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爲獲得了一座無主的城市,會是一件好事,但誰能想到,這裡面竟有着難言的兇險?
剛剛經歷的事情,讓肖囂心裡都生出了一種詭異的驚悚,他自己也說不準這是什麼,只是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渡過了一場難關。
他甚至爲自己可以及時醒來而慶幸,又或者說,不只是慶幸?
心裡快速的回憶了一下剛剛的感覺,很奇怪,能夠聽到很多在呼喚自己的聲音,但偏偏,這所有的聲音,又都被阻擋在了自己的意識之外,只有楊佳的聲音,可以穿過那層層阻隔,及時擊中自己,就如同,剛剛自己的心臟寄生了安息城,但也被安息城這片精神力量的海洋淹沒,層層包裹於其中,只有楊佳,輕而易舉的就進入了自己的心臟,把自己及時喚醒。
這是巧合嗎?
楊佳會說話,是因爲她感覺到了自己正在消失。
而她能感覺到自己正在消失,便是因爲那枚白金指環,在某種深層層面,將二人束縛到了一起。
便如你有一部分在我這裡,我有一部分在你那裡。
楊佳喚醒自己的過程,看似簡單,實則恰是因爲這微妙的聯繫。
而偏偏,這枚白金指環,是黑門城的意志,之前特意留給了楊佳的,且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收取積分。
莫非,黑門城從那時起,就預料到自己會有這一步?
……
心裡飛快想明白了這彼此之間的關係,肖囂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這個世界上,大家都深藏着自己的秘密,誰也不肯說出來,包括了黑門城在內……”
“看樣子,自己還是有必要再找她好好聊聊的……”
“……”
心裡雖然想着這些,但肖囂也知道,自己確實該回去了。
只不過,在回去之前,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比如,這偌大一座安息城,怎麼辦?
雖然這座城市,剛剛差一點讓自己迷失。
但是,憑白放棄安息城,肖囂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他知道,如果自己抽離了自身的感知,這座城市,便又會變得空空蕩蕩。
到時候,迷霧海里,那無數個遊蕩於迷霧之中的神秘源頭,怕是會有無數涌進這裡,你爭我搶,爲了成爲這座城市的意志,而拼個伱死我活。
……當然,肖囂還是挺想看看它們爭奪的樣子的。
可細想了一下,終還是不能,神秘源頭的爭奪,都是在人的精神海洋裡面進行,如果任由那些神秘源頭在這裡養蠱一般彼此吞噬,恐怕倒黴的還是安息城的普通人吧?
也會這使得這座城市,出現大量的分裂人格?
分成三個人格、四個人格?甚至是隨着進來的神秘源頭越來越多,分個十幾二十多個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歸根結底,還是自己捨不得。
安息城的博物館,如今已經徹底被清空,博物館裡的武器,現在還都附着在那無數的分裂人身上,其中絕大部分,都已經被各城市來的異鄉人給哄搶一空,但剩下的部分,卻也非常的可觀了,肖囂不急着將這些東西搶回來,卻要確保這些東西都是自己的,畢竟,這可都是自己的小金庫啊,回頭都可以納入自己的收藏體系之中,成爲自己的武器庫的……
……畢竟,之前橋底老周不還背後嘲諷自己不算一個真正的收藏家麼?
……呵,他一個撿破爛的也配!
……
總而言之,肖囂不想放棄安息城的寶藏,便只有找一個合適的人幫自己守着。
但找誰呢?
地獄三頭犬是不行的,雖然它們的責任就是看門,但現在肖囂對它們三個的品德有點懷疑。
屠夫也不行,街防鄰里都等着他明天開張賣肉呢!
那又該找誰?
也不知是肖囂想着這個問題時,自言自語出了聲,還是如今他仍處於對這座城市寄生的狀態,自己的思維也引發了一些精神力量的外溢,被人捕捉到了。
很快,他耳邊就響起了叮叮咚咚的歡快又帶點討好的旋律。
無形之中,彷彿有一位可愛的,抱着一個唱片機的小姐姐在雀躍的舞蹈,滿臉都是期待的神色。
於是,肖囂眼神逐漸變得明朗:“有了……”
唱片機小姐姐的舞蹈更歡快了,笑意盈盈,若旋律有生命,此時這旋律便已恨不得想要掛在肖囂的身上。
然後肖囂便開心的做出了決定:“兔子老闆不就在安息城麼?”
他心思微動之間,這巨大的安息城便彷彿被顛倒撥動,周圍的城市建築與街道,人羣,都開始飛快的位移,重組,當肖囂身邊的景物再次穩定,他已經來到了一座位於街邊的小酒館裡,此時面對着剛剛還異常瘋狂,如今卻已迴歸了平靜的城市,坐在街邊的兔子耳朵,嘴裡叼着一根吸管,一點一點的喝着身前方口杯裡的加冰威士忌,嗤啦嗤啦喝的很開心,還不時的吹個泡泡。
“怎麼纔出現啊?”
