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明心界之後，她輕輕邁開步子，人已經出現在混沌萬里之外。
“是魚龍祖師出了問題嗎？”
她皺着眉頭，慢慢的朝祁秀山的方向走着，心中卻滿是疑惑，連步履都顯得沉悶了許多。
她已經逆行成仙，若不是關明玉的原因，早就有資格如楚微微和知行一般執掌一派，對魚龍道的一切秘密都瞭若指掌。
魚龍道最大的隱患，不是外宗，也不是異族，而是被鎮壓在寒冰地獄的歸墟之子。
九劫鯤是應九難而生，吸收盡九難之力後便能鑄成仙台，吞噬三災之力後能接引歸墟的力量，除了道行之外再無敵手。
所以只要未有道行現世，魚龍道便永遠承受着這股龐大的壓力，無法解脫。
當然，魚龍道也有自己的底牌，無論是明心劍徹底甦醒還是僅有一擊之力的魚龍道人，都能徹底抹殺這頭畜生。
可惜明心劍的甦醒要靠運氣，魚龍道人也不想死。
“以我現在的實力，還不夠面對冥冥中的劫難嗎？”
她皺着眉頭，心念千迴百轉之中，看向寒冰地獄所在的方向沉默下來。
“師兄，雖然我相信你能做到，但我不能拖你的後腿。”
“修爲不夠，那我就再強一些，總有一天能跟上你的腳步。”
行走於混沌之中，她霍然擡起頭來，視線投向世界之壁外的無垠世界之中。
這片世界之龐大，甚至超越了人類的想象，比之她去過的任何一個世界都龐大無數倍。
就算神州浩土五塊大陸加起來，在這片世界中也僅僅只如一粒塵埃。
這片世界散發着吞噬一切的力量，無數洞天失去生機，世界也徹底隕滅，從無盡的世界邊緣墜落入這個世界。
每一點亮光閃動，便是一個世界徹底死亡之前最後的爆發，宛若星辰閃爍着，每一刻都有無數洞天跌落。
這片世界之上，無數世界散發着朦朧的神光，卻還是堅定不移的緩緩落下，離它越來越近。
這就是諸天萬界的墳墓，歸墟。
一切死亡的原點，一切道的終結，都會將自己埋在這個世界。
“六年之前，我在世界之壁上就感應到過歸墟的力量，可是我一直不敢來。”
“既然力量不夠，那我便去獲得力量再回來。即便是死，也好過只能旁觀。”
她擡起頭，認真看着雁蕩山的方向，似有眷念，也似有遺憾，將一切盡數刻入心底，像是要留下永生不忘的記憶。
“孃親，真正的歸墟應劫之人，應三災九難而生的人，是我。能真正吞噬歸墟之子的，也是我。”
“你和師兄爲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無盡的災厄之力穿過虛空，甚至踏破了神州浩土的世界之壁，延伸到這片諸天墳墓之中。
她突然笑了起來，點出一具法身立於世界之樹中，自安靜素雅之中生出一絲溫柔，笑的跟她一樣甜。
這具法身回過頭來，按照原本的軌跡向祁繡山走去。
“這樣就好，若我真隕落在歸墟之中，也能讓孃親和師兄知道我的歸宿。”
然後她邁開步子，仙元浩蕩之中，與諸天災厄之力融合爲一，毅然決然的一步踏出。
嗡。
時光逆亂，因果崩散，諸天之中更加磅礴的災厄之力涌現而來，重新化爲世界之壁，將一切都分割在各自的世界。
歸墟像是在等待她一般，死意席捲無窮世界，與諸天萬界隔絕開來。
雁蕩山中，在陳漓踏出這一步的瞬間，江晚秋微微一愣，然後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放鬆下來。
她與關明玉踏入虛空，出現在寒冰地獄之中。
隨着陳漓的離開，關明玉也鄭重起來。
江晚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需要她將陳漓支開，帶自己一個人進入寒冰地獄之中？
要知道自己昨天才見到她，六年不見，無論如何都不該這時候讓她離開雁蕩山。就像自己同學來自己家做客，家裡人絕不會把自己趕走一樣。
但江晚秋就是這樣做了，甚至沒有顧忌她的感受，讓她離開了雁蕩山。
她的自尊，她的驕傲，他能感覺到。但她依然選擇了相信自己，一個人離開了明心界。
“或許是有什麼不方便她知道的東西吧。”
江晚秋伸手一劃，虛空延伸到紫氣峰之上，穿透這投影之上，依然是萬載寒冰，天地之間俱是冰霜。
