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空山莊上空，一尊尊悟道大妖開始迅速分成兩列。
其中一列有三十餘人，若是仔細看去的話，便是能夠輕易察覺到，這三十餘尊大妖之中，卻是盡數得成那般悟道圓滿之境界。
再是仔細看過去，又是能夠見到這些人身上分明都是帶着幾般老朽腐氣，開口的相邀的那一位亦是如此！
這些妖，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活了多久歲月。
再添上他們身上這般腐朽老氣，只見上幾眼就是知曉，他們若是不搏上這麼一次，怕是再過些年歲，就是要坐化而去。
天地悟道壽元漫長，可這並不意味着天地悟道壽元無盡。
至尊都會殞命，更何況是天地悟道？
只是天地悟道的正常死亡並非壽元耗盡，而是天地之道不斷侵蝕身軀，直到這些天地悟道不得不拋卻自己的身軀，補全那自身所修之道。
這些個走出來的悟道大妖，一眼看過去，卻大多都是這般爲天地大道腐蝕的存在。
至於另一列的四十餘尊天地悟道，他們雖是不想試一試至尊之力，卻也不曾離去太遠，這些個天地悟道尚未被天地大道腐蝕太多，還有不少壽元。
與一尊只存在古籍傳說中的至尊爲敵，這些天地悟道不想白白損了自己的性命。
可至尊骨，麒麟神血就在一旁，他們只是稍稍遠離，卻是抱着那般作壁上觀的念頭。
這些個悟道大妖現在畏畏縮縮，可若是顧江明這位至尊受傷，這些個大妖怕是下一刻就要展露自身本性，要將顧江明這個至尊吃的渣也不剩。
至於顧江明，他不過是對着那些退讓到一旁的諸多大妖瞥上一眼後，便是收回目光。
這般光景卻是這等光怪陸離，放到尋常人眼中，只覺得這些個老妖動作是那般莫名其妙。
畢竟現如今這般光景，就像是顧江明一露面，這些個大妖便是自顧自的內亂了去。
“至尊……”
“若是我有至尊之力的話，我是否就是能讓娘不再那般爲我操心，也能如我父一般？”
念空山莊中，顧念默望着顧江明的身影，目光之中帶着幾分灼然之意。
他年歲雖小，可自稚童時便是見到，見到念空山莊不斷有大妖虎視眈眈，不斷見到自己母親柳墨染身上時時帶傷。
顧念默知曉，這是自己母親爲了保護自己所受傷勢。
他也曾無數次想過，若是自己實力夠強，可是能夠反過來保護自己的母親。
但顧念默卻一直不知，自己到底要修行到何等境界，才能讓這世間諸多妖魔鬼怪對自己禮敬有加。
直到此時，顧念默終於知曉。
只要自己修成至尊，縱使眼前人恨不得食汝肉，寢汝皮，卻也要對你禮敬有加。
“至尊……”
“一個沒有聽過的境界……”
“我兒生來便有至尊骨，未來有朝一日，或是能追上其父麼？”
王清河低着頭看着自己懷中的顧勝惜，心中多有期待之意。
而顧勝惜似乎也察覺到顧江明和自己那一縷血脈關係般，他被王清河抱在懷中，卻不由自主的向着顧江明伸出手，似乎想要顧江明這個父親抱抱自己一般。
“至尊……”
“天地悟道對於身體的侵蝕就已是極爲可怖，至尊作爲天地悟道的極限，師兄他的壽數……”
不同於王清河和顧念默什麼也不懂，自己就是天地悟道的柳墨染此時看着顧江明，眼神卻是複雜至極。
旁人只能見到顧江明這一位至尊何等的威風，柳墨染這貼心的師妹反倒是擔憂顧江明的身體。
可當柳墨染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王清河身上之後，柳墨染又是默默的將自己那一份擔憂壓了回去。
最大的危機或是能開解，但自己和王清河，以及師兄三人，未來又該如何是處？
更何況，王清河還是自己帶回家。
此時的柳墨染明明還在戰場，可她的思緒卻不自覺的飄遠。
“諸位求死心切，顧某不才，卻是要滿足諸位求死心切纔是！”
