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勞薩德十歲時,一個長期戲弄克勞薩德的孩子在一片麥田邊攔住了克勞薩德。在搶走了克勞薩德身上僅有的一美元之後,那個孩子甚至還要搶走克勞薩德攢了兩年的零花錢纔買來的自行車。
那是克勞薩德利用每一點閒暇時間爲人清理草坪、倒垃圾或送報紙、甚至是撿那些酒瓶賣錢才換來的自行車。
沒有哭泣、沒有撕扯,甚至連片刻的猶豫也沒有,克勞薩德在那個孩子興沖沖地跨上自己的自行車的瞬間,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到了那個孩子後頸上。
依舊是沒有絲毫的猶豫,克勞薩德用力扛起了那個昏迷不醒的孩子,直朝着麥田深處正在緩慢前行的自動聯合收割機走去。
因爲幹了兩年的力氣活兒,克勞薩德的力量遠遠超出了同齡的孩子。當克勞薩德喘息着將那個孩子放到了自動聯合收割機即將通過的路徑上時,克勞薩德甚至還來得及思索了片刻,再將那個孩子的頭部對準了自動聯合收割機那鋒利的切割器!
——這樣,什麼人也看不出那孩子頸部的傷痕了!
扶起了來時踩踏得歪倒的麥穗,克勞薩德從容不迫地回到了麥田邊的小路上,騎上自己的自行車趕回了家中。
與平時一樣,父母對克勞薩德滿身的塵土視而不見——克勞薩德已經不是第一次這副模樣走進家門了!
而在一小時後,整個小鎮沸騰起來——一個不幸的孩子在麥田中被自動聯合收割機切成了碎片,而設定了自動行走距離的自動聯合收割機甚至都沒在把那個孩子切成碎片之後停頓片刻!
上帝作證,當小鎮的警長看着自動聯合收割機後部那些夾雜着孩子的血肉打包而成的麥草時,當即痛哭不已……
那孩子是警長唯一的兒子!
對這起不幸事件的調查很快有了結果。很顯然,是這個孩子在麥田中玩耍得累了之後沉沉睡去,而自動聯合收割機恰巧從他睡覺的位置上經過。
原本的,這類不幸的事件,不會在小鎮上引起太多的波動。畢竟小鎮荒僻,有時候僅僅因爲來不及外送,那些得了急性闌尾炎的倒黴鬼就得活活疼死在狂奔着的卡車車廂裡。
但克勞薩德在那個孩子葬禮上的表現,卻讓整個小鎮的人感到了從心靈深處涌出的震撼!
當小鎮上的牧師爲那個不幸的孩子做完最終的祈禱之後,克勞薩德猛地從人羣中走了出來,有些髒污的小手中緊緊地抓着一張皺巴巴的、寫滿了字的作業紙。
時至今日,小鎮上的那些老邁的女人們幾乎還能完整地背誦小克勞薩德寫出的那篇短小而又催人淚下的葬禮祈禱文——
喬治,我想我不是你的朋友。
你打我、罵我,搶走我的午飯,並且把我的午飯扔進學校邊的水溝裡。
說實話,我有時候真的有些恨你!
但是,這並不代表着你應該在我十歲的時候,便永遠的離開我,離開你的父親。
我在想,上帝既然能夠把你從我的身邊帶走,那麼也能將你重新送回到我的身邊,送回到你父親的身邊!
那麼,我想我願意用我的自行車去交換你的歸來!
爲了得到這輛自行車,我爲佛萊曼太太的草坪除草、爲蘭道先生倒垃圾,並且在奧克林斯先生的雜貨店外收撿酒瓶賺錢,花了足足兩年的時間。
爲了能換取你的回來,我願意把我的自行車交給上帝!
如果這還不夠,那麼我願意再花兩年的時間,去做我做過的一切。
上帝,請拿走我的自行車,並把喬治還給我,還給我們!
哪怕喬治依舊會每天把我的午餐盒扔進水溝裡……
謝謝,上帝!
毫無疑問,當克勞薩德用稚嫩的童聲在小鎮中的所有人面前念出這篇情真意切的祈禱文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禁不住潸然淚下。甚至連小鎮中的牧師,都情不自禁地緊緊擁抱了克勞薩德,再用顫抖着的聲音在克勞薩德的耳邊反覆地絮叨着:“好了,我親愛的孩子!上帝能聽見你的祈禱,他會聽到……”
從那之後,不僅僅是剛剛承受了喪子之痛的警長,整個小鎮中的所有居民,都對克勞薩德另眼相看。甚至連那些從來以欺負克勞薩德爲樂事的孩子們,也開始主動地接近克勞薩德,並在幾個月後,心甘情願地跟着克勞薩德在小鎮中玩鬧。
而在克勞薩德即將升入中學的畢業典禮當天,作爲小鎮中的體面人物之一、且幾乎在小鎮中說一不二的警長,更是被克勞薩德的一句話感動得當衆泣不成聲!
