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神拓者很麻煩，但也不要太小看我們‘皇帝’喲。”
瑪姬這句話後，蒂露從鼻腔發出一聲不滿地輕哼。
她一直不爽姐姐的‘搖光星’幹部身份。
這個身份總會讓蒂露回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已經被遠埋在空落荒原之下，曾經那些恩怨，那些剪不斷的線頭。
一年前苦艾事件後，隨着‘天璇’老狗洛璽安挑明身份，‘天樞’、‘開陽’、斯卡因等多個幹部的死去，‘皇帝’組織收到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甚至可以說名存實亡，再也構不成威脅。
蒂露與姐姐在姐妹單獨相處時，似乎發生過世紀大和解。
蒂露將空落荒原遺留那些尚未宣告結局的仇怨輕輕撫平，將它們堆放在心底的角落，刻意暗示自身避免去觸碰。
如此巧妙的僞裝，甚至讓人忽略了她與姐姐之間還有仍未了結的仇恨。
瑪姬殺了她的父親、她的童年玩伴、她的鄰居朋友。
這是永遠抹不去的傷痕，是事實。
但……
瑪姬又是她僅剩的唯一親人，是她的姐姐。那時的所作所爲完全是爲了她。
種種思緒在內心糾纏，對蒂露而言，這是一種複雜無法用三言兩語講清楚的混沌感情。
殺掉姐姐爲其他人報仇，會是正確的選擇嗎？
蒂露不知道。
蒂露做不出抉擇。
蒂露選擇逃避，小心放下然後忘掉。
我已經有老闆，已經可以去過截然不同的人生。過去不願面對的東西，而姐姐……
她輕輕垂下眼簾掩蓋內心波動，一時患得患失。
蒂露被喚起曾經的時候，三顆表面並不規則、也沒有絢爛感與精緻感的水晶被放在桌面上，就像某種廉價工藝品。
“看來這東西就是瑪姬小姐自信大放厥詞的底牌。”
付羲輕拈着那顆最大的母水晶，食指與拇指緩緩夾住，將其優雅地舉到眼前。
“它是什麼？”
瑪姬回答道：“我從‘星神禮讚’中得到的收穫。”
這是真話，畢竟在那個‘星神禮讚’碎片裡面，歐米茄三號給的水晶就是唯一收穫。
付羲的手動作稍作停頓，將水晶放回原處，隨後纔開口詢問：
“你已經探索過‘星神禮讚’內部？什麼時候？”
“就在今天稍早些，我姑且也算行動派。”她坦然回答。
付羲輕笑：“我還以爲，瑪姬小姐會慎重準備，然後花一段時間小心翼翼去探索。”
瑪姬假裝沒有聽見，她嫣然一笑，目光漸行漸遠挪向旁邊，裝出一股若無其事的漫不經心。
內心卻在微微顫動。
此前她向付羲介紹星神禮讚時，只說過星神禮讚是‘星神之禮’聚合後凝成的整體，是‘星神之禮’的進階版本。
星神禮讚不可被感知、不可被容納，就像飄蕩在其他維度不可名狀的知識，任何人接觸都會直接被過量的內容撐爆，造成腦死亡。
在付羲視角里，這樣危險又誘人的寶物，她理應小心謹慎做好完全準備之後，再不斷試探探索纔對。
魯莽進入內部，還拿出‘最大收穫’。
這種行爲與她平日表現出來的人設不符。
於是，瑪姬撒了個半真半假的謊：
“付老闆還是那麼細心……我在初步接觸後發現。玫瑰城的‘星神禮讚’並非真正的‘星神禮讚’，只是從整體中剝落下來的一小塊碎片。空有外殼，內裡卻沒有多少有價值的東西，華而不實。”
“而且，在探索之前我得到了‘帝僕’的幫助。”
付羲在腦中思索一回憶，纔想起來：
“你是說星神的僕人，暫代帝君職務，下令讓‘皇帝’尋找紫薇帝君的那個？”
瑪姬點頭，像是明白付羲想問什麼，她率先解釋道：
“帝僕並未身處蔚藍星或周邊星域，而是在室女座超星系團之外很遠的失落星系，從空間尺度上來說它距離我們有上億光年距離，是目前人類探索極限之外的的深空，所以帝僕僅能在某些特殊環境下與‘皇帝’成員聯繫。”
“我也是因爲進入那塊‘星神禮讚’碎片中之後，才受到它幫助，在裡面所有空間和時間限制都會被解除。”
“正常情況下，組織中能與帝僕保持聯繫的就只有‘天璣’，她也被稱爲聖女……雖然只是個調侃說法。”
這裡瑪姬說的全是真話。
歐米茄環世界所處的失落星系確實在很遠的地方；她本人確實無法隨時和歐米茄三號聯繫；進入‘星神禮讚’中接觸質量鎖，確實能接觸空間與時間的各項限制。
只是，真實信息與完整信息之間有着天壤之別。
真實卻不完整的信息，也是欺騙手段中慣用的一種。
“是這樣麼？”
付羲從表面上看不出信與不信。
