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別想拋棄我,沒有我的同意,你們就代表不了這個世界的意志。
起碼代表不了100%。
所以,我也不必因爲這個世界太過冷漠而傷心絕望,因爲我隨時可以爲這世界憑添一抹亮色。
所以,我不同意你們把這個世界做的如此絕望而痛苦,我不允許伱們這麼做,因爲,這個世界,我也有份啊……
……
明明就是這麼簡單的問題,自己居然想了這麼久?
肖囂也無法形容這一刻自己心裡的感覺,似乎在明白了這些事情,在看到了小男孩牽着音像店老闆的手走進了店裡之後,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就連周圍涌動着的世界意志形成的浪潮,都無法再影響到他,因爲這一刻,他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被世界意志排斥擠壓,而是自己也融入了其中,雖然,這世界意志裡面,仍然還有很多雜質,在影響着他,似乎仍然想着要扭曲他的一切,但他卻已經不放在眼裡……你可以開一輛車撞我,但只要我也在車裡,那無論你們有多少人,我都並不會感覺到害怕……
“怎麼會這樣?”
而在此時肖囂的對面,那個拎着銀色手提箱的男人,已經表情驚惶,如見了鬼。
他不知道此時剛剛肖囂因爲想通了這個問題而感覺到了輕鬆與開心,也不在意他剛剛說的什麼你的我的,究竟是什麼鬼話。
他只是震驚於,肖囂爲什麼可以將那個明明已經死掉的小男孩送進了音像店。
震驚於爲什麼明明已經被關閉了大部分大腦的他,居然可以忽然之間擺脫自己的控制,剛剛調整好的數據,爲什麼一下子又恢復如初……
“現在重置……”
他知道,剛剛肖囂做到的事情究竟有多麼恐怖。
他確實只是救了一個小男孩而已。
但這一個微小的舉動,卻表現出了一種層次上的,令人驚恐的力量。
小男孩已經死了,在現實層面的他,早就已經死去,甚至就連之前肖囂看到的,都是他曾經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幻象,所以他纔可以短時間內,看完這小男孩臨死前一年多的經歷。
看到過去的幻象,這對洞察者來說並不難。
洞察者達到了第三階段之後,便已經有了橫向與縱向洞察的能力。
橫向目光洞穿空間,可以看到很多物理意義上他不應該看到的東西,這是因爲精神力量擁有共振特性,他可以藉助別人的感知能力來獲取信息。
縱向洞察跨越時間,他可以看到過去發生的事情。
這其實是一種進入精神海洋,在裡面搜索某些特定秘密的能力。
但是,這兩種能力,都是可以解釋的,都是黑森林早就已經掌控了的,他們之前對這個世界的監視,靠的就是這種力量。
可惟獨,肖囂居然走進了回憶之中,改變了小男孩與音像店老闆的命運。
這不合理。
有誰可以改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甚至讓這被改變後的結局,重新鑲嵌進了現實之中?
這種現象,甚至已經超出了拎着銀色手提箱男人的理解範圍。
唯一的解釋便是:“主宰!”
這個零號試藥者,已經通過對這個世界上各種痛苦物質的吞噬,使得自己突破了禁忌的層次,踏入了主宰的範疇……
但這怎麼可能?
剛剛見到他時,他明明還差着一部分……
“快,關閉他,關閉他……”
“哪怕只是關閉一部分……”
“……”
縱是心間再爲驚恐,如今他也顧不上其他了,只是拼命向耳麥裡叫着。
身爲黑森林的特派員,他並不害怕那些異鄉人的神秘力量,因爲他知道這些力量都有着另外一種解釋,而掌控了這些力量運用層次的他,可以用更爲高效,也更爲精準、科學的方法,阻擊這些異鄉人,甚至,封死他們所有的能力,並在現實層面將他們殺死。畢竟,遺失島上所有的人都一直相信,一個理智的正常人,怎麼可能會怕了一個思維混亂的瘋子?
可這不包括“現實重置”的能力。
這種能力讓他恐懼,這代表着“現實”已經無法再保護自己。
所以他大聲嘶吼了起來,如今已經不求將肖囂徹底關閉,只需要將他關閉一部分都好……
“正在做……”
此時的遺失島上,一羣科研人員,也在大汗淋漓,手忙腳亂的進行着各種嘗試,但結果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第一次時,這顆大腦釋放的信號,還能影響到肖囂。
但如今,竟是無論怎麼刺激,都沒有半點反應。
“嗯?”
