沉的說道:“我真想錘爆他們的腦袋。”
莉雅臉一僵,她飛快的瞥了一眼蒂法腰間掛着的,由威圖家花費了天價,通過特殊渠道訂製的小法槌,溫柔的問道:“怎麼了?誰敢招惹我們最最可愛的蒂法呢?”
蒂法眯着眼,一邊走,一邊冷哼道:“錘爆法院院長的腦袋,錘爆幾個庭長的腦袋,錘爆警局局長的腦袋……當然,如果可以,我想錘爆市長和市政廳議長的腦袋!”
白皙的小臉蛋繃得緊緊的,蒂法用力握拳,狠狠的咬着牙。
“一羣廢物,他們根本不懂,或者說,他們不願,他們不敢維護圖倫港民衆的利益。”
“那些外來者,不管他們有多麼了不起的身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是帝國女皇的承諾,這是銘刻在帝國最高法院門前的神聖契約!”
“讓一羣胡作非爲的外來者,在圖倫港大肆破壞!”
“真應該下令,將他們全部逮捕,從快,從嚴,判處死刑,用托爾巨炮直接炮決!”
“整整一天時間,整整一天時間!”
蒂法怒視着自己的母親,目光中的怒火讓莉雅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雙手按在胸前,怯生生的、很是羞澀的乾笑着。
“推諉責任,相互指責,毫無效率的互相潑污水,猶如潑婦一樣的謾罵爭吵……我真想逮捕他們!”
蒂法陰沉着臉,她突然舉起拳頭,往自己腦袋上狠狠敲了一拳。
她原本梳理得油光水亮的頭髮,被她一拳打得零散,幾根長長的,倔強的,很是柔韌有彈性的長髮從她的腦門上彈了出來,猶如幾根蘆葦一樣晃來晃去。
她歪着頭,看着莉雅問道:“對了,喬呢?我沒有執法權,但是他是三級警士。”
眸子裡閃過一抹兇光,蒂法冷聲笑道:“媽媽,你去警局報案,然後喬去抓人,我們連夜審判,從快,從嚴,判處死刑,直接炮決!”
蒂法美麗的丹鳳眼裡閃爍着驚人的寒芒。
她快慰的笑了起來:“媽媽,完整的辦案流程,一切都合理合法。只要我們行動得足夠快,那些該死的混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莉雅的嘴角抽了抽,然後再抽了抽,過了好久,她才幹巴巴的說道:“可,可是,蒂法,我記得,你纔是見習法官,就算喬抓了人,送去法院,你也無權判處死刑!”
蒂法眯起了眼睛,她乾巴巴的說道:“那麼,按照帝國法律,當我的直屬指導法官因爲緊急情況,無法判案時,我作爲見習法官,可以接管他的權力。”
莉雅微笑,她極力的擠出了一絲微笑,她雙手捧在胸前,看着比自己高了好幾寸的寶貝女兒,小心翼翼的,極其溫柔的問她:“那麼,你的直屬指導法官,我沒記錯的話,是尊敬的黑貝爾法官……他要如何,才能無法判案呢?”
蒂法皺起了眉頭,她認真的思索了一陣,右手用力的握住了腰間的法槌。
“哦,不,不,不,親愛的蒂法,黑貝爾法官是你父親的老朋友,他們是經常在一起打牌的老朋友。黑貝爾夫人,是你可憐的媽媽的閨蜜,閨蜜呵!”
“先吃飯,好麼?我們先吃飯!”
“有你最喜歡的芝士爆龍蝦,沒什麼壞心情是芝士爆龍蝦不能解決的。如果一隻不夠,那麼兩隻,兩隻不夠,就三隻、四隻嘍!”
“最最親愛的蒂法的好心情,纔是最重要的。嗯,你想要用什麼酒佐餐?”
蒂法猶豫了一陣子,然後,她有點頹喪的鬆開了法槌。
莉雅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忙不迭的推搡着蒂法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她一邊快活的說道:“那麼,蒂法,說點讓你開心的事情,你一定會高興的!”
“沒錯,一如你出門時猜測的那樣,你親愛的弟弟,我們的喬,他依靠自己的力量,打開了力量海!”
“沒有依靠外力,打開了力量海哦!”
“你父親已經將呼吸法交給了他,可愛的喬,他是這麼聰明,機靈,他一定能,很快就成爲一個真正的戰士吧?”
蒂法的心情,驟然變得極其的美妙。
雪亮的水晶燈照耀下,蒂法笑得格外燦爛:“那麼,親愛的媽媽,也就是說,我‘親愛的弟弟喬’,他的身體,徹底康復了?也就是說,以後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或者說,他犯錯的時候,我可以‘真正’用力的揍他了?”
莉雅的笑容,一點點的消失了。
“是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