看到了肖囂的身影,出現在酒吧門口,兔子老闆的兩隻耳朵豎了一下,又懶洋洋的耷拉了下來。
肖囂都好奇,她這耳朵究竟是戴在腦袋上的掛飾,還是長在了腦袋上的?
“有你帶着,我又何必擔心?”
肖囂笑着走到了她的面前,拉開了一張凳子,在她面前坐了下來。
“確實不用擔心,可是……”
兔子老闆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耳朵:“我是你的老闆啊,又不是你的打工崽,你就這麼使喚我?”
迎着她的抱怨,肖囂剛想說點軟的,就聽她又道:“實在不行先把我買下來啊,買下來之用鞭子還是用蠟燭就隨便你咯……”
“……”
肖囂一下子又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茬了。
微一打量這位黑門城的地下世界巨佬,只覺得她身上的氣質已經非常的詭異。
此時的自己,已經看不到她身上的積分顯示了,這或許也代表着,積分再多,也無法將她買下?
城市已經沒有了完全控制她,任意買賣她的權力?
但是,自己又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身體之中的力量,尤其是這次的安息城一戰,她收穫當真不小,在黑門城時,肖囂就已經感覺到了她的巨大潛力,如今再看,她隱約間,已有了超出A級的實力層次,或許,自己如果想要她的力量,便只能將她殺死在這座城市裡,然後藉由這座城市的力量,把她的力量消化,然後收藏進自己的小金庫裡面吧?
這大概也可以解釋,神秘源頭對畸變生物的執着。
神秘源頭通過對精神海洋的寄生,可以輕易的控制這座城市裡的每一個人。
但是,除了畸變生物。
所以,對於畸變生物,他們只能懸賞,通過懸賞,清理掉她們,然後吞噬掉她們的一切。
弱小的便以痛苦物質的形式被吸收,強大的,便可以單獨留存起來,作爲武器,收藏進博物館內。
或許神秘源頭在本質上與畸變生物是一類的?
肖囂很早之前就產生過這個念頭,甚至還試着類比,得到了神秘源頭或許就是SS級畸變生物的答案,只不過,究竟是不是他們只需要成長就可以做到這一步,還是說其間也需要發生一些變化,那就是現在肖囂的知識盲區了,但肖囂並不介意,反正沒有比把兔子耳朵放在這座空蕩蕩的城市裡最合適的了吧,也好藉機觀察一下她……
老闆守着保險櫃,員工在下面拼殺,其他公司不也這麼做的?
“難道只有買下來才能挑選鞭子和蠟燭?”
肖囂心裡想着,面上卻只是順着她的話口,笑着問了一句。
兔子老闆頓時眼前一亮:“當然不是,你願意?”
肖囂本想說什麼,忽然腦海裡閃過了楊佳的影子,略坐正了一些,笑道:“先聊正事,安息城的地盤打下來了,你做BOSS的,打算怎麼處理?”
“員工太勤快了也不好……”
兔子老闆都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句,道:“本來想給自己放個假,旅旅遊,結果你硬是要逼着我加班……”
肖囂聽她這麼說,便知道她已經答應了,準備笑着起身。
卻不料,兔子老闆見他只說了這麼兩句便要走,卻又忽地叫住了他,似乎也在猶豫,好一會才道:“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嗯?”
肖囂有些好奇的轉頭看向了她。
兔子老闆眼神定定的看向了他,慢慢道:“我從很久之前開始,就知道自己會瘋掉了……”
“我一直在等,甚至想要主動加入瘋子團體……”
“但瘋子組織一直不找我,你也不肯把我買下來,搞得我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如今,我能感覺到,我正在變成一個瘋子……”
“……”
她說着,天生有些稚嫩的面孔上,居然隱約的出現了幾分陰森:
“這種感覺真的好愉快啊……”
“所以我很想知道,我,或者說,我們,究竟會瘋到什麼程度?”
“……”
肖囂倒是沒想到兔子老闆會問出這樣的話,從認識她開始,她給自己的印象就一直都是不怎麼正常。
大概她是真的瘋了,不然怎麼會問出這麼正常的話?
而看着她,感受着她內心裡那隱約的,似乎被隱瞞的很好的擔憂,肖囂也只是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大腦,道:“起碼不會瘋到把這玩意兒丟了……”
在兔子老闆咯咯笑聲裡,肖囂向她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這個世界,大家都有很多看不明白的東西,自己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仍然覺得有太多事情被人瞞着,比如在這次狂歡盛宴裡神隱的但丁組織與地獄組織,比如黑門城提前爲自己準備好的白金戒指,比如如今都仍然還嚇的楊佳躲在小樓裡不敢現身的未知恐懼,又比如,自己曾經在對抗次級源頭渡先生的時候,那一扇幽隱的出現,彷彿關押着無盡絕望與恐懼的門……
而相比起自己,兔子老闆顯然知道的更少。
她雖然一直期待着這個,但卻也難免被這詭異的變化嚇到……
可沒關係,被嚇到了難道就不往前走了?
先給她一片土壤,至於最後長成了什麼樣子,那就只能看命運了吧?
