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聲音越來越明顯，這也讓楚玖和付擎的表情有些不受控制，突如其來的恐懼最容易讓人手足無措。
好在有沈林的指示，這個臨時拼湊的小隊在慌亂之中也算是有了應對的辦法。
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就連渾身緊繃的肌肉都感覺到了僵硬，兩個人亦步亦趨的跟在沈林的後面，背後的腳步聲讓他們緊張到連偏離一點目光都不太敢。
很快，身邊出現了人影。
那人影的打扮很奇特，一身粗布棉衣，裹着渾身上下，有點像是舊時候東北最寒冷時候過冬的衣服，狗皮帽子和裹着脖子的毛絨圍巾，邁着一模一樣的僵硬步伐，筆直的走向前方。
不是這個年代的人，沈林從衣服的制式和新舊程度很快做出了判斷。
這種衣服的裝扮至少在二十年的老一輩身上才能看到，尤其是對方那一身透着樸素勁兒的厚實軍大衣，讓沈林恍惚間有點回到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感覺。
這條路至少二十年前就已經存在了嗎？沈林在思考。
他有預料到黃泉路的複雜程度，可至少從現在看來，這個代號“黃泉路”的靈異地帶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陽安市的寒冬同樣難熬，可還不至於裹成這樣，哪怕是那個年代從東北過來的人，也不至於裹成這樣出門。
這個人遭遇黃泉路的時間和地點都很不對勁，他可能不是在陽安市遇害，而是在別的什麼地方。
這讓沈林不禁看向這條似乎無窮無盡的路。
他很早就猜測到陽安市的這條路不是黃泉路的唯一路段，這條路的其他路段很可能還貫穿其他的城市，只是沒有遇到類似屍沼一樣的事件導致靈異地帶入侵現實。
可現在，眼前這個人打扮實在讓沈林浮想聯翩。
如果這個人的遭遇厲鬼和黃泉路的地點在東北一帶，那黃泉路的遼闊程度就太過駭人。
從東北某地一直貫穿到陽安市，甚至陽安還不是終點，這條路最終通向某地，他的遼闊程度幾乎輻射了整個國家版圖的三分之一。
更讓沈林感到恐懼的是，這還只是他從猜測中“看”到的。
他看不到的，不知道還有多少。
這條路在有意的輻射全國版圖麼？靈異地帶的自有規律具有很大的不可控性，從之前路線的規劃來看，最起碼單單依靠厲鬼的隨機性是絕對搞不出來那麼漂亮的路線穿插。
沈林猜測黃泉路的形成有人爲因素，可現在遇到的一切讓他從內心感受到一陣惡寒。
一個很有可能是人爲因素形成的恐怖靈異地帶至少貫穿國家版圖的三分之一，這條路穿插在整個國家的各個城市，到底是因爲什麼？
如果是有人爲影響因素在內，這個人，或者說這羣人的目的是什麼？有意影響一條輻射這麼遼闊的靈異地帶形成，這不亞於催生一個無法想象的恐怖。
這幫人當真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麼？如果考慮到了，他們究竟爲什麼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聯想的思緒被打斷了，耳邊轟隆隆的腳步聲太大，只是十幾秒的時間沈林的身前身後都堆滿了人。
不，不是人。
這些人僵硬的步伐和不讓人感受到半點生氣的肢體動作，以及各式各樣，看上去來自不同年代的衣服和打扮，都不像是活人。
是屍體！行走的屍體！
花衣服，麻花辮，款式較老的大紅裙，藍黑色的工人裝扮，沈林還看到了不少民族服飾。
年代感最老的大概是在年代特色的電視劇裡常看到的“集體服。”
有點像是當代工廠工人的服裝打扮，通體樸素簡單，以藍色、黑色、灰色爲主要色調。
麻煩的是，這種衣服的興盛時期是60-70年代。
距今至少五十年前。
也就是說，這條路至少五十年前就存在嗎？
這東西的形成期讓沈林隱隱感覺到有些敏感，過於靠前的日期讓他下意識的想到了民國時代。
六十年代距離民國三十八年，也不過十幾年，哪怕他沒有在人羣中看到很具有民國特色打扮的服飾，沈林還是下意識的想到了民國。