在衆目睽睽之下,克勞薩德平靜地走到了警長的面前,半跪下身子,低沉着語調向一臉嚴肅的警長說道:“就像是我閱讀過的小說中所說的那樣——請讓我愛您如父,就如同您這些年愛我如子!”
不必在多說什麼,更不必克勞薩德再刻意地去做些什麼,當克勞薩德中學畢業之後,依舊是一臉嚴肅、但已經兩鬢斑白的警長再次出現在克勞薩德的中學畢業典禮上,不容分辯地將一封手寫的推薦信塞到了克勞薩德的手中。
憑藉着這封推薦信,克勞薩德異常順利地脫離了那些兒時玩伴們必定要經過的人生軌跡,來到了美國海軍陸戰隊的訓練基地中。
用如魚得水這四個字來形容克勞薩德在海軍陸戰隊中的經歷,恐怕是再合適不過了。在漫長的服役期間,克勞薩德一共只回過兩次家鄉小鎮。
其中的一次,是克勞薩德的祖父病重。在克勞薩德趕到祖父的病牀前時,已然垂老的祖父已經被病魔折磨得無法自主行動,甚至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但在克勞薩德與祖父最後單獨相處的時間裡,已經快要喪失神志的老祖父卻清晰地在克勞薩德的耳邊說出了一句話:“麥田裡的活兒……幹得好,我的小勇士!”
隨着祖父的溘然而逝,除了從小就喜歡聽祖父談天說地的克勞薩德,再也沒有人會記起,這個在德國出生,在美國去世的前納粹德軍下士,是曾經在德國狙擊手學校學習過的一名高材生!
而在小鎮中的警長去世之前,克勞薩德也及時地趕回了小鎮。
就像是與自己的祖父做最後的單獨相處一般,克勞薩德也要求與彌留中的警長單獨待上一會兒。這對於如同父子般相處的警長與克勞薩德來說,絕不是個過分的要求!
幾乎是貼在了警長的身邊,克勞薩德平靜地向警長坦陳了當年發生的一切。也許是因爲過於驚愕,又或許是因爲太過震驚,在克勞薩德說完之前,警長已經圓睜着雙眼,死死地盯着克勞薩德赫然而逝……
儘管在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克勞薩德的心中,卻從那一刻開始,便有了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似乎……
警長的眼睛,總是在什麼地方,靜靜地盯着自己?
每當這種感覺襲來時,克勞薩德的心中便會覺得異常的燥熱。即使是身處冰冷的海水中,也依舊覺得酷熱難當,恨不得剖開自己的胸膛,好讓冰冷的海水來降低心中的灼熱感覺。
但這種奇怪的感覺,卻也能帶給克勞薩德一些說不清楚的好處。
每當這種感覺出現時,克勞薩德的身邊就總會出現一些古怪的事情——突然被滾熱的咖啡燙到、汽車的某個零件出現故障、某個有後臺的傢伙正準備奪走克勞薩德好不容易爭奪到手的職位……
除此之外,每當在戰場上感覺到這種火燒火燎的感受時,克勞薩德的身邊總會出現一些危險的事情!
憑藉着這種像是第六感一般的感覺,克勞薩德已經數次逃過了幾乎必死的危機——剛剛離開咖啡店,那家咖啡店便遭受到了人體炸彈的襲擊;已經反覆檢查過的潛水呼吸器,卻發現因爲氣閥與氣壓表的故障,早已經漏光了所有的氧氣……
而在今天,尤其是在傍晚之後,這種心頭的燥熱,已經讓克勞薩德覺得難受到了極點!
見鬼……
也許又要出什麼事情了?
再次灌下了一瓶冰冷的礦泉水,克勞薩德扭曲着面孔朝着身邊的部下說道:“所有的巡邏人員加倍!雷達系統全天候掃描來自空中的不明飛行物!讓人去聯繫海岸警衛隊,我需要他們實時提供所有的水上、水下艦船航行報備資料!”
看着身邊領命而去的部下,克勞薩德在短暫的遲疑之後,扭頭朝着正準備執行自己命令的部下揚聲叫道:“讓酒吧的那些傢伙立刻離開!從明天開始,每一個下海潛水的人,都必須加派一倍人員跟隨!尤其是……”
指點着眼前監控屏幕上正在賣弄調酒技術的斑蝥,克勞薩德的臉上明顯地閃過了一絲陰鷙的神色:“尤其是這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