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後,失魂落魄,渾然不知自己在幹什麼的張赫,悠悠站起了身,目光空洞的掃視了軍營深處,便在所有人好奇的注視下,恍如行屍走肉般,順着軍營外的水泥路,緩緩走向了山腳。
路燈昏黃,將張赫的身影拉的細長細長,與他落寞的背影一起,勾勒出了一副傷感的畫卷……
下午還好好的,晚上就……,司馬師長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陣濃濃的悲痛,他雖然只是個外圍人員,但縱使是外圍人員,又何嘗不是時有兇險的搏殺,自從加入這個組織後,他已見過不少的同僚英年早逝,慘死敵手。
但爲了肩上的責任,他們從不退縮,從未膽怯。
看來鷹王這次的對手,實在是太過強大了,鷹王重傷,他身邊的親信高手更是……
夜風蕭瑟,拂動林間開始枯黃的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哭如泣。
張赫表情呆滯,目光迷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本能的在走。
“癡兒,你還沒悟麼?”就在張赫彷如行屍走肉,不知自己走向了何方時,龍傲慈祥蒼老的聲音再次清晰的傳入了耳際。
張赫猛然轉醒,不由自主的浮上了滿臉的喜色,“老人家,你能帶我去見柳媚煙嗎?張赫急切的問道。
“唉。”漂浮在張赫身前三丈高處的龍傲,無奈的嘆了口氣,“癡兒,見如何?不見又如何?她有她的路,你有你的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每個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除非,你能扭轉乾坤,將這片天握在掌中。”
龍傲的話,讓張赫暫時忘卻了柳媚煙的事,他不由自主的順着龍傲的目光,仰頭望向了無盡的蒼穹。
月明星稀,蒼穹遙不可及,他說要將這片天握於掌中是什麼意思?張赫忍不住沉思了起來。
龍傲慈祥的掃視了眼低頭沉思的張赫,突然緩緩的揚起了右掌,“癡兒,你看好了。”
看什麼?看你的手掌?
就在張赫納悶之際,龍傲輕輕的揮了揮了右掌。
剎那間,天地失色,日月無光,原本晴朗的夜空,瞬間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癡兒,你再看。”
就在張赫大駭之際,龍傲慈祥的聲音又再次傳來,天地間隨着他的聲音,再次變成了月明星稀,星輝燦爛的晴空。而且,明亮的程度,還遠遠超過了正常的星輝,讓張赫能清晰的看到數百米範圍內的一切。順着龍傲右掌的方向,張赫看到了一副詭異駭人的畫面。
星光下,雖然有些許的枯葉,但卻依舊一片蒼翠的樹林,在張赫一眼不眨的注視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枯黃起來。大片的落葉,在瑟瑟的寒風中顫抖,戀戀不捨,卻又無可奈何的離開了枝頭。
林間,枯黃的樹葉,漫天飛舞,如數不清的蝴蝶在翩翩起舞,景色之壯觀,場景之詭異,讓張赫目瞪口呆。
沒多久,漫天枯葉散盡,整個林間完全呈現出一副肅殺的冬景。
“癡兒,你再看。”
隨着龍傲的聲音,又一副神奇的畫卷呈現在了張赫的眼前。
肅殺的冬季叢林,瞬間變得生機勃*來,數不清的嫩芽,從萬千枝頭上悄然露出了笑臉,緊接着,千樹萬樹,萬紫千紅的花朵,便悄然綻放。
整個林間,呈現出一副百花爭春的盎然春景。
龍傲又揮了揮手,萬花凋零,落英繽紛,嫩芽瘋長,片刻後,整個林間枝葉蒼翠,夏意繁茂。
隨着龍傲的再次揮手,林間的場景再次改變,沒多久,又重回了最初是的光景,淡淡的有些秋意而已。
張赫目瞪口呆的盯着在春夏秋冬中走了個來回,最後又回到了起點的叢林,徹底呆在了當場。
望着張赫呆滯的表情,龍傲再次露出了滿臉慈祥的微笑,“癡兒,天下人天下事,都如這林間萬木,有人能手掌乾坤,有人卻只能任人擺佈。”
張赫的腦袋中突然靈光一閃,像是明白了什麼,但卻又什麼都沒抓住,龍傲所說的道理,他都懂,但這話從龍傲的嘴裡說出來,總讓他感覺有一番別樣的意思,但他卻又怎麼也想不出,到底有個什麼不一樣的含義。
這種感覺很奇妙,很玄奧,明明存在,卻又無法琢磨。
“癡兒,我問你,你爲何學醫?”
“因爲喜歡醫生這個職業。”
“那你爲何要開醫館?”
“因爲只有這樣,我才能當醫生。”
“那現在呢?你爲何要擴大醫館?”
“因爲我想向世人證明我的醫術。”
“還有呢?”
“我想成爲頂級富豪。”
“那如果我立即幫你實現這兩個願望呢?”龍傲緊盯着張赫,認真問道,“你會有何感想?”
“也許,我會覺得沒意思吧,什麼都是你的,你能給我,就也能收回去,我想要的是我自己的東西,任何人都拿不走的東西。”張赫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龍傲點了點頭,再次問道,“那何爲你的東西?”
張赫想了想道,“比如我的命,我的知識。”
龍傲笑了,笑得滿臉無奈,他突然伸出了右手,張赫根本就沒看清他到底做了什麼,但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卻已無端出現在了三丈高空,被龍傲掐住了咽喉,如提小雞似的,提在了手中,“癡兒,現在呢?”龍傲猛然發力,掐得張赫無法呼吸。
一陣濃濃的瀕死感,瞬間浮上了張赫的心頭。
他明明知道龍傲不會殺他,但對死亡本能的恐懼,還是讓他不由自主的劇烈掙扎了起來,但掙扎的越厲害,死亡的腳步便走的越快,張赫拼命掙扎着,清晰的感知着越來越近的死亡腳步聲。
死很可怕,但等死的感覺,更可怕。
這種恐懼,是張赫這輩子最可怕的經歷。
龍傲終於鬆開了手,落回地面的張赫,瘋狂的呼吸起甘甜的空氣,“癡兒,你的命,你的知識,是你的東西嗎?”不等張赫緩過氣來,龍傲便再次認真的問道。
從死亡線上走了一遭的張赫,終於抓住了一些東西,他若有所悟的回答道,“我明白了,還活着纔是我目前唯一擁有的東西。”
“不錯,癡兒,你目前唯一有的東西就是還活着,那你現在告訴我,你學醫爲了什麼?”
“生存。”從未將學醫和生存想到一起的張赫,不假思索的給出了一個讓他自己都覺得意外的答案。
“生存的方式很多,那你爲何要選擇這種生存方式?”龍傲認真問道。
張赫仔細的想了想,方纔認真說道,“當醫生,是爲了用我喜歡的方式去生存。”
“那你生存的目的又是爲了什麼?”龍傲追問道。
“爲了我爺爺,爲了我自己,我了我喜歡的人,爲了我想保護的人。”
張赫近乎本能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這些話很簡單,幾乎人人都知道,但隨着話語的脫口而出,張赫卻突然間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自己的大腦一下子空了起來。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想被啤酒撐的要死的人,忽然彎腰狂吐了一陣,一下子變得舒爽起來一般。
在這種奇怪的感覺中,張赫彷如木樁般站在了原地,仰望蒼穹,一動不動。
張赫的表現,讓龍傲很滿意,他微笑着掃視了眼仰望蒼穹,一動不動的張赫,低聲呢喃道,“癡兒,你終於半悟了。”
……
話語剛落,龍傲便失去了蹤影,留下了仰頭望天,夜觀星象的張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