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精密的計劃越容易出漏洞,越簡單的任務越能夠達到效果。五萬人,每個十米站立,在地圖上,猶如一把十字利劍橫貫陽安大地,噹噹中某一個叫節點的某個人觸發鬼判的規律導致死亡,那過於鄰近的其他人會緊接着觸發鬼判的規律。
屆時,密密麻麻的人牆將以整個陽安爲基準點,像是一個個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形成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
而這場人牆崩塌的終點....正是沈林所在之地!人潮散去的寂靜,讓沈林感受到一陣突兀的孤寂感,復活的軀體已經沒有知覺,這很正常,這具身體已經腦死亡,如果不是鬼母的靈異力量把記憶暫時封鎖在身體內,他都很難被稱之爲活過來。
帳篷外,嘈雜的忙碌聲很沉,沈林時常能聽到有人的吼聲,他卻像是畏懼外界的一切,微縮在這方寸之地。
一個帳篷的阻隔,卻像是隔絕的兩個世界,他半靠在那個椅子上,像是倚靠着整片天地。
私人的手機鈴聲響起,這讓沈林有些意外,他這個私人電話知道的人本身就少,再加上陽安現在阻斷的情況下,能打進這個電話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楚玖現在應該因爲復甦問題與付擎待在安全屋內。其餘人等死的死,傷的傷,剩餘一個王降現在在外操勞,哪怕有問題也不會在這個階段通過電話聯繫他。
接通電話,還沒等什麼說什麼,對面就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喂?你是爸爸嗎?”童音,軟糯,有些脆,可在沈林目前熟知的記憶裡搜尋不到。
很糟糕,這部分記憶很可能已經流失。
“你是?”童音總是能觸及沈林心底最柔軟的地帶,他冰冷的語氣盡可能的溫和,怕嚇到電話那頭的小姑娘。
“我,我叫多多,許多。”小女孩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恐懼,此刻顯得異常虛弱。
許多?陌生的名字像是一道閃電深入記憶當中,讓沈林在記憶碎片中找到了一鱗半爪,這似乎是許應的孩子,許應每見沈林一次都會念叨一次,沈林曾承諾過許應,在他死後,會照顧好這個孩子。
“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我好餓。”還沒等沈林說話,那邊的女孩又開口了。
不太對勁,這孩子的聲音有些硬。
“爸爸,我好冷,好冷。”沈林的瞳孔猛的收縮,他急忙問。
“多多,你在哪?”
“爸爸,你回來會給我帶小蛋糕嗎?你答應我的。”孩子像是沒聽到沈林的話,她在自顧自的重複自己的請求。
沈林的心猛地一沉,記憶的流轉快速搜索着許應之前交代的部分信息。
這孩子應該在老家,他爺爺奶奶那裡,那個村子的位置在......地圖上,沈林快速鎖定了一個大致範圍,一直內斂的鬼域直接張開。
“多多,你聽我說,別怕,我馬上就到,知道嗎?”沈林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他希望能給電話那頭的女孩帶來一絲安慰,。
然而,電話那頭的女孩似乎沒有聽到沈林的話,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彷彿隨時都會消失。
“爸爸,我好冷,好冷,我想睡覺。”一顆心被提到了嗓子眼,鬼域的畫卷在消失的那一刻,沈林出現在一個破舊的居民樓前,許應的老家所在地,看到大門是敞開着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一緊,快步走了進去。
農村小院裡一片寂靜,寂靜到沈林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他小心翼翼的摸索前進。
推開虛掩着的門,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順着女孩微弱的聲音傳來的方向,沈林儘可能的規避一切。
院落盡頭,沈林依舊沒有捕捉到厲鬼存在的痕跡,這裡似乎目前安全,順着許多的聲音,他打開了那扇門,可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愣住。
房間裡凌亂不堪,傢俱東倒西歪,能夠看出很明顯有過糟糕的場景,房間的角落,一個小小的身影癱倒在地,雙目緊閉,氣息虛弱到微不可察,彷彿隨時可能死去。
多多的身邊,一男一女兩位老者安靜地躺在那裡,已經沒有任何反應,身體冰冷而僵硬,臉上還殘留着臨死前的驚恐與不甘,讓人不寒而慄。
沈林呆立在原地,他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去接受這個畫面,只是僵硬着軀體向前,顫抖着雙手,將多多抱在懷中,或許此時此刻應該流淚,可這具冰冷的軀體已經沒有這種能力。
“爸爸....”女孩的身體給了最後的反應,聲音虛弱而顫抖,但她渾濁的雙眼中卻閃爍着幸福和希望。
“多多,爸爸在這。”沈林抱着女孩,給了最後的迴應。鬼判來過這裡,三個普通人在那樣的襲擊下不存在存活的可能性,許多大概率是被鬼判所吞噬又再現的某個厲鬼襲擊,死亡的相對緩慢,卻又不可遏制,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他撥通了那個電話。
沈林看到了女孩手上拿着的小紙條,藏在她漂亮的小公主檯燈內,是用粉色的字條寫的,內容是。
親愛的女兒,如果有一天,爸爸離開了你,你又急需幫助,可以撥打下面這個電話。
別怕,那是世界上的另一個爸爸。粉色的紙片,美麗的公主裙,以及一個瘦小的身影消失殆盡的生命,她的身體溫度在快速消退,開始變得冰冷而僵硬。
有那麼幾秒的呆滯,那一刻莫名的悲傷像是導火索一樣點燃了沈林壓抑已久的情緒,他想放肆的宣泄。
爲許多、爲許應、爲所有死去的人,更爲了這個艹蛋的世界。蹲下身,輕吻女孩的額頭,像是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未來,他曾經承諾要照顧好這個孩子,結果一塌糊塗。
恐怖復甦的實感在讓沈林一次又一次的體會過後,帶來的不僅是無盡的絕望,更是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逃離,還是逃離,哪怕這次逃離了陽安,還會有下一個陽安,在這場恐怖復甦愈演愈烈的未來,整個世界又和陽安有什麼區別。
逃脫陽安這個囚籠,奔赴的不過是下一個囚籠。將許多的遺體緩緩放下,很輕,像是放下一片羽毛。
沈林站起身,目光堅定而冷冽,他走出房間,看着眼前灰濛濛的天空,像是在回望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