而肖囂,也是同樣在這一刻,感受到了那個特異信號的來源。
其實就他而言,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經歷了什麼,對於遺島的人來說,肖囂剛剛突破了一個了不起的層次,但肖囂卻沒有特別的感覺,因爲他不是在有意的突破,他只是心有所感,所以想要看看這個世界,看到了太多的痛苦,也就形成了自己精神層面的思索,他同樣也對這些感覺到了無力,感覺到了絕望,感覺到了一種,被囚禁在了深淵之中的,深深的痛苦。
是的,遺失島的人其實一開始對他的觀察,很準確。
他確實還差了一步突破禁忌層次,因爲他吞噬的痛苦,還不夠,還差不少。
只不過,他們無法理解的是,對有些人來說,僅僅是看到這些痛苦,便也就產生了新的痛苦。
讓肖囂突破禁忌層次的,不是來自於外界的痛苦。
而是他自己內心產生的。
也正因此,肖器不覺得自己在突破什麼層次,自己明明只是看到了問題,思索問題,並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答案而已。
當然,力量層次確實產生了本質上的變化。
可他甚至無暇思索這種力量層次究竟有着什麼樣的威力,他在獲得了這種讓人驚歎的力量之後,下意識做了的,也只是幫助了一個喜歡電影的小男孩而已。
不過必須承認,在這種新的層次裡,自己感知到的一切,都比之前靈敏了很多。
便如同之前,自己只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精神力量,正在瘋狂的影響自己,改變自己,但如今,他卻敏銳的察覺到,精神力量,或者說,是世界意志,甚至一直都沒有變過,它們只是單純的力量,只不過,在這種力量裡,一直藏着一個信號,那種信號,似乎與自己的精神力量有着一樣的性質,它一直在藉由世界意志的力量,對自己的大腦產生着影響……
於是,他微微擡頭,忽然便回溯着這個信號的方向,看向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一個長時間隱藏在迷霧海里,早已經被世人遺忘的地方。
“怎麼會沒有效果?”
此時的遺失島上,對那顆大腦的刺激,正在繼續,但他們面對着這種現狀,直急的快要腦門出汗。
剛纔沒能100%關閉肖囂的大腦,他們還能勉強安慰自己,因爲在神秘領域的研究,出現這麼一點玄學的問題似乎很合理。
可現在居然完全不起作用,那就根本不合理了啊……
“別費勁了……”
同樣也在這時,卻忽然聽到了一個淡淡的聲音。
在場的人同時悚然一驚,猛得擡頭,四下裡張望,半晌纔看到了身後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一些暗紅色的物質。
這些物質彷彿污染一樣,一點一點侵染了整個屏幕,旋及,又是另外一個屏幕,末了,居然整個實驗室內,所有的屏幕,都充滿了暗紅色的光澤,而這種光澤,又蠕動着,彷彿是活物一樣,裡面漸漸出現了肖囂的臉,他定定的站在屏幕之中,目光卻彷彿可以穿過屏幕,目光冷幽幽的掃過了在場所有人的臉,甚至,還包括了信號剛剛接了進來的牧羊人在屏幕上的臉……
……那是唯一一塊沒有被血肉化的事物。
肖囂臉上的表情,似乎也變得有些怪異,微微點頭,然後目光落到了那顆玻璃缸中的大腦之上。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所有的問題,微笑道:“這就是你們留下的開關?”
“似乎沒什麼作用?”
“……”
實驗室內,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他們不明白,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問題,這似乎不在預料之內啊……
另外,當着克隆大腦的主人,跟人討論,似乎也不是回事?
“不起作用是合理的……”
肖囂輕輕點了一下頭,輕聲道:“那或許跟我的大腦本質構造一樣,但已經不同了。”
“它沒有我經歷過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它也沒有經歷過我經歷的痛苦,所以本質相同,但精神波段卻已經有了本質的區別。”
“痛苦,讓我們與別人不同。”
“它是個幸運的,只有沉睡與單純,沒有成爲現在的我。”
“所以,還是關閉了吧!”