顧江明倒是沒有閒心去管柳墨染和王清河在想些什麼，直面數十尊悟道大妖，顧江明亦是有壓力。
若是顧江明真個在這個時代完全掌控了四千局後，縱使再多悟道大妖於他見來也不過是土雞瓦狗。
可至尊之境，歸根究底實際上還是天地悟道，最多隻是比其他天地悟道多走半步。
尋常天地悟道都能爲悟道之下大軍所傷，至尊，並非不可被悟道所傷。
饒是心中有壓力，但顧江明開口之時，言語間帶一份謙遜，九分狂傲。
彷彿這些個站在世間頂端的悟道大妖於他見來，不過是幾許草芥？
只是對於顧江明這般狂傲中夾雜謙遜的言語，這些個悟道大妖卻無有一人動怒。
龍虎山道主，太倉老人，柳墨染三人都已是脫離戰場，其餘那些個不準備出手的悟道大妖亦是後撤數百里，將這一處戰場交由顧江明與那些老妖。
“翁嗡嗡……”
不知從何時開始，天上的黑雲開始震動，地上的泥土開始戰慄。
這並非是交手，這不過是氣勢的交鋒罷了！
顧江明以一己之力在扛着這數十尊悟道老妖的惡意，殺意，戰意，憑靠着自身的氣勢，在反過來去壓迫這些個老妖。
氣勢的交鋒不是無用功，凡人搏鬥還得講究先聲奪人，更何論是他們這般境界的大修？
若是顧江明的氣勢敢稍稍落入下風，這些個老妖怕是再不會遮掩自己的無窮惡意，氣勢大勝之下，他們一身實力或是能當十一分來用。
反之亦然，若是顧江明一人氣勢壓過三十餘老妖氣勢，這些個老妖心中只會越發的種下至尊不可敵的念頭，一身實力或是隻能發揮八九成。
天上雷霆火焰交錯，凡念空山莊週近十萬裡之內，所有生靈此時心中唯有一道大恐怖在心中孕育，徘徊。
這般感觸，就仿若是生靈不可直面的恐怖即將降臨。
天在顫，地在震，而這，不過僅僅只是氣勢交鋒而已。
“轟！”
這般氣氛籠罩四野，四野之內萬千生靈只死死屏住呼吸，天地爲之一寂。
片刻間，天地中又生得一聲龐然之聲。
這聲音恍若那天地初開最初之響，又好似混沌破開之鳴。
有不及悟道圓滿的老妖終究承受不住這般恐怖氣機交鋒，七八尊老妖於這一個剎那直接顯現自身原本模樣真身。
沒有任何遲疑，更沒有任何前兆。
那七八尊悟道大妖在顯現自身真身模樣之後，便亦是拔山而起。
這並非是何等形容詞，而是這些個悟道大妖真個的拔動念空山莊外圍幾座山嶽，他們手摩山嶽時，直直對那顧江明轟然砸落。
氣機交鋒他們已輸，可他們身後那些個老妖尚未落敗。
這七八尊老妖一人摩一山，向顧江明咋砸落時，分明是要靠着自身野蠻大力，打斷顧江明和那些老妖的氣機交鋒，來先勝半籌！
可顧江明見着七八尊山嶽兜頭而來，臉色卻無有半分變動。
他站穹天上，若仙人，若魔神。
七八座山嶽兜頭而至，卻不能改顧江明半點面色。
於外人所見，顧江明多像是以肉身硬抗了這七八尊大妖的悍然發難。
可那些悟道大妖卻是見到，在那七八座山嶽加身時，顧江明的頭頂分明有一朵摻雜金紅二色的蓮花覆蓋身軀，山嶽加身，卻不得觸碰顧江明半縷。
“轟隆隆！”
恐怖的轟鳴聲一時間響徹四野八荒，伴隨着這恐怖轟鳴聲炸響瞬間，天地間又有一道道哀嚎慘叫不絕於耳。
那動手的七八尊悟道大妖，終是得手。
至尊雖強，卻也不能硬頂這般多悟道的氣勢，尤其還有這七八個悟道大妖行這般陰招。
常人只見得顧江明頭頂蓮花硬抗山嶽，但隨着那金紅蓮花升騰時，念空山莊週近三百里，分明點燃一道道金紅色火焰。
這火焰好似原本就是在念空山莊週近，又好似是隨着那蓮花而生。
七八尊大妖摩山砸向顧江明，顧江明周身無所傷，可那星星點點的金紅色火焰反倒是纏繞上他們身軀，只須臾剎那間，這些個大妖就好似受到何等不可思議重創。
而顧江明的身邊，再是有火海異象憑空而生。
氣機交鋒顧江明先輸一籌，可顧江明的動作卻是那般果決，這火海沸騰間，竟是直直的將那些悟道老妖盡數籠罩其中。
