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眼看了看天空中星星點點閃動着的燈光,馬凡不由得唉嘆了一聲:“好像……這活兒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我們兩個要賣苦力、而其他人則是在我們的頭頂上喝着好酒逍遙自在?”
輕輕掂量着手中兩支簡易版短矛的重心位置,霍士毫不在意地沙啞着喉嚨迴應道:“各司其職而已!換了是我們兩個,那就只能靠運氣來賭那點幸運點數了!希望頭兒能趕緊贏那麼幾把,從天上給我們扔點機槍之類的好玩意!”
仰天看了看天空中稀疏的星辰,再摸了摸略有些潮溼感覺的岩石,馬凡篤定地說道:“我們應該是在科羅拉多大峽谷的北邊,除了要小心那些拳手之外,還得留神這鬼地方的特產!”
乍然聽見馬凡的話語,正準備起步奔跑的霍士不禁一愣:“什麼特產?”
用一種極其緩慢的動作站直了身子,馬凡小心翼翼地朝着側面挪開了腿腳後,指點着不遠處一團蜷曲在灌木下、看上去像是牛糞般的陰影說道:“響尾蛇!”
眼睛一亮,霍士毫不猶豫地竄到了馬凡的身邊,手中的兩支急就章製作的短矛呼嘯着砸向了那團已經開始蠕動的陰影。
飛濺而起的沙塵中,那團看上去像是牛糞般的陰影猛地彈了開來,閃電般地朝着兩支併攏在一起的短毛上纏繞過去。不過眨眼的功夫,那條足有一米五左右長度的響尾蛇已經順着短矛,竄到了靠近霍士手掌的位置!
星月迷濛之中,響尾蛇大張着的嘴巴詭異地扭曲成了個奇怪的角度,呈彎鉤狀毒牙閃動着一絲絲妖異的光芒,就像是地獄中索魂的死神鐮刀一般,狠狠地朝着霍士的手掌咬了下去。
不假思索地,霍士的胳膊猛地一彈,原本緊緊抓在手中的短矛迅速在空中翻了個跟頭,調轉矛頭重新握到了霍士的手中。也不等那條暈頭轉向的響尾蛇再次發動攻擊,霍士利索地用另一隻手緊緊捏住了響尾蛇那遍佈環狀角質層的尾巴,猛地一抽一甩,方纔還氣勢洶洶的響尾蛇頓時像是條草繩一般,軟塌塌的垂落了下來。
用穿着陸戰靴的大腳踩住了蛇頭,霍士利落地將短矛的矛頭伸到了蛇口中輕輕彈動着。在看到響尾蛇反覆咬了好幾次矛頭之後,方纔擡手將那條已經噴盡了毒液的響尾蛇扔了出去。
鏽跡斑斑的粗糙矛頭上,響尾蛇毒液在月光下閃動着青油油的黯淡光芒。將矛頭湊近了眼前仔細看了看,霍士滿意地點了點頭:“捱上這麼一下,就算當場不死,也跑不了多遠了!”
在略有些潮溼的夜風中狂奔,而且只能憑藉着黯淡的星光來辨識腳下的岩石是否牢靠、茂密的灌木下是否有隱藏着的響尾蛇,甚至還要留神觀察着周遭是否有適合伏擊的環境……
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件苦差事!
但對早已經熟悉了荒漠地帶環境的霍士來說,這只是一次輕量級的晚餐後的散步。
中國的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上,各種各樣的地形地貌應有盡有。尤其是在霍士受訓的西北地區,類似於科羅拉多大峽谷周遭的荒漠地形也屢見不鮮,甚至更爲險惡!
