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將她扶到擔架車上!”
擔架車咣噹咣噹推動的聲音,劃破了空寂的走廊,穆宸寒一路緊跟着醫生護士,直到急救室的房門緊閉,他才頓住腳步。
他猶如雕塑一般矗立在門外,身上的白襯衫已經被莫凌身上的血跡染紅一大片,她雙眼緊閉,毫無生氣的模樣一直在他的眼前閃現。他心裡突然間慌得難受,那種慌亂,他從來沒有感受到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初冬的太陽透過窗戶玻璃,鋪灑在死寂的走廊上,也籠罩在穆宸寒的身上。
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長椅上,脣線繃得很緊,精緻的下巴在陽光下劃出完美的弧度,他猶如陽光下完美的神袛,但,若是仔細看他那雙幽暗詭譎眼睛,就會發現,他並不是神,而是降臨於世的魔鬼。
急救室的門突然打開,一名護士抱着破腹產下的孩子走了出來,穆宸寒目光猛地一動,箭步迎了上去。
“她怎麼樣?”
護士一臉同情地說道,“孩子才三十週就早產了,體重只有三斤,非常危險……”
穆宸寒打斷她的話,“我問的是產婦,她怎麼樣?”
護士一怔,連忙說道,“她身上的傷很嚴重,外科醫生已經在幫她處理傷口,還有她右手上的傷,傷到了經脈,以後有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留下後遺症,意味着她以後有可能再也拿不住畫筆,她那麼熱愛畫畫,會不會受不了?
穆宸寒眸光晦暗不明,緊了緊手指。
護士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她其實還傷到了子宮,估計以後都很難再有孩子了……”
穆宸寒心間一顫,某種情緒決堤而來,幾乎將他淹沒。
護士抱着孩子走遠,走到走廊盡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俊美非凡的男人還矗立在原地,他後背繃得緊緊的,即便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卻莫名讓人覺得悲傷。
“真是奇怪,他跟產婦好像關係非同一般,但又一點都不關心孩子,他連孩子的性別都沒有問……”喃喃自語地說完,護士連忙閉了嘴,有些事不是她能胡言亂語的,院長說過,這回接待的病人非常重要,不能對外泄露出半點消息。
陽光靜暖,傾瀉在這間高級病房裡面。
莫凌安靜地躺在一堆儀器和管子之間,身上裹着紗布,就像木乃伊一般。
穆宸寒矗立在她*前,望着她那張遍佈傷痕的臉頰,手指又剋制不住地握緊起來。
輕輕的推門聲,老夫人拄着柺杖走了進來,看到穆宸寒面沉如水的模樣,她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皺了皺眉,緩緩道,“怎麼就發生了這種事?莫凌傷得這麼重,孩子又早產……”
老夫人心煩意亂,看看已經昏迷一天的莫凌,再想想保溫箱裡面那個小傢伙,只有三斤的小小嬰兒,也不知能不能活下來。
“奶奶,孩子已經出生的事情,請你保密,不要告訴家裡任何人。”穆宸寒語氣毫無波瀾。
除了老夫人,穆宸寒已經不相信穆家任何人,所以,莫凌出事,孩子出生,他也只是通知了老夫人。
老夫人沉默片刻,緩緩道,“也好,先瞞着吧,等孩子脫離危險之後再說也不遲。”
穆宸寒沒有說話,堅毅的下巴緊繃着。
老夫人看了一眼莫凌,嘆了口氣,“等莫凌醒來,我就打算放她離開穆家,可憐的孩子,難爲她了。宸寒,來年,你跟如雪的婚事就趕緊辦了吧。”
穆宸寒仍舊不語,幽深的目光膠着在莫凌身上。
老夫人語氣加重,“宸寒,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要辜負瞭如雪,她是最無辜的!”
空氣裡浮動着令人窒息的氣息,他沉默良久,緩緩開口,“等孩子三歲,再舉行婚禮。”
“三年?你要讓如雪等你三年?女人的青春有限,你想讓她將青春都浪費在等待上面?”