火海之內，金紅二色火焰不斷升騰，明亮，沸躍。
恍惚間，顧江明與那些老妖所在的戰場竟是扭曲，這金紅色的火焰不知是何等事物，竟是燒的天地隱隱約約也承受不知，燒的天地也不自覺的扭曲。
恐怖的溫度蒸騰一切，那些旁觀的悟道只能見得，只能見得最遲出手的幾尊大妖此時亦是化作火焰，他們在那火海中掙扎，咆哮，哀嚎。
可饒是如此，那些個大妖這一刻竟是還在不斷的向着顧江明所在殺去。
他們的口中發出的痛苦哀嚎做不得假，可他們身上那無匹的殺意亦是做不得假！
有狂風一時而至，這風陰氣森森，好似來自九幽之地，好似能吹的世間生靈盡數化作白骨骷髏。
有紅色火焰自火海升騰，可那執掌火焰的大妖只來得及點燃火焰，竟是反被金紅火海所反噬。
黑色的雷霆，白色的寒風，無數的道和理一時間在這金紅色火海之中升騰演化。
沒有任何的試探，所有悟道大妖一出手便是自身的道理加身，便是要用盡自身所有的恐怖手段。
這一片火海太邪性了，邪性到被席捲其中的老妖們只能如此，才能庇護自身不被那火海吞噬！
“這是，業火，還有功德之火！”
“瘋子，瘋子！”
“你這紅蓮魔尊根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瘋子！”
“根本不需要我們來殺你，你這至尊最多能活千年！”
“你將罪孽化作火焰，升騰成業火，你將人族佈道功德點燃，直直化作自身功德之火。”
“罪孽和功德，這兩者不同的道和理在你身軀交織，你活不久，伱活不久！”
有悟道大妖在將死的那一瞬間，發出震天的嘶吼和咆哮，這大妖即將化作灰燼，他那被點燃的雙目望向顧江明的時候，其中只充斥無盡的恐懼和絕望。
這一刻的他隱隱約明悟了，明悟了顧江明是如何突破至尊的。
眼前這個人族，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將兩種極端對立的道理融入自身，他將兩種根本不可能交織在一起的存在承載在自己身軀中。
他根本不需要什麼至尊的力量，他只需要放出這邪異的火焰，就足以點燃世間有情生靈的一切。
你作惡多端，這火焰以你一身罪孽爲薪柴，燒的你三魂俱散，七魄皆亡。
你行善積德，這火焰以你一身善德爲柴薪，燒的你肉身炸裂，燒的你血脈破滅！
一切有情衆生，凡是行過有跡，哪怕你只是呼吸天地間一口空氣，你也得被這火焰清算點燃！
這是真正的，真正的不可抵禦的火焰。
無論是那些大妖還是老妖，他們都已經看出來顧江明這火焰的本質。
他們望着顧江明的目光中，充斥的只有驚駭，唯有恐懼。
他們想不通這世間爲何有這般瘋狂到不可思議的存在，以自身承載罪孽功德，這傢伙自己怕也是在無時無刻不在被這火焰灼燒纔是。
他求什麼啊？
求的是自己至尊的境界？
不，這些悟道大妖老妖都明白，這邪異的火焰分明是顧江明突破至尊境界才能勉強承載的事物，換而言之，顧江明是突破至尊之後主動納這業火與功德之火融入自身。
他是在突破至尊境界之後，主動求死？
可爲什麼？
一個個老妖再也顧不得什麼和顧江明交手，他們只想脫離顧江明這一片火海。
縱然是作壁上觀的那些大妖，這一刻望着顧江明的目光之中也是充滿了無窮的恐懼之色。
他們也想明白了一切，可正是因爲想明白了一切，他們心中的恐懼纔是越發的顯著。
一個至尊，一個自己突破的至尊，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也要掌控這般不可思議的火焰，他求的是什麼？
這一刻，天地間凡是看到這一幕的悟道大妖，心中皆是生無盡悚然之意。
他們都是明白，明白自今日之後，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