看似堅不可摧的岩石,沒準早已經被風化得吹彈即破。一個小孩子輕輕用手一推,便能讓房子般大小的一塊巨石轟然坍塌。
矮小稀疏的灌木叢下,經歷了數萬年大自然嚴苛的考驗、淘汰而倖存下來的毒蟲陰險地蟄伏着。稍有不留神,一次輕柔得像是情人親吻般的叮咬,便能讓一個壯漢在短短几分鐘內癱軟成一灘爛泥。
粉塵般細小的沙土中,全身用僞裝布甚或就是一件破羊皮襖包裹起來的伏擊者將整個身體都隱藏在了沙土中,只露出一雙眼睛和鼻孔,窺伺着周遭的一切動靜。
有些擁有豐富獵殺經驗的伏擊者,甚至會極有耐心地看着整整一隊武裝人員從自己的身邊走過後,方纔慢悠悠地從沙土中擡起槍口,朝着那些毫無防備的背影掃射出一個扇面……
在岩石間縱躍前行,霍士以一種與他那健碩身軀完全不相稱的敏捷,儘量讓自己的形跡隱藏在了岩石的陰影背後。如果不仔細觀察,那麼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在岩石的陰影中,竟然有這麼一頭人形猛獸在迅速地潛行。
相比霍士,馬凡的行進模式則要簡單得多。
慢悠悠地綴在霍士身後十五米左右的位置上,同樣掩藏着形跡的馬凡看上去就像是在儘量避免走在前面的霍士發現自己一般,遮遮掩掩地選擇着那些隨時可以撲向霍士的有利地形前進着。
通常來說,在偵搜小隊的尖兵前出偵搜時,緊隨在尖兵後的接應人員並不應該跟得太近,而是依據實際地形,緩慢地在尖兵後大約五十至一百米的範圍內跟隨。
一旦尖兵遭遇襲擊,或是發現了那些潛藏着的伏擊者,大多數尖兵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後退,與自己後方的大隊人馬會合後,依據戰場實際環境來決定攻擊、堅守、或是撤離。
但在這種以冷兵器殺傷、貼身肉搏殺傷爲主的搏殺中,十五米的距離已經足夠讓那些猝然發動攻擊的襲擊者忽略了遠處的獵殺者。而十五米的距離,對於馬凡來說不過是幾個箭步的距離,完全可以隨時對遭受襲擊的霍士提供最有效的支援。
驀然間,保持着勻速奔跑速度的霍士猛地在一塊形狀像是禿鷲般的岩石後停下了身子,手中緊握着的短矛也像是不經意般地搖擺了一下,向緊隨在自己身後的馬凡發出了停止前進的訊號。
儘管在視野中並沒有看到任何的異常景象,但霍士的鼻端卻清晰地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但於霍士的記憶中有所不同,這種隨風傳來的血腥味道卻並不像是人血的那種獨特腥味,反倒像是……某種中、小型哺乳動物的血?
緩慢地貼着那塊形如禿鷲的巨大岩石,霍士小心翼翼地選擇了一個岩石的豁口,飛快地朝着血腥味傳來的方向探出了腦袋,再用更快的速度縮回了腦袋後一個翻滾,迅速脫離了原來的位置。
戰場上的詭詐手段見得太多,而其中較爲常用的便是利用異動、聲響、氣味、敵軍屍體、甚至是那些被打斷了手腳的敵軍傷員來製造陷阱,以此吸引敵方人員前來探查。
在抗美援朝戰爭中,直至後期的對越自衛反擊戰,無論是哪一方的軍人都曾經使用過這樣的方式來給對手製造打擊。而其中最爲經典的,便是在抗美援朝戰爭中,一名志願軍老兵利用一支莎衝鋒槍製造了個陷阱,誘使一名美軍士兵前來探查後,慢條斯理地連續狙殺了九名美軍士兵!
而相對應的,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曾經有一名前往山塘中取水的中國士兵遭遇冷槍襲擊後重傷不起。其所在的連隊中一名老兵,便是以這種瞬間探頭觀察後迅速轉換陣位的方式,連續三次避開了越軍狙擊手的襲擊,在第四次搶先開槍擊中了那名越軍狙擊手,並且成功地救回了自己的戰友!
雖說在心中明知這只是場冷兵器與肉搏的較量,但經歷過長期訓練、同時也擁有着豐富戰場經驗的霍士,卻依舊遵循了熱兵器作戰時的常規規避動作。
在那塊形如禿鷲的岩石另一側穩定了身形,霍士輕輕地將手中的兩支短矛分別握在了兩隻手中,朝着不遠處同樣轉換了藏身之地的馬凡,比劃了幾個乍然看上去像是海軍旗語般的動作。
緊了緊綁縛在手上的簡易版尖刺拳套,一直盯住霍士的馬凡在看到那幾個像是海軍旗語般的動作之後,險些啞然失笑!
各隊中,在無線電不通的目視距離內使用旗語或哨音進行通訊早已經屢見不鮮。尤其是最爲注重軍事禮儀的海軍之中,旗語的使用更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但霍士打出來的這個旗語……
前面幾下倒是正宗的海軍旗語,如假包換。但後面的直接就換成了炮兵指示座標的旗語,而最後那幾下子,乾脆就是大城市中交警指揮交通時的幾個動作!
這樣的旗語串聯到了一起,即使是世界上最好的軍事旗語專家,在乍然之下也會完全摸不着頭腦了吧?
或許是沒有得到應有的迴應,霍士顯得有些焦急地重新將那旗語比劃了一次,在最後還狠狠地加上了幾個動作。
眼睛盯着霍士打出的旗語,馬凡一邊慢慢地朝着一塊較高的岩石上挪動着,一邊下意識低聲地喃喃唸叨着霍士打出的旗語內容:“是兩隻被開膛的兔子,應該是陷阱……縱向標尺八十位置……你繞過去盯着,他們不會扎堆在一起的……看到回話,你個王八蛋……”
儘管明知霍士看不到自己的手勢,但馬凡卻依舊朝着霍士藏身的位置比劃出了一支粗大的中指,隨後才學着被天敵獵殺的野鼠般哀鳴了幾聲,順着兩塊岩石間的間隙飛快地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