穆宸寒側了側身,平靜地迎視着老夫人驚愕的目光,淡淡道,“我已經拿婚姻補償她,她必須等三年。”
老夫人用柺杖跺了跺地板,板着臉道,“什麼叫拿婚姻補償她,你們本來就是一對,結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穆宸寒面無表情,“奶奶,現在我不想談論這件事。如果您沒什麼事,就請回去吧,您在這裡待得越久,越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老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現在說什麼也難以改變他的決定,不如暫時放一放,等以後慢慢找機會勸說他。
第二天,莫凌終於醒過來了,她睜開雙眼的時候,竟然看到顧小喬坐在她的病*邊,她還以爲自己在做夢,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竟然夢見小喬了,奇怪的是,這丫頭還哭得這麼難看……”
顧小喬看到莫凌渾身是傷,心疼得不得了,本來坐在*邊抹眼淚,突然發現她睜開雙眼,先是一驚,再聽到她喃喃自語的話,小喬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想要抱她,又怕弄疼她,手足無措極了。
“臭丫頭,你睡了好久,你再不醒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原來不是做夢啊……”莫凌臉上露出一抹淺笑,“小喬,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啊!”顧小喬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偏偏又怕她傷心,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來,表情既彆扭又難看。
“別笑了,真難看。”
莫凌伸出裹着紗布的右手,想要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顧小喬連忙避開,抽噎着說道,“你別亂動,小心傷口。”
莫凌將手收了回去,微微一笑,“是穆家讓你來的嗎?”
“是穆二少將我接來的。”顧小喬猶豫了一下,問道,“阿凌,是誰將你傷成這樣的?”
“小喬,我不能說。”小喬與穆家無關,她不能將小喬牽扯進來。
莫凌疲倦地閉上雙眼,想要將腦海裡面那些殘忍的畫面統統忘掉。
她的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就像陽光下的泡沫,隨時都會消失,顧小喬又是一陣心疼,將她臉頰邊的髮絲撫到耳後,輕聲道,“阿凌,你休息一下,我在這裡陪着你。”
莫凌緩緩睜開眼,“小喬,我口渴,想喝水。”
“你做完手術,要通氣之後才能喝水……阿凌,你先忍耐一下,我用棉籤幫你潤一下嘴脣。”顧小喬鼻子一酸,又想落淚了,她原本不想提剖腹產手術,以免勾起阿凌的傷心事。
莫凌表情並沒有變化,也沒有問那個孩子現在如何,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顧小喬連忙倒了一杯溫水,用棉籤一點點擦拭她乾涸的脣瓣。
棉籤只能打溼脣瓣,根本起不到解渴的作用,莫凌喉嚨幹得已經快要冒煙了,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脣角。
顧小喬一陣心酸,柔聲安慰她,“等通氣之後就能喝水了,你再忍一忍。”
莫凌抿了抿脣,輕聲道,“小喬,你怎麼瘦了?最近在減肥嗎?”
顧小喬撲哧笑了起來,“是啊是啊,真的瘦了嗎?瘦了多好,以後穿衣服更好看了!”
莫凌彎了彎脣角,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小喬是在安慰她,小喬之所以瘦了這麼多,肯定是因爲失戀,再加上擔心自己的緣故。
她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只是聊了幾句,就疲憊得睡了過去。
顧小喬一直守在她身邊,直到下午時分,穆宸寒出現。
他面無表情地下逐客令,“顧小姐,你可以離開了。”
顧小喬雖然不瞭解穆宸寒和莫凌之間的恩怨,但是,她討厭穆家所有人,是他們將莫凌害得這麼慘,所以,面對穆宸寒,她也沒有好臉色,冷淡地說道,“你這算是過河拆橋吧,需要我的時候,就把我綁架過來,不需要的時候,就像丟棄垃圾一樣將我趕走。”
沒錯,她其實是被穆宸寒派人綁架過來的,她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兩名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強行拉入一輛汽車,她嚇了一跳,還以爲被綁架了,沒想到對方說帶她去看望莫凌,就這樣將她弄到了醫院,到了醫院她才知道,莫凌半隻腳都踏入了鬼門關,差點就醒不過來。
穆宸寒冷冷地盯着她,“如果不想給莫凌惹來麻煩,我勸你還是儘快離開,並且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忘掉。”
顧小喬心頭怒火一下子竄了起來,怒道,“給莫凌惹來麻煩?她現在麻煩還不夠大嗎?她變成這樣,全都是你們穆家害的!”
