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頭射出銀針後,雙手負到了身後,淡然說道:“背叛公子的人,只有一條路好走。”蘇蘇側倒在了地上,無力地答道:“死路。”
歐陽嘯往前挪了挪,點了她幾處穴道,封住了她的血脈,冷冷說道:“李前輩,我敬你是前輩,所以忍讓至今,但是有一個事情我需要讓你知道!”李老頭環臂說道:“什麼事情?”
歐陽嘯道:“我的規矩!”李老頭有恃無恐地冷笑道:“什麼規矩?”
他認爲他確實有資格不怕歐陽嘯了。
歐陽嘯道:“殺人償命!”
李老頭道:“你想殺我?”歐陽嘯道:“是!”
說完,歐陽嘯猛然站起,如一團墨,又如一把劍,忽然間,歐陽嘯又蹲了下來,橫抱起了蘇蘇,然後對紅衣女說道:“今天我不殺你,是想讓你回去告訴公孫不缺,如果想要石燕的命,讓他自己來拿!”
說完,歐陽嘯抱起蘇蘇,頭也不回的離開。
紅衣女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看向李老頭問道:“他爲什麼不讓你去說呢?”她自己都有點覺得腦殘,因爲她看到了李老頭胸前的五點墨跡,就像是一朵梅花,而在李老頭的頸上,也有着一橫,歐陽嘯在起身的那一剎,原來已經出了手。
歐陽嘯抱着蘇蘇走得遠了,李老頭終於開口,說了最後一句話:“好快的劍!”
說完以後,李老頭的頸上的黑色橫槓,忽然開了一道口子,噴出了一道血幕,在紅衣女的眼前映出了一道彎彎的彩虹,歐陽嘯的武功之高,李老頭只到死的時候才明白,但不是晚了嗎?
歐陽嘯走了,等於石燕失去了保護傘,紅衣女緬刀一擺,走向了房間。
歐陽嘯既走,再要殺石燕,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失去這個機會,以後再要殺她,必是難上加難。
歐陽嘯走了,是不是有些人也該出來了?
誰呢?駱霜!
駱霜爲什麼久久沒有出現?她當然清楚地知道以她和歐陽嘯蘇蘇的關係,如果出現,三人該有多麼尷尬?可是歐陽嘯走了,石燕總得有人護着才行。
所以駱霜這個時候轉了出來,亮出了寒霜鏈,站到了紅衣女的身後。
疾風捲枯草,寒霜裂彩花,空中只剩下兩三根草葉隨風飛舞。
寒霜鏈上沾滿了鮮血,紅衣女拄刀跪在了地上,胸前背後,都已經被鮮血染紅,在她大紅的衣服上,雖不醒目,卻依然看得清楚。
寒霜鏈一截一截地收回袖中,駱霜冷冷地說道:“我本想放你走的,只可惜,你招惹我的不是時候。”
說完慢慢走了開來,紅衣女阻攔道:“你能不能幫我向公子帶個話?”駱霜道:“歐陽嘯讓你帶給公孫不缺的話,我會帶到!”
紅衣女滿意地笑了,趴倒在地上,鼻子裡停止了氣息的流動。
駱霜並不理會院子裡的兩具屍體,踱到了房間裡,看到石燕睡着的樣子,駱霜心裡,實在是有些來氣,同樣是喜歡歐陽嘯和被歐陽嘯喜歡的人,爲什麼差別就得這麼大,蘇蘇爲了救下歐陽嘯,此刻恐怕連命都沒了,可是她石燕呢,她又做過些什麼,卻能心安理得地在這裡休息。
駱霜五指一勾,扣到了石燕的脖子上,冷哼道:“這次蘇蘇要是挺不過去,我倒要看看他會不會放了你!”
石燕的眼皮忽然跳得一跳,駱霜看得,微微一笑,收回了右手,轉身離開,處理了李老頭和紅衣女的屍體,離開了,這回是真的離開了。
歐陽嘯抱着蘇蘇一路狂奔,隨便撞入了一間竹屋之內,沒有心情管其它的,一眼找到牀位,就把蘇蘇放了上去右掌貼着她的掌心緩緩地注入真氣。
蘇蘇苦笑道:“你不是六扇門的人嗎,爲什麼還要救我這個殺手?”歐陽嘯不忍再傷她的心,隨着她笑道:“說什麼傻話,只要你還是蘇蘇,我就不會讓你死。”
蘇蘇用力推開他的手道:“別白費力氣了,我自己的傷自己清楚,治不好的。”歐陽嘯重又貼上她掌心,安慰道:“不,你不清楚,我才清楚,你不會死的,不會,我保證不會!”
