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虞霏突然一回頭,捏碎茶杯,對着牆上的小孔打了過去,所有的碎片雖是同時發出,但是在飛行過程中竟變成一條直線,如同一根細絲,穿向小孔。
那個小孔,正是冥劍偷看用的,好奇心害死貓,冥劍萬萬沒有想到薛虞霏在明知是他的情況下還會下這麼狠毒的毒手,心下一涼,竟忘了閃避。
歐陽嘯見狀,料到隔壁是冥劍,薛虞霏這般出手,倒是讓他也是嚇了一跳。
說時遲,那時快,歐陽嘯喝聲:“封!”
碎片上尚有茶滴,從前到後,所有碎片瞬間冰凍成一根銀絲,歐陽嘯揮手一抓,捏住了那根銀絲,銀絲幾乎貼着冥劍的眼皮停了下來。
歐陽嘯鬆了口氣,暗暗想道:“幸虧小虞這一招只用了一成不到的功力,若是她全力出擊,冥劍此時焉有活路?”柳長虛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開口問道:“你當真就是佛心閻羅的女兒?”佛心閻羅是石凌飛父親的名號,救人不眨眼,殺人也是不眨眼,所以,得來這麼一名號,一般人絕對不敢在他面前說這種話,否則他的臉也就會變成閻羅的臉了。
石燕把臉一沉,冷冷說道:“家父並不喜歡這個名號,前輩在他的子女面前這樣說話,只怕不太好吧?!”萬吳道:“姑娘這話就說得不對了,柳道長這般說話,倒還算是敬意,要是換成了我,便稱呼令尊爲…”看到魏玉彬瞪着他的眼神,萬吳也說不下去了。石燕的好奇心卻被激了出來,而且萬吳的直性子也是她一早就看出來的,所以萬吳這麼說話,石燕反而並不覺得奇怪了。
魏玉彬抱拳解釋道:“燕姑娘切莫多心,江湖中背後說人壞話的小人大有人在,許多假話傳得多了,自然也就成了真話,江湖中盛傳令尊喜怒無常,翻臉不認人,這不過是那些搬弄是非的小人所傳的,姑娘切莫在意。”
萬吳冷哼道:“你說的小人,指的可是我麼?”魏玉彬道:“有些羣衆總是被矇蔽而不知,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好心做了壞事,萬兄應該是這種人!”萬吳微怒道:“你個混蛋!”魏玉彬嘆了口氣:“這混蛋二字罵得可是我嗎?”石燕剛要提醒萬吳這個話不能接,萬吳卻已經說了出來:“混蛋罵得當然是你!”
石燕低頭一笑。
魏玉彬又嘆了口氣說:“可悲啊,現在連混蛋也來罵我了。”萬吳又道:“你…你罵我?”
魏玉彬還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故作緊張的答道:“我哪有啊?卻不是剛纔萬兄自己說是個混蛋嗎?”按他這種說法,萬吳好像冤枉了他似的。
石燕卻笑得更歡樂了,魏玉彬看得癡了,竟是毫沒聽到萬吳的一篇波瀾壯闊的長篇罵人言論…萬吳終於說完了,魏玉彬一個字也沒聽到。
直到這時,魏玉彬才說道:“石燕姑娘你…你笑起來的時候很漂亮。”石燕撫了撫耳後的長髮,微笑道:“許多人都這麼說。”萬吳兩邊看了看,剛要說話,石燕卻先開了口:“萬兄莫要生氣,我代替魏公子向你道歉,如何?”這種如同陽光融化冰雪般的微笑,萬吳又如何忍心拒絕,至於魏玉彬,看到女人的笑容整個個腦子都麻了,當然更不可能會怪石燕多管閒事。
石燕環臂問道:“不過我還是很好奇,家父的綽號到底是什麼?”柳長虛微微一咳,說道:“見人就殺,奪命閻王。”石燕微笑道:“幸好家父這些年已經不怎麼出門了,否則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聞石而逃呢?”柳長虛淡然笑道:“這種話,姑娘無須在意。”
石燕笑道:“當然。”
石燕忽然發現,只有在全心全意投入談話的時候,他對黃天驊沉重的想念,才能夠暫時停止下來,可一旦停了下來,她就會不自覺地想着:“小天現在在幹什麼呢,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呢?”所以她纔會沒話找話地和這些人聊天。
歐陽嘯目不轉睛地盯着薛虞霏的眼睛,看着她眼神中殺氣的變化,他知道,薛虞霏現在有足夠的能力瞬間再殺他和冥劍一百次,只要她願意。
幸好這時薛虞霏眼神中已經沒有殺意了。
歐陽嘯鬆了口氣,手指一鬆,冰絲落到了地上,摔成幾十節。冥劍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經溼透了,從來沒有過的害怕,儘管薛虞霏經常開這種玩笑但這次,冥劍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薛虞霏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冥劍眼睛奮力地一睜,眼前的牆如同被劍劈斬一般地開了一個洞,冥劍擦了擦汗,從另一個房間裡走了進來,慢慢地坐到了桌子的旁邊,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放到了桌子上。薛虞霏柔聲問道:“你想與我動手?”冥劍道:“你若不願動手,我不可能傷害你,”說到這裡,冥劍的語氣忽然變冷,“但是我知道,血獄公主,不得不防!”薛虞霏笑道:“我若要殺你,你活得下來嗎?”冥劍道:“我對你的實力一向很有信心,但是我知道,如果爲了黃天驊和殷郊,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只是我想不明白,難道爲了石燕和他,你也會殺我?”