他深邃的眼眸霎時陰沉下去,冷冷道,“給你三秒鐘時間,立刻離開,聰明一點的,就按照我說的去辦,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莫凌!”
“你!”顧小喬氣得很想破口大罵,但是理智告訴她,這個男人真的有能力讓她再也見不到莫凌,她憤怒地跺了跺腳,怒道,“好好照顧莫凌,如果讓我知道你們再欺負她,就算拼上我的性命,我也不會讓你們穆家好過的!”
顧小喬帶着一肚子怒火離開了,鑽進一輛出租車,她氣呼呼地捶了一下座椅,心裡琢磨着聯絡南宮爵,想辦法趕緊將莫凌從穆家弄出去。
莫凌再次醒過來,已經是傍晚。
柔和的風拂過輕薄的窗簾,夕陽灑在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身上,他如天神般完美的俊臉上,修長的眉微蹙着,捲翹的睫毛在眼瞼下刷下淡淡的陰影。幾乎是在她看他的瞬間,他也擡眼向她望去,漆黑的眸底閃過極淡的亮光,長腿一邁,只是幾步便到了她面前。
他將病*搖了起來,倒了一杯水給她,“你已經可以喝水了,喝杯水吧。”
她習慣性地動了動右手,還未痊癒的傷口痛得她眉頭一蹙,她換了一隻手去接水杯。
穆宸寒並沒有將水杯遞給她,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手背上的傷痕,將水杯喂到她脣邊,淡淡道,“就這樣喝。”
莫凌不經意地皺了皺眉,喉嚨實在幹得難受,連話都說不出來,即便有千萬般不願,她也忍了,就着他的手將水杯裡面的水全部喝光。
他又倒了一杯水給她。
她喝了一半,便搖了搖頭,他將水杯放回桌上,順勢坐在她*前。
“晚上想吃什麼?”
她雙眼微闔,沉默不語。
“你剛醒來,還是喝點粥吧。”
她仍舊不說話。
病房裡,安靜得讓人難受。
過了半晌,他突然又開口,“孩子剛出生,只有三斤,身體很……”
“我不想知道!”莫凌猛地睜開雙眼,冷冰冰地打斷他的話,“不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有關他的任何事情!”
穆宸寒目光一沉,面色變得難看,“他是你生的,你就一點都不在乎他?你是怎麼做母親的?”
她的手指倏地攥緊*單,情緒激動地說道,“我不想知道,就是不想知道,我也不是他的母親!”在乎又怎樣,越在乎就越是捨不得,她註定要拋棄他,又何必加深兩人之間的羈絆。
穆宸寒面色鐵青,目光兇狠,“你這個自私無情的女人,爲了自己,就連親生的孩子也不承認,他還那麼小,你怎麼忍心那麼對他?”
“你閉嘴,我不需要你來教訓我,我註定是要離開穆家的,我跟你們姓穆的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她歇斯底里地吼完,就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她咳得很厲害,臉色憋得通紅,眼中還溢出了淚水,瘦弱的身軀不停地顫抖,宛如秋風中隨時都會凋零的枯葉。
穆宸寒倏然站起,右腳已經邁出半步,最終,還是矗立在原地,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不停地咳嗽,就好像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一般。
過了許久,她緩緩止住咳嗽,瘦弱的身軀蜷縮着,傷痕未愈的臉頰被凌亂的頭髮遮住大半,虛弱地說道,“按照我們的口頭協議,生完孩子我就可以離開了,與穆家再無任何關係,請你擬定一張書面協議,簽字之後交給我。”
“你好好休息,這件事以後再談。”穆宸寒面色陰沉地轉身,竭力壓制着心頭的怒火。
“給我協議,我今天就要拿到協議……”莫凌固執地望着他的後背,一字一頓說出口。
穆宸寒僵硬地頓住,回過頭深深地看着她,“這件事,等你好了再談!”
這已經是他忍耐的極限了,但莫凌並不死心,沒有得到他的答案,她不會安心地養傷,也完全安心不下去!