這一次歐陽嘯學聰明瞭,左右手同時握着她的手,蘇蘇道:“我中的是轉輪針。”歐陽嘯不說話了,蘇蘇繼續道:“轉輪閻君針,生死不由人,這句話我相信你聽過。”
除此之外,歐陽嘯還知道轉輪針比唐門的鐵蒺藜更加可怕,因爲中了鐵蒺藜還有藥可救,而轉輪針卻是沒有解藥,正因爲這個,歐陽嘯才遲遲不想讓她知道,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
蘇蘇道:“所以你千萬不要再爲我白費力氣了。”歐陽嘯道:“轉輪針確實無藥可救,只可惜我是嵩山少林天湖的弟子,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
蘇蘇嘆了口氣:“你要是得了天湖大師的真傳,或許我還信你這句話,只是你應該有自知之明,醫術不是你強項。”
門外忽然站了一個揹着竹簍的人,開口說道:“要是學了天湖大師所有醫術的人,能不能讓你有勇氣活下來呢。”
歐陽嘯往門外看了一眼,愁苦地笑道:“既然來了,爲什麼不進來?”
和石凌飛認識的時間太久,就算是在百丈之外聽見他的腳步聲也猜得出來。
門外的人,正是石凌飛,薛虞霏撒了個小謊,騙過了白娜娜,可她爲什麼這樣做呢?
吃飽了撐的吧,應該不是。
石凌飛答道:“我不敢進去。”歐陽嘯道:“鐵傘神醫何時變得這般膽小了?”石凌飛笑道:“我只是怕大白天見鬼罷了。”歐陽嘯不解:“做什麼虧心事了?”石凌飛道:“如果我進去,見到一個掉下懸崖的人,你說是不是見鬼了?”
歐陽嘯有點發急地說道:“你再不進來,我叫你變成鬼!”
石凌飛推門一笑:“你怎麼也會這麼急燥?”歐陽嘯道:“白娜娜要是被轉輪針打了,你只怕要比我更急。”石凌飛邊走着邊說道:“只是啊,轉輪針這種暗器,相信不會在江湖上出現了。”
歐陽嘯環臂看着他:“你知道李前輩已死?”石凌飛坐到牀邊,捏住了蘇蘇的手腕,笑道:“那老頭動了你的女人,若還能活着,不是成笑話了嗎?”歐陽嘯道:“幸虧你不是看着我捱打。”
石凌飛道:“否則我現在就要捱揍了。”
歐陽嘯不再說話,讓石凌飛給蘇蘇好好把脈。
石凌飛一會兒就收回了手,眉頭緊皺,嘆了口氣。
蘇蘇道:“不必如此,我本來就不指望你能救我。”石凌飛沒有去解釋,淡淡問道:“我說過你要死了嗎?”蘇蘇道:“就算你沒有說,但你臉上寫得很清楚。”
石凌飛道:“我臉上寫了嗎?我覺得臉上的應該是一個窮字,萬一救活了你,你沒錢付診費怎麼辦?”蘇蘇問道:“你還收診費?”石凌飛苦笑道:“不然你以爲我的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蘇蘇還要說話,歐陽嘯卻搶先說道:“她怎麼會有錢,這醫藥費我出。”
石凌飛鬱悶地捏了捏眉峰:“那我直接跟虞霏要吧,你什麼時候有錢過?”歐陽嘯看着他的笑容,忽然覺得心裡很苦,這種感覺是隻有在擔心的時候纔有,他在擔心什麼?