薛虞霏道:“人生如棋,他和石燕都是殷郊打敗天網的棋子,所以我不希望這兩枚棋子因爲你的愚蠢而置身於危險之中。”
歐陽嘯雖然覺得這話聽起來不舒服,卻並不想出言責問,一個女人爲了自己所愛的人無論做出任何事,都只會讓別人覺得她偉大。
冥劍道:“我現在應該可以走了,看來有歐陽嘯在,這裡已經不再需要我了。”薛虞霏道:“你當然可以走,但是…你至少也得把你剛纔所聽到的,看到的,全部從你的硬盤中刪除。”冥劍緊咬着嘴脣,痛苦地回想着歐陽嘯和薛虞霏剛纔親密的舉動,忽然嘶聲吼道:“那你就動手吧!這些記憶,我根本一點都不想保留,動手啊!”
薛虞霏一笑,念起了咒語,白娜娜已是這種術的專家,但是,比起薛虞霏來,她還只是個初學者,冥劍的腦袋一陣劇烈地抖動,從偷看的薛虞霏和歐陽嘯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全部瞬間消失,對於冥劍來說,這或許是一件好事。
冥劍微笑着說道:“我走了。”這次,冥劍是真的離開了,徹底地離開了。歐陽嘯打開了窗戶,看着冥劍走開,回頭對薛虞霏笑道:“他畢竟也…你難道不去送送他嗎?”薛虞霏冷冷說道:“有必要嗎?”歐陽嘯道:“冷血!”
薛虞霏道:“魔界何曾有熱心之人?”歐陽嘯扭過頭去,一指彈出,指風啪地打到了冥劍的肩頭,冥劍警惕地回頭,歐陽嘯衝他招了招手,打了個再見的手勢,冥劍卻面無表情地回頭繼續走着,哼道:“無聊!”歐陽嘯不禁嘆道:“魔界之人,果然冷血。”薛虞霏道:“所以你現在知道,爲什麼我一定要做這個餌了吧。”
歐陽嘯道:“做殷郊的棋子,很丟人嗎?”薛虞霏道:“就算你願意,我也不願意。”歐陽嘯道:“爲什麼?”薛虞霏眼中燃起狂熱的火苗,說道:“因爲我愛他,我不想他所有的事都避着我做,他不讓我牽涉進去,我偏要和這件事牽連到一起。”歐陽嘯嘆道:“你應該知道,他這麼做,都是爲了你。”薛虞道:“那又怎麼樣?我又不是葉笛,用不着他像寵物一樣保護着我!”
歐陽嘯道:“籠中的孔雀,雖然失去了自由,但是卻吃喝不愁,可一旦有一天離開了籠子,它該怎樣去謀生呢?”薛虞霏道:“我不是孔雀,我確實渴望他能像保護着一隻籠中鳥一樣保護我,可是他卻並沒有那麼做,他愛我,所以不想讓我和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混成一片,我知道他是爲我好,可是…可是我真的接受不了這樣的愛!我需要的不是一個英雄,而是一個丈夫,我寧可我們兩個武功全失,做一對平凡的夫妻,也不要他這樣,爲了別人的事,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她越說越激動,歐陽嘯也一直用心在聽,他竟沒有注意到,薛虞霏的如玉的手背上,慢慢地覆蓋起一層美麗的霜花,她的手也凍得有些紅了。
歐陽嘯道:“不止你在想,我天天也在幻想着這件事,我也想着有一天可以找到一處世外桃源和蘇蘇霜兒她們過一輩子,但是可能嗎?不在江湖之中,真的就能脫離開江湖了嗎?公孫不缺會放過我們嗎?殺人幫丁寅能放過我們嗎?”