“……”
“不好……”
在他說出了這最後的一句話,實驗室內,所有人都已經大吃了一驚。
尤其是周圍的安保人員,更是難掩一顆心瘋狂的跳動,不知是誰大喝了一聲,忽然高舉起槍,向着那一塊一塊血肉化的屏幕瘋狂的射擊。
而那顆玻璃缸內的大腦,更是立刻被層層掩護了起來。
他們剛剛並沒有聽明白肖囂的解釋,只是知道這顆大腦的重要性,所以絕不允許出現閃失。
這顆大腦,便是控制零號試藥者的最後秘鑰。只是……
……全無用處。
屏幕上的肖囂,臉上已經露出了冷淡的笑容,忽然之間,屏幕上面,暗紅色的屏幕驟然大放光芒,那一顆玻璃缸內的大腦,忽然延伸出了無數的血絲,這活潑跳動的血絲,竟似有着鋒利的一端,瞬間便已經將周圍所有的玻璃缸,盡皆戳成了篩子,緊接着,又洞穿了旁邊的玻璃缸,裡面放着的,正是以粉紅色爲標識的,屬於兔子老闆的那一顆秘鑰。
而蔓延還在繼續,一顆接一顆的玻璃缸,忽然如炸彈一樣爆炸,紛亂的玻璃碎屑四濺如子彈。
就連周圍那無數持槍的安保人員,都在這一刻,被擊中無數。
而還擠在了一塊屏幕上的牧羊人,彷彿也在被警報一般,其中一顆玻璃碎片,恰恰的擊中了屏幕,他額心所在的位置。
他彷彿真的被擊中了一般,嚇了一跳,旋即所在的屏幕,緩緩崩裂。
“嘀——滴——滴——”
下一刻,整個實驗室,不,應該說,整座遺失島,忽然響起了強烈而急促的警報聲,如同帶着種極具穿透力的魔音,瞬間貫穿了整片島嶼。
整座島上,隱藏着無數的人,他們紛紛被驚動,吃驚的跑了出來,大叫着:“發生了什麼事?”
而不等這個問題問出,他們便忽然收住了口,如同被扼住了脖子,呆呆的擡頭,看向了實驗室,那裡,正有無數暗紅色的觸手沖天而起,如同一座血肉本質的火山。
“實驗室……實驗室出事了?”
“不……”
有人看着那些沖天而起的血肉,表情逐漸失控:“那是黑森林監測這個世界的核心啊……”
“他究竟想做什麼?”
“引發第二次世界性的精神共振嗎?”
“……”
“……”
“該死!”
這一切發生的都太快,快到時間與空間都對肖囂失去了束縛作用,因此,站在了肖囂對面,拎着銀色手提箱的男人,甚至都產生了一種恍惚與錯愕感。
肖囂在進入了主宰層次之後,明明沒有做什麼,但卻隱約發覺,似乎有一些事情出現了。
心情忽地便跌入谷底,失聲大叫:“你剛剛做了什麼?”
“當然是做一些你們期待的事情啊……”
肖囂笑着看向了他,慢慢的,向前邁動了步子,緩緩道:“如同美好的行爲是爲了盼着這世界回贈我們美好。”
“你們做了這麼多殘酷而冷漠的行爲,難道不是在盼着這世界給予你們回樣的殘忍?”
“……”
“唰!”
肖囂這輕鬆而淡然的表情,竟使得他內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種難言的顫慄。
瘋子!
這是瘋子啊!
他對於肖囂在異鄉人圈裡子的名聲,並非全無瞭解,恰恰相反的是,他非常的瞭解。
身爲觀測者,他一直都關注着任何一個試藥的狀態,更不用說是最爲重要的零號試藥者了,所以,他知道肖囂在異鄉人的圈子裡名聲有多恐怖,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知道這恐怖的名聲其實有不少是來自於誤會,另外,哪怕不是誤會,他也不在乎,只是一個瘋子而已,自己眼中,他不過是一個程序混亂的木偶,隨時可以拿捏,自己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當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一種微妙的心理,這種“不怕”的情緒,甚至快要醞釀成了“不屑”。
但是在現在這一刻,自己手裡本該不會出現任何失誤的“秘鑰”,忽然變得一點作用沒有,對方的一切,自己反而看不明白了。
於是,內心裡的“不屑”,便也忽然之間,加了倍的爆發了出來。
美好渴望美好,殘忍等待殘忍。
肖囂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帶着一種很平和的想法。
爲什麼有人會對這個世界報以美好,又爲什麼總是如此殘忍冷酷。
你可以說是前者太過天真,後者纔是生活的統治者。
但或許原因也更簡單,前者只是希望自己的美好可以換來其他人的美好,後者的殘酷只是因爲不相信自己也會迎來這一天……
……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是因爲領教過了別人對自己的殘酷,纔會變成了這樣子。
但總之,有一點,是很公平的。
