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氣息襲來,讓人汗毛直立。
可是面對厲鬼的襲擊,李樂平依然臉色平靜。
“再靠近一點。”
李樂平的臉色平常,眼睛卻是死死盯着靠近過來的死屍。
他在等待厲鬼徹底邁入到夢遊鬼的襲擊範圍內。
幾秒鐘後,邁着僵硬步伐,身體沉重得跟一具死屍沒有區別的人已經來到李樂平面前。
二十多具死屍從不同的方向走來,但它們卻在同一時刻微微轉動起脖子,一直用死灰的眼眸緊盯着李樂平。
申天已經被李樂平送去遺忘鬼的世界了,眼下只有一個人的時候,這些詭異的死人必然只會盯上李樂平。
驀地。
就在最後一具死屍邁入夢遊鬼的襲擊範圍的瞬間。
李樂平的眼中流露出一抹陰戾之色。
與此同時。
瀰漫在舞臺周圍,隱藏在陰暗之中的稀薄煙霧好似得到了召喚,突然從李樂平身後的昏暗之中涌出,如同平靜的海面突然掀起了驚天巨浪,濃煙瞬間變得濃郁起來。
在這一刻,音樂廳裡面像是燃起了一場大火,散發着焦臭味的濃煙頃刻間便飄蕩開來,將李樂平與眼前的死屍籠罩其中。
下一秒。
隨着環境的改變,夢遊鬼也得到了喚醒,陰冷的靈異氣息瞬間在濃煙之中瀰漫開來,屬於夢遊鬼的靈異襲擊瞬間盯上了那些已經來到他身前的死屍。
立刻。
夢遊鬼的襲擊開始了。
但厲鬼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活動,那僵硬乾瘦的脖子機械般地扭動了起來,發出了咔咔的骨頭碰撞聲,一張熟悉而又冰冷的臉龐上露出了詭異的表情,像是要張嘴說着什麼話。
緊接着。
渾身充斥着死寂氣息的死屍突然踉蹌了一下,身體竟然開始腐爛、發臭,並且一塊接一塊的皮肉開始無緣無故地脫落。
長出了蛆蟲的血肉掉在地上,散發出陣陣惡臭。
夢遊鬼的襲擊生效了。
“撲通!”
“撲通!”
短短一秒鐘,濃煙籠罩的舞臺上就回蕩起某種重物墜地的聲音。
一具具腐爛得不成樣子的死屍就這樣倒在了舞臺上,一動不動的。
而最爲詭異的是這些屍體在腐爛的同時,它們身上穿着的西裝和小提琴也出現了潰爛的跡象。
黑色的西裝宛若經歷了數十年的風吹日曬,迅速變得乾癟的同時,衣服的各個區域也出現了開裂的痕跡,隨着開裂跡象的快速加深,一塊塊殘缺不全的布料也從衣服上脫落,最終使得一件完好的西裝被分離得不成原樣,就連顏色都變得有些發白,像是衣服洗多了似的,原本的顏色都被洗得褪色了。
而那些被死屍拿在手中的小提琴也同樣如此,原本看起來還有些嶄新的小提琴在這一刻突然出現了老化,油亮的漆皮瞬間變得黯淡無光,像是被某種力量蠶食了似的,露出了原本木材顏色的同時也出現了磨損的痕跡,就連一些琴絃也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崩斷了。
“果然,衣服和小提琴都有問題。”
李樂平的眼睛雖然不具有夜視能力,但是此時鬼煙中發生的一切都被他盡收眼底。
本就死去的屍體正在腐爛,它們身上的靈異痕跡也在快速消亡。
黑色的濃煙覆蓋在這些腐爛的屍體身上,開始抽乾它們身上的水分,讓它們從一具死屍變成一具焦屍,並且在這一過程中,堆積在這些屍體身上的濃煙數量也在加劇。
濃煙彷彿在這一刻變成了墳土,正在將這些躺在舞臺上的屍體徹底掩埋、吞噬。
但是李樂平並沒有因此鬆一口氣,他的眼神在這個時候依然如同鷹一般尖銳,不停在這些遭受靈異襲擊的屍體身上來回掃視。
這些被他處理的,倒在地上失去活動跡象的屍體不過只是一種靈異的衍生物罷了,是依靠靈異維持活動的詭異存在。
李樂平對這些類似於鬼奴的東西不感興趣,他真正在意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那隻隱藏在這些鬼奴之中的真正厲鬼。
只有壓制住源頭,事情才能得到徹底地解決。
立刻。
他的眼睛看向了一個地方。
“找到你了。”
在那裡,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具乾枯的屍體依然屹立在舞臺上。
這具屍體的身上雖然同樣出現了腐爛的痕跡,但是相比起那些已經被幹掉的,爛得不成樣子的鬼奴,這具怪異屍體身上的靈異力量明顯更強,跟那些已經躺在地上的鬼奴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它身上的黑色西裝雖然乾癟,但是卻沒有進一步潰爛的跡象,手中的小提琴也是如此,雖然有些掉皮,但怎麼樣都稱不上老舊。
此刻。
這具乾枯的屍體始終站在原地,雖然沒有繼續移動,也沒有任何的動作,看起來像是被壓制了,但是在李樂平看來,只要這隻鬼還能站着,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限制。
夢遊鬼的襲擊沒有一次性將這隻鬼徹底壓制。
那身西裝似乎替鬼承擔了大部分壓力。
鬼在反抗,尚有活動的餘力。
然而,也就是在李樂平發現厲鬼源頭的時候。
忽的。
鬼猛地轉過了腦袋,看向了李樂平這邊。
空洞死灰的眼睛,僵硬的面龐,乾癟發褐的屍皮,冰冷的身軀。
毫無疑問,這就是一隻鬼。
“要動手了?”