民國末年，革新會的興盛一代莫名其妙的消失，相關的檔案記載全部莫名其妙的沒了。
同樣是民國末年，似乎有當年的人傑留下了記載，他們要去做什麼事。
還是民國末年，嚴家三少爺嚴立本向死而生，試圖走出一條與衆不同的路來成爲異類，由此產生了拼合大量厲鬼的恐怖事件，東王村！
包括東川市的打更鬼，同樣是民國某位大佬的佈局後手，爲的就是在以厲鬼平衡的模式，在恐怖復甦後的某個年代，以鬼制鬼，巡夜東川。
而現在，沈林似乎又嗅到了民國的味道，這股味道很淡，他甚至半點證據都沒有，純憑臆想，可心裡某個角落隱隱在告訴他，這裡就是與民國有關。
如果是民國，又是民國的誰？想要靠人爲影響厲鬼並行成這麼一條靈異地帶，這不是普通的能力能辦到的，至少沈林光是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的人物在民國時期絕對赫赫有名，只是由於某種詭異力量的影響，讓這一切記載消失了。
這人是誰？沈林對於民國時期的瞭解還太少，少得可憐，他僅有的猜測人物不外乎那幾個。
是生前全盛狀態的半邊屍嗎？抑或者是民國正統革新會的某個頂尖人物，又或者根本就是哪個沈林根本不知道的羣體或者當年人傑。
這種未知的迷茫太糟糕了，沈林捕捉不到一點線索讓他深入下去。
當然，他也沒有深入的時間了。
四周零零散散，邁着僵硬卻整齊劃一補發的屍體，已經將他們包圍在其中，他們三個人就像是淹沒在屍羣當中的幾個小透明，毫不起眼。
一切沒有任何往糟糕情況走的傾向，四周的屍體或厲鬼也沒有襲擊的預兆，這至少是個好消息，證明他們現在最起碼沒有觸動厲鬼的恐怖。
沈林開始沉下心等待時機。
按照厲鬼追趕他們的情況來看，這隻鬼的速度很快，現在的煎熬只是一時片刻，只要他們保持現如今的樣子沉心等待，厲鬼遲早會從他們身邊遠離。
換句話說，只要不觸發厲鬼的規律，他們等到厲鬼離開就一切萬事大吉。
很快，沈林就發現了不對勁，在他正前方行走的那一羣人竟然沒有離開的跡象，哪怕他保持着相對沉穩且緩慢的步伐，他們三個人依舊被簇擁在一羣屍體當中。
就像是被人羣綁架的行人。
時間過得越久，沈林的心情越沉重，厲鬼沒有離開的徵兆，就像是要一直陪他們到天荒地老。
自身大殘，很是虛弱，隊友經驗和心態眼中不足，不能當依靠，一隻恐怖的鬼，或許不止一隻，就那麼待在他的身邊不知道什麼原因無法離去。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狀況了。
沈林試圖依靠眼角餘光觀察到的景象來推測如今的狀況，他有脫離退伍的想法。
時時刻刻與厲鬼相伴絕對沒有好事，跟着這隻似乎潛藏着厲鬼的隊伍，或者本身就是鬼的屍羣絕對沒有好事，他必須想辦法離開。
尋常的離開辦法或許不行，按照目前厲鬼進跟他們的狀況來看，或許脫離這支隊伍會立刻觸發規律遭受襲擊，遭遇恐怖事件的豐富經驗讓沈林第一時間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他必須在這個基礎上想想辦法，看看有安全脫離的辦法。
“離開這裡是個愚蠢的想法，我建議你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會死得很慘。”
陌生的聲音，有些低沉，但沒刻意壓制嗓音，這讓沈林有些意外。
良好的謹慎和豐富的經驗沒有讓沈林有任何失態的情況，他很好的剋制了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左顧右盼尋找聲源。
可楚玖和付擎兩個人熬不住，茫然在厲鬼環伺中聽到聲音他們被嚇到了，第一時間開始找聲源位置。
兩人轉動腦袋沒有發生任何事，沈林看到後纔開始尋找，最終在右後方不遠處的屍體中找到了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