他的眼中已經燃燒着憤怒,她毫不畏懼地看着他,“我要的不是這種含糊其辭的話,穆宸寒,給我協議!”
穆宸寒陡然暴怒,“你休想!”
“你難道忘記你的承諾了?當初,你們逼我做羊水穿刺手術的時候,你說過只要做了手術,證明孩子是穆家的,再平安生下孩子,我就與穆家再無任何瓜葛。”莫凌快速說完這些話,已有些氣喘,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們當時還擊掌爲誓,如果誰違背諾言,便斷子絕孫,死後下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這些誓言,你難道忘記了嗎?”
“你在威脅我?”
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就像是要將她撕碎,但莫凌一點都不害怕,在鬼門關轉了幾回的人了,她連死亡都不害怕了,爲何還要害怕這個混蛋呢?
“我沒有威脅你,我只是在提醒你事實。”
他冷冷一笑,“事實就是,你自私地拿孩子發誓,絲毫不將他的安危放在心裡,你果然是沒有心的女人,也不配做他的母親。”
莫凌面無表情,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卻悄然握緊,冷冷道,“對,我就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女人,我不配做孩子的母親,所以,趕緊簽訂協議讓我滾蛋吧,我會滾得遠遠的,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礙你們的眼,如果可以,我還想將你們腦子裡面有關我的記憶抹得乾乾淨淨,就像我從來沒有出現在你們的生活中一樣!”
“你休想!”穆宸寒狂怒,眼前這個頑固的女人可惡得讓人想將她一把掐死,他摔門而出,怕自己再多待一刻,真的會把她掐死!
“死混蛋,說話不算話的混蛋!”莫凌憤怒地將*頭櫃上的東西統統掃到地面上。
醫生讓莫凌多下*走動,以免引起腸粘連,她在護工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挪動雙腿,疼得額頭冷汗直冒,千影坐在沙發上,看着她那副痛苦的樣子,不由嘆了口氣,“你不用這麼勉強自己,先試着走動幾步,慢慢來。”
莫凌咬着牙,沒有吭聲,又在病房裡走了兩圈,然後才坐到她身邊休息。
“諾,擦一下汗水吧。”千影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她接過紙巾,笑了笑,“又麻煩你來陪我,辛苦你了。”
千影聳了聳肩,大大咧咧地說道,“反正我的腿也受傷了,不能做別的事情,大家聚在一起,纔沒那麼無聊,感覺時間也過得快一些嘛。”
莫凌沉默了片刻,“你是爲了保護我才受的傷,謝謝你。”
千影笑,“保護你是我的職責,說謝謝就太見外了。”
“那四個保鏢,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在陸氏醫院發生火災的時候,那四個保鏢擋住殺手,讓莫凌和千影先走,她一直很掛念他們的安危。
千影目光一暗,淡淡道,“三個人受了傷,還有一個殉職了。”
有人爲了保護她,犧牲了!莫凌一怔,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千影看了她一眼,繼續道,“我們幹這一行,本來就是在玩命,我們只是履行自己的職責,與你無關,你可千萬別認爲是自己害死了他。”
莫凌沉默良久,緩緩道,“那個保鏢,他叫什麼名字?”一個年輕的生命爲她而犧牲了,她卻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真是太不應該了。
“外號剛子,本名陳剛。”
陳剛,莫凌會將這個名字銘記一生的。
“他出殯了嗎?我想去看看他。”
“已經安葬了,就在公共墓園裡面。”千影用遺憾的語氣說道,“二少爺是不會讓你去的,你現在只能留在醫院養傷。”
莫凌又問了其他三名保鏢的名字,得知他們在家養傷,而她又不方便出去,只好讓千影幫忙轉達她對他們的謝意。
很少有人會把保鏢當人看,千影突然很慶幸,她家boss大人看上的女人是莫凌。