歐陽嘯說:“我說,你就別貧了,我看你臉上什麼字都沒有,就倆字,找抽!”蘇蘇聽了這話,艱難地笑了笑,但是她笑得很開心。
石凌飛的心頓時揪住了,歐陽嘯擡頭問道:“情況到底怎麼樣?說說。”石凌飛還在笑:“不過是轉輪針罷了,問題不大,我用個兩三天,就穩能治好。”
蘇蘇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管他們的事,她當然知道轉輪針不是小籠包,治好這個傷不像蒸一籠包子那麼容易。
歐陽嘯也愁了起來,石凌飛通常有個毛病,看病時他要說這個人無藥可救的話,那這個人通常還有救,他要是當着病人的面說病好治,那就代表着…麻煩大發了。
歐陽嘯輕手慢腳地從房間踱了出去,石凌飛看了蘇蘇一眼,跟着歐陽嘯走出。
竹屋外,石凌飛比劃着告訴歐陽嘯:“轉輪針之所以叫轉輪針,就是因爲在銀針的尾端,有着一個小小地轉輪,當銀針飛入人體時,轉輪就會彈起,而銀針飛出,轉輪就會留在人體中,所以這就是轉輪針無藥可救的原因…”
石凌飛想繼續說下去,卻又生生頓住,如果再告訴他轉輪上有曼陀羅的劇毒的話,不知道他還受不受得了。
歐陽嘯道:“可是從身體裡取出幾根銀針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石凌飛都快哭了:“師兄,大哥,轉輪和銀針不一樣,銀針長,我或許有辦法用內力震碎之後再設法通過代謝排出,可轉輪不一樣,它太小了…”歐陽嘯道:“我只是想聽你解決的辦法,不想聽你怎麼給我解釋暗器的原理和用途,想知道這些我大可以去找小虞問,找殷郊問,找黃天驊問!你的任務就是他媽的把蘇蘇給救了。”
石凌飛道:“你說髒話了。”歐陽嘯搓了一下頭,苦悶道:“我真是着急,她要是死了…”石凌飛打斷他說道:“行了,別急着這麼早下定論,我這不是在想着辦法呢嗎?你就這麼希望她死啊!”
歐陽嘯不說話了,對着石凌飛問道:“你想到辦法沒有?”石凌飛看着外面的野草:“蘇蘇算不算是你的女人?”歐陽嘯道:“她…她…”
就這麼說了半天她,歐陽嘯愣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石凌飛往後看了一眼,知道蘇蘇在後面偷聽,隨口打斷了歐陽嘯的話:“看來你也不知道她在你心裡的地位有多重要,形容不出來就算了吧。”
歐陽嘯斜了斜眼,點了點頭。
蘇蘇看到歐陽嘯這種反應,心中當然也是一陣暖流,可她卻沒有想到,石凌飛應用了語言裡的空子,給她製造了這種心理的蒙惑,於是蘇蘇扶着屋裡的桌子什麼的,返回了牀上躺着。
石凌飛小聲說道:“她不能再這麼跑了,你能不能過去勸勸她?”歐陽嘯道:“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你救不了她,我就那你妹妹開刀!”
石凌飛笑道:“你想怎麼着啊,她一個廚子,礙着你什麼事了,再說了,你怎麼動她?”歐陽嘯道:“出來以後,很多事情,我都查得清清楚楚,放在心裡不說,是因爲我覺得她還是很重要。”
石凌飛不笑了,冷冷問道:“但是現在有了霜兒和蘇蘇,你覺得自己已經不再需要她了,是嗎?”歐陽嘯道:“絕對不是!”石凌飛道:“哦?”歐陽嘯繼續說道:“她現在留在輾遲縣,只會更加的危險!”石凌飛道:“所以你要把她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歐陽嘯點頭。
石凌飛道:“你要是想拿燕妹來威脅我,是不是不應該把你的想法告訴我?”歐陽嘯堅定地說道:“你會救蘇蘇!”石凌飛道:“你憑什麼這麼認真?”歐陽嘯道:“愛救不救!”
說完以後,歐陽嘯一擺手,離開了竹屋。
石凌飛苦笑道:“這個爛攤子我不收拾還真不行了。”
歐陽嘯又回去的時候,卻驚奇地發現石燕已經不見了,紅衣女和已死的李老頭也不見了,房間裡當然沒有打鬥的痕跡,有的是一個記號,駱霜留下的記號,所以看到這個記號,歐陽嘯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傍晚,太陽落山之後,西方的天空還剩下一片紅霞,駱霜環臂在窗口看着紅霞,背後,是躺在牀上的石燕,駱霜怕公孫不缺的人再去找麻煩,所以就把她悄悄帶到了冰霜樓,無論天網的實力有多麼龐大,公孫不缺的能力有多高,在駱霜的地盤上,相信還沒有人敢胡來。
石燕還沒有醒來,嘴裡有氣無力地呼喚着一個人的名字,自然是黃天驊無疑。聲音停止,駱霜不用回頭,就猜得出石燕已經醒了過來,只是她不知道,石燕的臉上,還掛着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