見到這具死屍模樣的厲鬼盯上自己的瞬間,李樂平只是眉頭微皺。
他不擔心被瞬間殺死,他有信心可以承受這隻鬼的襲擊。
就在這時。
令李樂平沒有想到的是,鬼竟然重新托起了那把握在手裡的小提琴。
鬼的動作似乎沒有因爲夢遊鬼的靈異襲擊而受到太多影響,它身上正在乾癟的西裝很像是李樂平早期駕馭的鬼衣,正在替它擋下來自夢遊鬼的襲擊。
正因如此,鬼托起小提琴的速度也很快。
眨眼間,小提琴便被鬼搭在肩上,並且連琴弓都已經觸碰到了琴絃。
當即。
在琴弓接觸到琴絃的瞬間。
隨着琴弓的滑動,詭異的小提琴旋律再次出現了。
但是這一次,小提琴的旋律卻變了。
原本小提琴的旋律非常簡單,就是幾個音階反覆循環,最終拼湊成了一首現實中絕對不存在的曲譜。
而隨着這首奏譜的持續演奏,鬼就能通過媒介從過去入侵到現在。
然而現在,小提琴旋律發生了異變,變成了另外一種旋律。
只是,聽起來陌生的旋律卻又有些熟悉。
旋律中的聲音聽起來依然是最初演奏小提琴的那幾個音階,非常單調,即使沒有學過音樂的人也能在反覆聆聽中記住這幾個單調循環的音階。
“旋律反過來了。”
立刻,判斷出這個詭異事實的李樂平猛地一驚。
小提琴的演奏曲譜其實沒有發生改變,只是產生了區別。
如果說之前在舞臺上聽到的旋律是正常演奏的話,那麼現在的旋律其實就相當於是把之前單調循環的旋律倒着演奏了一遍。
但這樣的變化卻讓李樂平心生一種不妙的猜測。
“這鬼,該不會還能再返回過去吧?”
如果說鬼可以利用演奏來入侵到現實之中,那麼倒着演奏的話,會不會有可能再返回到過去?
猛地。
意識到不妙的李樂平臉色一變,下一秒就出現在了鬼的面前。
他本想通過拉近距離的方式加強夢遊鬼的襲擊力度。
但是當他意識到小提琴的能力以後,已經來不及了。
弓觸弦,曲已奏。
鬼正在隨着小提琴的演奏發生變化。
原本模樣清晰的厲鬼卻在逐漸變得模糊,如同一幅陳舊的畫卷,上面的內容正在變得模糊不清。
此刻。
來到現實中的厲鬼卻在折返回到過去,隨着那首倒着演奏的詭異曲譜,鬼正在漸漸消失,正在漸漸退出現在的時間線。
夢遊鬼的必死詛咒雖然恐怖,但終究不可能襲擊到不存在於這個時間線上的鬼。
“該死的。”
李樂平盯着眼前,看着這隻明明就站在身前的厲鬼。
二者之間明明近在咫尺,但是隨着這道旋律的再次演奏,二者卻已經不存在於同一條時間線上了。
眼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厲鬼已經逃到了過去,哪怕它只是逃到了上一分鐘,甚至只逃到了上一秒鐘,不處於同一時間線上的李樂平終究無法向看似站在眼前的厲鬼發起襲擊。
這一切的發生是李樂平始料未及的。
因爲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隻鬼竟然還可以這樣不講道理。
他的襲擊已經足夠快了,在一秒鐘就解決了其餘的鬼奴。
可是鬼身上穿着的西裝抵禦襲擊的能力卻很強,也正是因爲這件詭異的西裝,鬼才得以不受太多限制地動用小提琴撤離。
而這種撤離也是很不講道理的。
甚至比重啓還要無賴。
倒退回過去,躲藏在過去,讓身處另一個時間線上的李樂平無可奈何。
除非,他能跨越時間長河,逆流而上,向躲藏在過去的厲鬼發動襲擊。
“不要急,再想想。”
儘管眼前的厲鬼身影正在變得模糊,有了消失的跡象。
但李樂平依然保持着理智。
憤怒,憎恨,懊悔,種種負面情緒改變不了眼前的局勢。
唯有冷靜地思考之下,纔有逆轉局勢的可能。