走過玄陰庶極大陣，巨山之下，關明玉擡起頭看向上方的歸墟之子。熟悉的咆哮聲響徹天地，非妖非魔、非人非靈的巨獸依然掙扎着，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衝出寒冰地獄之外。
這頭怪獸雖然有一絲增強，卻依然沒有超越想象中的境界，在關明玉眼中連白蓮聖女的等級都不到。
“怎麼，你以爲是歸墟之子出問題了？”
他僅僅疑惑一剎那，江晚秋就明瞭他的想法，向他問道。
“歸墟之子被封印萬年，只能憑藉吞噬一些誤入的低階弟子，勉強接引冥冥中的災厄之力成長。”
“但歸墟自隱，我們雖然殺不了它，這頭畜生也無法輕易吸收到歸墟的力量，所以萬年也未曾真正突破第一劫。”
“不過現在，這頭畜生已經站在吸收仙台第二劫的門檻上了，一旦突破就堪比白蓮聖女和太皇天，到時候魚龍祖師也未必能徹底封印它。”
關明玉點了點頭，這頭畜生太過特殊，因爲應三災九難而生，光是力量等級的話，僅僅吸收毀身雷劫便堪比仙君。
如果讓它吸收第二劫滅神魔火，那就直接相當於白蓮聖女那個級別，能輕易擊殺普通仙君。
魚龍道人要封鎖寒冰地獄對抗天則，肯定不可能徹底封鎖住它。
而不入道行也沒法徹底殺掉這頭怪獸的，除非一位半聖拼死斬斷它與歸墟的所有聯繫。
所以關明玉一直認爲魚龍道最大的隱患是歸墟之子，而江晚秋的表現也是因爲歸墟之子。
“歸墟之子雖然即將突破，但這個即將只是對歸墟之子而言，真要衝破我的封印恐怕還要很多年，不必過多擔心。”
蒼老的聲音悠悠響起，從寒冰地獄深處傳來，關明玉行禮道：“弟子見過祖師。”
“若是九劫鯤真的突破了，也不過拉着它一起死罷了。”
“老道苟延殘喘至今，除非永遠自隱於時空，否則遲早逃不過天則同化。不過那樣一個人活着永生永世的孤苦伶仃，老道也不想去品嚐。”
關明玉沉默下來，魚龍道人乃是半聖，是看到了入道之機卻強行斬斷，從此永封於寒冰地獄的半聖，沒有任何人救得了他。
就算是尊祖回溯時光也不行，他已經進入了因果之海與時光長河。一旦他選擇出手，他的氣息就會外泄被天則吞噬同化，從此隕滅於天地之間。
這是徹底的消散，無論是因果輪迴之中，還是過去現在未來，他的痕跡都會徹底消失，沒有人能救得回來。
就算你回到過去，也不會有這個人，所以他只能沉默。
魚龍道人嘆了口氣，搖頭道：“歸墟之子不需要太過擔心，老道會拉着它一起走。這次叫你來，是爲了晚秋之事。”
關明玉霍然變色，擡起頭來看向江晚秋：“師叔？”
她搖頭笑道：“不妨事，我還能撐一些年頭，無需擔心。大道之傷，除非重塑時光因果，否則沒有別的辦法。”
“聽我給你講一些事情吧。”
她輕聲道，然後看向關明玉認真道。
“好。”他點點頭，知道她可能會提到一些隱秘，等待起來。
“既然把你叫來，我也不繞圈子遮掩了，有些事情直說更好。”
她聲音特別認真，彷彿在交代一些事情一般：“第一件事，跟你還有一些關係。江納蘭當初叛宗之事，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你想的沒錯，當時雖然墨景雲鑄成仙台，但他的選擇太快，而且太極端了。縱然不跟你結仇也有叛宗之實，他也是天之驕子，沒有人引導的話，他不會如此不智。”
關明玉皺了皺眉：“我曾經也詫異過，他若是接掌魚龍道，也是天下數的出來的勢力，也有宗內祖師逆行成仙的經驗，不應該在天則剛剛解封之時便投了界夷山。”
“當初他說要仙台，但仙台是什麼境界，縱然不懂也該有一些瞭解。”
“所以他不可能在剛剛突破半步之時便奢求仙台，以他的性格更不可能將希望放在墨景雲的幫助上。”
“本來也就是有點懷疑，但既然師叔專門提到這事兒，到底是誰在背後出手，我大概也能推測的出來。”
他搖了搖頭，認真道：“總有一天要跟他們算個總賬。”
“你既然猜到了，我也就不多說了。但是你要注意歸一道君，他縱然不如白蓮聖女，恐怕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他很特殊，此事不急。”
“我會成就仙君之後再考慮這件事的，也要不了多久了，這點時間我還是能等的。”
“那就好，還記得你們四個去雪山派之前，我給你們的批語嗎？”
他陡然擡起頭來，神色劇變：“向死而生，自有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