見薛虞霏沒有和他犟嘴的準備,歐陽嘯又繼續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他當然還是沒有注意到,薛虞霏的整條手臂都被凍成了青紫色,“我們一定要去做有些事,不是因爲我們想去做,而是因爲我們有着非做不可的理由,誰也不想去管這些閒事,可是誰又能真的撒手不管?江湖上的黑暗勢力就像是一根鞭子,抽打着你不得不這樣做……小虞,小虞,你怎麼了?”
碎冰屑由下到上地擴散着,可是直到冰屑爬上薛虞霏鼻子上的時候,歐陽嘯才發現了這一切,快步過去,凳子吱呀一聲,薛虞霏已經在歐陽嘯扶住之前摔倒在地上,一張臉變得蒼白,身子蜷縮成一團,不斷地顫抖着,迷人的雙眼粘在了一起,牙齒不斷地打戰,歐陽嘯快速脫下長袍,蹲下包在了薛虞霏的身上,用力將她抱起,放到了牀上,拉過兩層棉被蓋到她身上,卻還是減少不了薛虞霏寒潭舊傷的危害。
薛虞霏緊咬着棉被,口水閃電般地凍成冰晶,又閃電般地被她咬碎成水,然後再次冰凍…歐陽嘯雙手摩擦着她的臉龐,爲她取暖,但是他知道這樣沒有用處,飛身打開櫃子,右手奔着原來放火舌草的位置伸了過去,可就在看到櫃子裡面的這一剎那,整個人都愣在了櫃子前面,兩壇火舌草,居然都不見了,歐陽嘯的耳邊一聲轟鳴,整個大腦都似已癱瘓,一陣眩暈之後,歐陽嘯定住身形,使勁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癱跪在地上,一拳打到了牆上,懊悔地說道:“爲什麼我要跟她說這些話?!爲什麼一定要跟她爭這個事情做!”歐陽嘯一翻身又坐到了牀邊,緊緊地抱着薛虞霏,在她耳邊念道:“小虞你堅持住,大哥不和你爭了,你醒醒,你醒過來我就答應你,你醒過來我就讓你來做這個餌…”
薛虞霏艱難地睜開眼睛,微笑,哆嗦着說道:“大大…大哥,你說說說說…說的是…真真真真真真…的嗎?”歐陽嘯把她的頭緊緊地按在自己的懷裡,苦笑着說道:“傻瓜,大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快點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櫃子裡的火舌草會消失不見?”薛虞霏的頭在他懷裡一顫,沒有說話,也許是因爲沒有說話的力氣吧,但是歐陽嘯卻感覺得出來,薛虞霏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她一定知道這件事,因爲火舌草放置的位置,是在她每次換衣服都能看到的地方,這也就不奇怪石凌飛爲什麼躲到深山老林裡去了,自然也不奇怪薛虞霏爲什麼要對白娜娜撒謊了,她是怕白娜娜吃醋。
就在歐陽嘯試圖着通過摩擦薛虞霏後背爲她減輕痛苦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媚惑至極的笑聲,當然是女人的笑聲:“呵呵呵呵…你們都是聰明人,能猜得出那天在茶裡下絕仙參葉毒的人是誰,難道就猜不到這個人會順手拿走能救薛虞霏於水火之中的靈藥嗎?呵呵呵呵…我卻是知道要是沒有這個東西,用不着我動手,薛虞霏只怕就…”她故意停了一停,“只怕就要命喪黃泉,神鬼難救了呢!要是發生了這種事,那以後小天和你可怎麼辦呢?”
這也充分說明了上次下毒的卻是是這個人,而這個人卻絕對不是白娜娜,因爲白娜娜絕不會笑得這麼妖媚,而且白娜娜也絕不會說這麼多好聽的話。
歐陽嘯冷冷說道:“你最好不要挑戰呂曠的極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