鬼還沒有徹底消失,李樂平是有思考時間的。
“再厲害的靈異,如果鎖定不到厲鬼的話,那就等於是花架子,所以我必須要想辦法將眼前的厲鬼拉回來,只有處在同一時間之後,我才能觸碰到這隻鬼。”
“回到過去……”
驀地。
李樂平想起了在黃崗村的那一次行動。
遺忘鬼的靈異不知道爲何與鬼差的重啓能力糾纏到了一起,進而引發了一次次可怕的重啓。
這是一種大範圍的重啓,將一段時間硬生生從時間線上抹去了。
而在那一次次的重啓之中,除了同樣駕馭遺忘鬼的李樂平以外,其餘四人對此根本毫無印象。
但此刻的李樂平並不關心那次重啓中的記憶清除問題。
他只關心一點。
那就是重啓。
“如果我無法憑空將眼前的厲鬼拉回到現在,那麼,換一種思路,我能不能通過恢復到過去某個時間節點的方式,把鬼拉回到同一時間線上?”
李樂平非常冷靜地站在舞臺上,與演奏小提琴的厲鬼面對着面。
他的腦海中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或者說是一次大膽的嘗試。
“我能改變遺忘鬼的靈異世界,而若是我讓那個靈異事件入侵到這個舞臺上,然後再抹去我剛纔對於厲鬼演奏小提琴的記憶的話,最後會發生什麼?”
遺忘鬼可以自由改變它的世界。
而當李樂平動用遺忘鬼的靈異清除掉一段記憶之後,這段記憶中的事情就等於沒有發生。
只不過,這種“沒有發生”的概念一直固定在李樂平的身上,無法進一步影響到現實中的其他事物。
可若是將二者結合呢?
當遺忘鬼的靈異世界入侵到現實之中以後,李樂平再主動遺忘一段記憶的話,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這片遭受靈異事件入侵的現實世界會不會隨之發生改變?
“試一試,失去一段記憶而已,即使失敗了,我也是不虧的。”
李樂平立刻開始了嘗試。
這是一個機會。
如果成功的話,既能處理掉眼前遁入過去的厲鬼,又能進一步挖掘出遺忘鬼靈異的使用方式。
就在這個時候。
被濃煙籠罩的舞臺上漆黑一片,音樂廳上方的燈光根本無法照入這濃郁的煙霧中。
可是,就在這詭異的黑色煙霧之中,一條不存在於現實中的馬路突然出現了。
這條馬路看起來尤爲詭異,雖然看似是一條在城市中隨處可見的泊油路,但卻沒有修建的起點,宛若憑空出現的一般,而且道路的顏色也是一種怪異的黑白色,就像是有人拍下了一張黑白色的路面照片,然後將這張照片無限放大之後貼在舞臺上似的,很不真實。
很快,這條寬敞得不見盡頭的泊油路在李樂平的腳下不停延伸,向着他腳下的舞臺延伸開來。彷彿在瞬息之間,這條馬路就鋪在了舞臺上面,徹底掩埋了舞臺的存在。
本來這條道路是不可能出現得如此之快的,因爲這裡不是李樂平的地盤,而是屬於一座詭異的音樂廳的。
只不過,隨着鬼煙的侵蝕,這片舞臺區已經被李樂平強行霸佔了。
即使鬼煙不再擴散,目前鬼煙籠罩的區域對於李樂平來說已經足夠了。
此刻鬼煙的存在就是爲了清空這片區域的多餘靈異干擾,從而順利讓這條不存在於現實中的道路降臨。
“足夠了。”
李樂平低頭看了一眼黑白色的道路。
舞臺雖然消失了,但對他而言,好戲纔剛剛開始。
甚至於,他腳下的黑白色油柏路,就是專屬於他的舞臺。
眼前。
鬼依然在倒着演奏那首單調的曲譜,它無法理解李樂平的行爲,更理解不了眼前的變化。
它只是出於躲避危險的本能遠離李樂平,妄圖徹底逃回過去,隱藏在歲月長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