現代裝打扮，個頭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出頭，看上去很是壯實。
表情疲倦，黑眼圈嚴重，眼中血絲很多，下巴上密密麻麻的胡茬像是近幾天才長出來的，沒怎麼打理過。
這個人的精神壓迫很嚴重，大概率在這條黃泉路上被困了很久，高壓之下不眠不休，現在的狀態十分糟糕。
“別動！”那個男人突然吼了一句，這把剛剛想有什麼動作的楚玖和付擎嚇得一激靈。
就像是積攢的那股精氣神被這一嗓子吼完了，這男人的疲憊肉眼可見的繼續加重，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
“繼續往前走，別停。”
聽到這話，楚玖和付擎才後知後覺的開始維穩步伐，有條不紊的前進。
“你看上去被困在這裡有些日子了。”沈林突然開口，沒有轉頭，而是專心的打量着四周。
男人咧嘴，笑的有些悽慘。
“鬼知道，這地方白天晚上都是這副德行，我早就不知道在這鬼地方待了多久。”
“你的鬍子長得快嗎？”沈林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男人愣了一下，然後笑的很開心。
“有意思，想通過我的鬍子長度和成長速度倒推我在這裡待了多久，看上去應該是個聰明人，這是個好消息，這鬼地方聰明人活下去的機率比蠢貨要大得多。”
男人總算有些精神，他開始欣喜的上下打量沈林，或許只是正常的行爲，可搭配他現在的古怪狀態，整個人血絲遍佈，精神不穩定的掃視，像是要把沈林整個人吃掉一樣。
“有意思，你也是馭鬼者？”
沈林皺了皺眉頭。
“你怎麼會這麼認爲？”
男人不屑一笑。
“尋常普通人因爲慣性思維和民俗薰陶，遇到這種事一般都是找什麼符咒或者唸經，再或者就是大喊大叫，很少有見到你這樣的人。”
“你跟那兩個蠢貨不同，剛纔哪怕我已經開口了，你也沒有先動，你的舉動證明你對恐怖事件有一定認知，最起碼知道厲鬼存在規律這種事，所以厲鬼在旁，你對你的所作所爲都足夠謹慎。”
“有這樣的謹慎和臨危不亂的心性，還有處變不驚的氣魄，又對厲鬼有一定了解，你這樣的人，哪怕不是馭鬼者，也遲早會變成馭鬼者。”
男人毫不掩飾自己對沈林的欣賞，話裡話外都是誇讚，就是那一句蠢貨罵的楚玖兩人有些皺眉，可沈林在旁，再加上男人說的也有道理，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遮遮掩掩的沒什麼意義。
“馭鬼者總部所屬的馭鬼者，我叫沈良，這兩位是楚南和楚立，我們奉總部的命令來調查這起事件。”
真名是部分恐怖規律出發的重要條件，楊間被朋友圈差點嘎掉的教訓還歷歷在目，前車之鑑在，沈林可不會重蹈覆轍。
再加上沈林也不蠢，不至於對第一次見面的人掏心掏肺。
名字或許真的不重要，對面只是淺聽，沒有在意。
“總部？”這男人的表情明顯變了變。
“草原呼市負責人，胡唯一。”
草原呼市？這是總部的城市負責人？沈林着實有些驚訝，總部的馭鬼者不多，可也有上百號人，他不可能每一個都記住，且馭鬼者迭代速度很快，指不定今天哪一批就折損在哪一個事件裡，另一起事件又出現了全新的馭鬼者被總部收入麾下。
聯繫不上外界，沈林無法查證對方的說法是真是假，但明面上同屬總部的身份總算是讓兩個人有了一定信任的額度。
“呼市負責人？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先是陽安市，又是東北地帶，再是部分民族區域，現在又貌似有呼市，這條黃泉路的狀況越來越複雜了。
胡唯一的表情變了變，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
“是因爲呼市的一起事件，我在追查關押一隻位置移動很快的鬼時，跟着那隻鬼誤入了這片地帶。”
“呼市？”這個地點讓沈林心底一突。
“不然？作爲負責人無特殊情況能隨便外出嗎？”胡唯一用了個無法理解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