美好換來美好,殘酷換來殘酷,肖囂很喜歡這樣的公平。
畢竟,自己雖然嚮往美好,但也並不是真的就一昧只知道付出的濫好人啊……
……我也會生氣的!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若是知道了大名鼎鼎的黑門城異鄉人協會肖會長居然會生出這樣的想法,會不會直接驚掉下巴,但此時的肖囂確實是這麼想的。
而在他開始這樣想的時候,周圍的精神海洋,便忽地開始受到了他的影響,那是一種很奇異的現象,肖囂的情緒,想法,影響到了周圍的每一分精神力。
這些純粹的,原本屬於這世界上每一個人,屬於世界意志的精神力量,開始被肖囂的想法,情緒所污染,以他爲中心,一點一點,一片一片的擴散了開來,如同墨水滴入海洋。
原本墨水滴入海洋,很快就會被稀釋。
可肖囂不是普通的墨水,他以最快的速度,污染了整片海洋,就像是海洋在模仿他,學習他。
這種現象,有一個專用的詞彙:精神共振。
當肖囂心裡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並且,願意主動爲眼前這位雖然是第一次見,但一見就很投緣的遺失島特派員呈現時,周圍的精神海洋,便開始配合了。
於是,這位特派員眼中的世界開始變化,他看到了,周圍的土地,建築,都開始變得血肉一般融化,一條條揮舞的觸手,一隻只詭異的眼睛,一顆顆撲通撲通跳動着的心臟,開始在周圍生長了出來,他無法再看到現實中的道路與高樓,看到的是一片血肉的世界,鼻端都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自己彷彿都被扯入到了一個,一個離奇的,怪異的事情之中……
“不好……”
這位特派員瘋狂的大叫,猛得扯下了自己的眼鏡。
他知道這是異鄉人在將自己拉進幻覺的前兆,他不敢再用這眼睛去看到那些精神力量的具象。
可是當他扯下了眼鏡之後,才發現,沒用。
周圍仍是那片血色的世界,仍是有着無數臃腫而彭脹的血肉,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但偏偏絕對不合理。
“快,啓動安保裝置,我們要撤離!”
拎着手提箱的男人,瘋狂大叫着,猛得蹲下,試圖打開銀色手提箱。
肖囂身後的楊佳,一直在保持着警惕,此時見他有所反應,便第四次忍不住要出手。
可肖囂卻攔住了她,低聲說道:“還不到時候……”
他只是任由那個拎着手提箱的男人,將銀色手提箱放在地上,打開,擰動箱子裡面的按鈕,然後重重拍向了一個紅色的裝置。
甚至在他的感知裡,可以看到,這座城市其他的幾個地方,也有其他幾個人在這麼做。
但他居然任由他們操作,只是站在了這片以他爲中心的,猶如血海一樣的世界之中,雙雙的,向着那黯淡而扭曲的天空,緩緩的擡起了雙手。
撲通!
他的心臟在跳動,下一刻,巨大的衝擊波,忽然引發了更強烈的精神共振,呼嘯着席捲向了四面八方。
同一時間,整個世界,各個不同的地方。
那些與遺失島內,玻璃缸內的大腦有關聯的人,都在這一瞬間,受到了難以精準形容的刺激,在這個本來就已經由異鄉人彼此間的矛盾引發的巨大動盪裡,他們或是隱藏在異鄉人的圈子,或是隱藏在普通人之中,但無形的壓力已經席捲了整個世界,他們也在這動盪出現的瞬間,受到了一種奇異的精神力量震動,眼神忽然變得空空蕩蕩,彷彿,整個身體都已經被莫名的力量掏空。
“那是發生了什麼?”
迷霧海中,就連正準備有所動作的但丁組織與地獄組織的衆人,也忽然察覺到了這強烈的波動,猛得擡起了頭來。
黑門城,牧羊人身邊的諸如野狗先生等等,也猛然感覺一陣心悸,衝到窗邊,失聲驚呼。
“那是……”
“……”
而面對着這無數人的疑問,黑門城,某棟建築的二樓,白色的窗簾後面,有個女人,安靜的站在了窗前,她神色平靜,但眼底卻有着無盡的暗流涌動:
“第二次橫向精神共振現象!”
“地獄之門,又一次要被人打開了……”
“……”
“不是!”
而站在了楊佳身邊的肖囂,則滿意的看着這一切的出現,輕聲道:“這只是諾亞計劃的第三步而已。”
“我想好了,諾亞計劃我會執行下去。”
“只不過,我們的諾亞計劃,不會像那些膽小的人一樣逃離。”
“我們只是,讓美好的人,得到救贖。”
“讓殘暴的人,陷入噩夢。”
“這纔是諾亞計劃的真正意義,若沒有上帝的那場大洪水,便不會有這艘船存在的意義。”
“我們的世界沒有上帝,所以,這場洪水由我來發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