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山城夜晚蕭條而寂靜,夏日則正好相反,到處都是人,徐徐吹來的夜風帶走了幾分炎熱,帶來了幾分涼爽,盛夏是燒烤的旺季,山城也不例外,大大小小的燒烤店、大排檔滿登登的全是人,每一家都是人聲沸騰好不熱鬧,噴香的烤串,冰涼的扎啤是很多人的最愛。
在一家名爲劉老大燒烤的大排檔中楊樹林那件價值幾十萬的西服被他隨意的丟到旁邊油膩膩的椅子上,襯衫的扣子他解開了好幾顆,袖子被他擼到了肘部,此時他正拿着一大杯扎啤“咕咚咚”的喝着,在他對面坐着一身華服的宋雨桐。
油膩膩的桌子、黑乎乎的凳子,喧鬧的聲音,烤得焦黃的肉串,冰涼的扎啤,這一切都跟他們兩個人格格不入,他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應該出現在高檔的西餐廳,又或者是咖啡廳,但他們就出現在了這裡,引來周圍人詫異的目光。
楊樹林打了個酒嗝放下酒杯道:“不適應?”
宋雨桐確實不在適應這樣的場合,她似乎上次來是上輩子的事,眼前的一切都讓她感覺到陌生,甚至是拘束,她點點頭沒說話,也沒動眼前的肉串、啤酒,她很詫異楊樹林爲什麼會帶她來這樣的地方,她以爲他會帶她去喝一杯咖啡,又或者是找個茶樓聽着古箏,品着香茗。
楊樹林從兜裡掏出一盒煙看了看,突然對老闆道:“老闆給我來一包10塊的白沙。”
宋雨桐更詫異了,詫異楊樹林放着兜裡的特供中華不抽,幹嘛要抽廉價的白沙,她道:“你這是……”
老闆把煙拿了過來,楊樹林打開點燃,深深吸了一口。伸手指了指那盒中華道:“我這人窮慣了,這樣的好煙我抽不習慣,也怕抽習慣了買不起。”
宋雨桐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他是貝一銘的舅舅,是春之韻美容公司的銷售總監。不管哪一種身份都有足夠錢每天抽中華。
楊樹林看出了宋雨桐的疑惑,苦笑着指指自己的衣服,又指指那盒煙道:“這都是我外甥給我買的,他把我打扮成這樣無非就是讓我在你們……你們夫妻面前顯唄下,人都是有虛榮心的,我也有,我當初也確實想在你們面前顯唄下,讓你們看我混得很不錯。讓你後悔當初的決定,讓他……”說到這楊樹林苦笑着搖搖頭道:“說這些幹什麼,沒意思,來喝酒!”
剩下的大半杯扎啤被楊樹林一飲而盡,他喝得太快,酒水順着嘴角留下來不少,打溼他那件價值不菲足夠買下兩家這樣的燒烤攤的襯衫,楊樹林卻毫不在意,就好像這件襯衫就是他那件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舊襯衫一般。
放下酒杯他呼出一口酒氣道:“其實我混得並不好,礦山倒閉後我就下崗了。一直在家待業,他說的也沒錯,我就是個酒鬼……”說到這他拿起空了的扎啤杯晃了晃道:“整天就喝這些。先是白的,然後是脾的,每天都是醉醺醺的。”
宋雨桐直視這楊樹林的雙眼道:“你爲什麼跟我說這些?”
楊樹林仰起頭看着夜空一口口抽着煙道:“我不是讓你可憐我、憐憫我,也不是告訴你我過得多不如意,讓你內疚,我只是……”說到這他伸手指指那件幾十萬的被他隨意仍到一邊的衣服繼續道:“只是我不想在用這樣的方式裝下去了,挺累的,也挺沒意思的,以前我總想着再次見到你。我應該指着你的鼻子尖罵你薄情寡義,罵你愛慕虛榮。又或者視而不見、擦身而過,什麼都不說。
但當我真的見到你了。我突然發現我不恨你了,你的選擇沒錯,跟了我,你那有現在的樣子?恐怕早就成了黃臉婆,整天算計着柴米油鹽醬醋茶,多累,你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你就應該活成現在這個樣子,穿好的,吃好的,住大房子,開好車,這纔是你該有的生活。”
楊樹林的臉上滿是自嘲的笑容,這份笑容中隱藏了很多的情緒,有對生活的無奈,有對曾經那段逝去的感情的追憶,有對自己混得不如意的落寞,但就是沒有對宋雨桐的恨,他真的放下了,也真的走出來了。
宋雨桐突然抓起面前的扎啤杯很不顧形象的大口、大口的喝着,她竟然一口氣把一大杯扎啤喝得一乾二淨,嘴角滿是殘留的酒水,她伸出手動作有些粗暴的擦擦嘴,悽然一笑道:“我過得確實很好,真的很好,真的。”
楊樹林並沒看出這份笑容中隱藏的苦澀以及深意,他點點頭笑道:“說句矯情的話,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宋雨桐突然哈哈的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下來了,她不顧及形象的拍着桌子道:“放心好,放心好。”
楊樹林給宋雨桐跟自己接了一大杯啤酒道:“來乾杯,老同學,祝你過得比我好,哈哈。”
兩個人一飲而盡,宋雨桐並沒什麼酒量,兩杯啤酒喝下去已經是嘴了,她坐在那身體晃悠着,伸出手點着楊樹林癡癡笑道:“你知道嘛?我有個秘密一直、一直沒跟你說。”
楊樹林笑道:“什麼秘密?”
宋雨桐“咯咯”傻笑個不停,她張張嘴似乎想說出來,但最後所有的話卻化成了傻笑。
楊樹林也沒當回事,看她醉了便道:“別喝了,我打個車送你回去吧。”
宋雨桐搖搖頭道:“我找你是有事,我還沒說。”
楊樹林道:“那你說。”
宋雨桐用力晃晃頭使自己清醒一些,然後道:“你能不能跟明明說,讓他高擡貴手,放過我們。”
楊樹林颯然一笑道:“就這事?沒問題,那小子不是個小心眼的人,你放心吧。”
宋雨桐也清楚,如果貝一銘不原諒自己的丈夫,他一句話,就能讓自己家的商城在山城開不下去,投下去的一千多萬全得打了水漂。
她感激道:“謝謝。”
楊樹林搖搖頭笑道:“沒什麼好謝的,我們不是同學嘛?這事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