“‘天璣’，呵，七位幹部現在還沒打過照面的就只剩這一位了。話說起來，現在‘天權’也成爲我們‘自己人’，如果有機會瑪姬小姐替我向那位‘天璣’帶句話，不如就說‘識時務者爲俊傑’。”
“保證帶到。”
瑪姬很快將話題轉移回到五顆水晶之上，按照歐米茄三號所說的內容向衆人介紹道：
“這是個一次性讀檔器，最多能綁定三個人，重置他們身上的時空。”
緊接着她還分別介紹了大小水晶之間的關聯，以及生命共享的機制。
“讀檔器？時空倒流？生命共享？”
除月似乎一下子有了興致，她只對最尖端的網絡編程技術和其他機械類高科技產物感興趣。
“不，僅僅是將被綁定者本身重置到綁定時所記錄的狀態，用‘復活幣’或者‘再來一次’形容更恰當。至於生命共享，我不清楚原理，帝僕沒向我解釋。”
瑪姬搖頭否認，重置時空是星神纔有的能力；而生命共享，大概是帝僕故意設計。
她凝視着付羲，眼神莊重而深沉，臉上的笑也盡數收斂，取而代之是謹慎和嚴肅。
“水晶…讀檔器能成爲我們的底牌，一次犯錯的機會，把那夥在背後藏頭露尾的星神拓者抓出來。”
說着瑪姬率先拿起其中一顆存檔用的子水晶，指尖輕觸間似乎傳遞着某種信息。漸漸地，子水晶開始微微泛起璀璨光芒，宛如萬顆星辰在其中閃爍跳躍。
子水晶不規則的切面上顯現出一個精美而纖巧的圖案，那是瑪姬的剪影，宛若凝固的舞姿。此刻的她彷彿真的記錄在水晶之中。
瑪姬此刻非常明白，
付羲的性格並非多疑，他願意對合作者和下屬給予最大程度的信任，但也保持着謹慎。
不過爲了消除他對讀檔器的疑慮，她還是必須親自做出示範，成爲被水晶記錄的三分之一，彰顯誠意。
她清楚若不能打消付羲心中的疑慮，他絕不會輕易接觸那些可能帶來危險的物品。
[微縮擾動場]與[微縮奇點]落到他手頭之後，付羲選擇將這些物品暫時封存而不急於研究就是證明。
對瑪姬來說，這是一場豪賭，賭注便是付羲的身份！
在接下來的行動中，無論是付羲爲了自保還是拯救他人，都有啓動水晶‘讀檔’的可能。
這是一個決定命運的時刻，如果他是帝君，瑪姬或許可以安心；若他不是帝君，瑪姬則將萬劫不復。
“身先士卒，引蛇出洞麼？瑪姬小姐還真是每次都能爲我帶來驚喜。”
付羲點了點頭。
如果這些水晶真的有‘讀檔’功能，那目前面對的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微縮銀河’重組後可能的未知風險、幕後人的陰謀，在可以重來一次的賴皮手段下無所遁形。
幾乎可以說，落入不敗之地。
“‘讀檔’也只是保證生命安全，讓我們能嘗試一些更大膽激進的策略，更重要的還是謀劃。”
瑪姬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細微的絲線從指尖冒出，泛着細微銀光。
銀光閃過在子水晶尖銳的一頭鑽出圓孔，使其變成單獨的水晶項鍊沒入豐滿的深邃溝壑中。
“幕後那夥星神拓者目的若只是奪取完整‘微縮銀河’後逃走，‘讀檔’也排不上多大用處。”
“不過已經夠了。”
付羲抓過最大那顆母水晶，並未着急綁定自身，看了一會兒後又放回原位。
“既然如此，就將[微縮奇點]和另一顆子水晶送給夜氏吧，像夜清歡再索要37%‘綠洲視界’所有權，歸於商業聯盟公共管理。”
子水晶的生命共享，也是一種對夜清歡制衡的手段。
“好的老闆，我去辦。”
蒂露馬上站起來，拿起那顆子水晶，緊接轉身到別墅二樓付羲的書房保險櫃中拿[微縮奇點]。
剩下最後大的那顆則被除月拿過去，她倒是光明正大：
“這顆我暫借研究，看能不能分析出什麼。”
付羲點頭，表示准許。
餘光再次投向瑪姬，她此刻的手擱在胸前，沉吟不語，彷彿還在感受着水晶散發的冰涼氣息。
付羲內心微動，眉頭不禁輕皺一下。
至此時，他越發摸不透瑪姬，以及她背後故意隱藏的秘密。
到現在，他越來越看不懂瑪姬，以及瑪姬在故意隱藏什麼。
收回目光，付羲陷入沉思。
星神‘紫薇帝君’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窗外暴雨初停，在靜謐而翠綠的夜幕中，別墅中逸散出朦朧的燈光，點點滴滴的雨水在光芒映照下，猶如無數顆明珠，散發着幽深的光彩。
在這雨後的寧靜中，唯有玫瑰城終日不斷的霓虹燈，照亮大半天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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