當病房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莫凌拿起鏡子仔細端詳自己的臉,數了數,至少有五六道鞭傷,就算痊癒,也會留下淡淡的疤痕。
目光往下,白希的脖子上也有幾道傷痕,延伸到被病號服遮蔽的部位,她閉了閉眼,其實不用看,她也記得,五十二道鞭笞,每一鞭抽打在什麼部位她都記得一清二楚。渾身鮮血的自己,恐怕永生難忘。還有那個人殘忍的笑聲,也如噩夢般纏繞着她。
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垂眸看着自己裹着紗布的右手掌,這隻手大概已經廢了,她再也握不緊畫筆了吧。
鏡子咣噹砸向地面,碎成一片片,每一個碎片都折射出莫凌雙手掩面的畫面。
當穆宸寒走進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那個瘦得一陣風都能吹跑的女人孤獨地坐在*前,腳邊是一堆鏡子碎片,她深深地弓着背,雙手掩着臉,肩膀微微抽搐,指縫間有晶瑩剔透的液體緩緩流出。
他腳步猛地頓住,站在離她三四米的地方,幽暗的眸光深深地望着她。
房間裡安靜得嚇人,過了許久,她緩緩鬆開手,保持着埋頭的動作,沙啞的聲音疲憊不堪,“放我走吧。”
“奶奶說過,會放你自由。”
“我要的不是老夫人的承諾,而是你的。你我都清楚,我們之間的遊戲,除非你喊停,我怎麼可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她緩慢地擡起頭,這一次,他看清楚她的臉,那張遍佈淚痕,顏色蒼白的臉,數道疤痕,尤爲刺眼。
他眸光微微一動,似有什麼東西飛快地閃過。
她用手指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頰,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看,我現在毀了容,變成了醜八怪,身體也破敗不堪,還有什麼值得你囚禁的?你如果想要女人,勾一勾手指,什麼樣的女人都能得到,何必要囚禁我這樣一個醜陋不堪的人?你還想怎麼報復我的身體,還要我給你生兒子嗎?聽說我……”
“別說了。”
她充耳不聞,繼續用很輕的聲音說道,“聽說我子宮受損,沒辦法給你生兒子了呢,不如換一個吧,把我的左手也毀了吧……”
“我讓你別說了!”
“啊,不喜歡這個提議啊,沒關係,我還有更好玩的,不如你也用鞭子吧,用蘸了鹽水的鞭子,很快就能將每一寸肌膚抽得皮開肉綻……唔……”
她睜大雙眼,瀰漫在眼中的霧氣匯聚成水光,很快順着眼角緩緩跌落,在她小小的瞳仁裡倒映出男人挺拔的身軀。
他微微俯身,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託着她的後腦勺,滾燙的脣緊緊堵着她的脣,那些還未說出口的傷人傷己的話也被堵在了喉嚨裡。
他似乎很憤怒,用力吻着她的脣,舌頭在她的口腔裡肆虐,她被動地承受着,沒有掙扎,只是那雙圓睜的眼中露出嘲諷的神色,似乎在說“啊,原來這纔是你想要的報復方式啊”,他心間一顫,一顆心就像被泡在醋缸裡面,微酸,微脹。
他用手掌遮住她雙眼,狂猛的吻突然間變得溫柔,舌尖小心翼翼地描繪着她的脣形,一點點,一寸寸,他的吻帶着前所未有的*和溫柔,在她的領土上油走,似乎想用這種方式令她*。她卻不爲所動,沒有任何反應,任由他動作。
他託在她後腦勺的手掌輕輕摩挲,修長的手指撫摸着她脖頸優美的線條,然後來到她精緻的鎖骨,動作輕柔小心,就好像對待絕世珍寶一般。
她僵硬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緩緩伸出手臂環在他腰間,他心底霎時一軟,強勁有力的手臂摟着她,往自己懷中靠了靠,吻得更加繾綣。
良久,她氣息不穩地靠在他懷中,他雙手環着她的腰,微微垂着頭,輕輕啄了一下她臉上的傷痕。
她偏了偏頭,避開他親吻她臉頰的動作,淡淡道,“是這樣滿足你嗎?滿足你之後,就可以放我走了吧。”
(米娜桑,人家已經從月票榜上滾到最下面了,還不來支持撫摸一下麼,我已哭暈在廁所~~愛看完結文的親們,推薦笑笑的兩本完結文《總裁,愛上癮》《緋色豪門,總裁畫地爲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