從那個小酒吧裡出來,肖囂心情已經放鬆了很多,也決定不再理會安息城內此時正不停呼喚着自己的聲音,現在他有點煩這個。
不過耳邊最是纏繞着各種詭異的旋律,彷彿一個人嚶嚶嚶的哭泣,肖囂都無奈的停了下來,道:“你也別覺得委曲了,我知道你這次幫了大忙,我對你也一直很好的,對吧?”
“可這一次,我差點被坑了,卻沒有一個人提醒我,難道我不得回去跟黑門城聊一聊?”
“有什麼問題,咱們回家再說,好吧?”
“……”
那個若隱若現的旋律,更加的嚶嚶嚶了,某個抱着唱片機的小姐姐,彷彿在委委曲曲的抱怨着:“你需要跟她聊一聊,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走吧!”
肖囂則沒想這些,擡手之間,幾條街區之外,正蹲在了馬路涯子上蹭人網絡的軟軟,便忽然之間,被扯到了他的身前,他將軟軟攔腰提了起來,腳下城市堅實的大地,忽然變得融化,而後,他整個人都沉入了這融化的血肉之中,無數根觸手迎風而起,相互交織,化作了兩條並行的鐵軌,旋及,他們來時乘坐的高列,如同一條虛幻的影子,來到了他的身前。
來時,肖囂尚需要乘坐高列,而這次回去,卻已經只在一念之間。
坐在了火車上,肖囂才輕輕吁了口氣,看着這空蕩蕩的車廂,將滿臉不滿的軟軟放到了一邊,自己揉着額心休息。
眨眼之間,就該到黑門城了。
自己可以向黑門城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畢竟,或許這樣說,有些不敬,但此時的自己,確實已經有了與黑門城對話的資格。
只是,該從哪裡問起呢?
想着這些事情的肖囂,不知何時,忽然感覺,微微有些不對。
他立刻擡起頭來,就見這趟血肉幻化的高列,光線昏暗,燈光閃爍,而就在他所坐的座位前方,大約七八排座位的地方,赫然正坐着兩道身影。
正對着自己的,是一個穿着白金長袍的老者,而背對着自己的,則是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
他們相視而坐,白金長袍老者只是安靜的看着自己,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卻是時不時的撓一下頭,看起來有些煩躁的樣子。
肖囂低呼了口氣,慢慢站了起來。
這趟高列是自己利用安息城的精神海洋幻化出來的,只會將自己與軟軟送回黑門城,這是一種類似於權柄的力量,可是,這趟本不該有任何人的列車上,卻忽然出現了這麼兩個陌生人。
毫無疑問,他們應該有着遠超自己的位階。
而既然他們出現了,又沒有向自己出手,便說明他們是想找自己談一談的,況且,肖囂在他們身上,也沒有感覺到類似神秘源頭的氣質。
他們居然是人。
微吁了口氣,肖囂臉上堆起了笑容,慢慢的走向了他們兩個。
這兩個人,白金老者的視線,隨着肖囂的靠近,緩緩上移,而西裝中年男人也轉過了身來,若有所思的看着肖囂。
肖囂一步步的靠近,向他們伸出了手。
白金老者正對着肖囂,看着他伸出的手,微一遲疑,便也友好的伸出了手,準備握一下。
“看樣子不是敵人……”
肖囂心裡有了譜,卻並不去握他的手,而是上下晃了晃,道:“車票!”
“?”
白金長袍的老者眼神變得驚愕,就連西裝中年男人都倒吸了一口牙花子:“搭你個順風車罷了,還要車票的?”
“上船要船票,上車要車票。”
肖囂將他們的表情納入眼底,並迅速做出了大量的分析,笑道:“況且你們連聲招呼都沒打就上來了,不罰款,只補票還不行?”
“你之前請所有人蔘與盛宴的時候,沒這麼小氣啊……”
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居然真的從口袋裡摸索了半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看起來也就拳頭大小,黑黝黝的,無奈向肖囂道:
“我不用積分的,所以只能用這個來抵,可以吧?”
“……”
肖囂心裡微動,接過了這個小盒子,看也不看就揣進了兜裡,又看向了那個白金長袍的老人,沉默不語。
“你這……”
白金長袍的老人表情複雜的看了一眼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似乎有點不情願,埋怨道:“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
可迎着肖囂坦然又認真的眼神,他還是深深呼了口氣,從寬大的白色袍袖裡面,摸出了一把黃銅顏色的鑰匙,在肖囂面前晃了晃,放進了他的手裡:
“可以了吧?”
“……”
肖囂居然真的收到了兩張車票,心情卻是一下子變得沉重了起來,他在這兩人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微微皺眉:
“所以,你們也是想來找我預訂諾亞的船票的?”
“……”
這兩人似乎看出了肖囂這句話是試探,對視了一眼,穿着白金長袍的老人,緩緩向肖囂道:“其實,我們是來提醒你,不要被騙了的。”
肖囂微微驚訝:“誰?”
“還能是誰?”
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懶洋洋的接過了話口:“當然是控制了黑門城意志的那個女人了……”
“我們已經有太多人死在她的手裡,你不也差點成爲了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