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漆黑如墨，吞噬了天地之中的所有光芒，就連漫天的黃沙都再無顏色，伸手不見五指。
江納蘭這一劍，將整個天地都封印在內。
而於此同時，關明玉的手中，龍伯之刀的光芒同樣沖天而起，撕碎了封印天地的劍光，將聖魔戰場再度照亮。
“關師弟，久違了。”
一刀之下，劍光隕滅，刀光消散，兩者勢均力敵。
江納蘭身着青袍身影，並未再度出劍，而是向前方輕聲說道。
“從你進入葬神沙漠以來，我就感應到了無比強烈的危機，連我的封天劍也壓制不住。所以我知道，你來了，你的那些掩飾，甚至攜帶在葬神六家探子中的氣息，都毫無作用。”
關明玉縮地成寸，僅僅幾個閃動之間便到了江納蘭身前十丈之外。
“你現在對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江師兄，到了這一步，你還想亂我道心嗎？你能感應到我帶來的危機，只能讓我更加堅定的認爲，你，不是我的對手。”
關明玉搖了搖頭，站在他身前道：“就算你度過了六難，也不行。這些年你一直東躲西藏，就是明證。”
“連你自己，都不敢與我對面。”
一刀之下，兩人都大概察覺了對方的境界。一時之間，無論是關明玉還是江納蘭，或許對因爲向晚晴之死而產生的這場仇恨都心有不甘。
於關明玉而言，這是魚龍道年輕一輩曾經的大師兄，所有師兄弟的偶像。若沒有向晚晴之死，哪怕江納蘭與魔門牽扯，幾人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對江納蘭來說，他最初的目的是救下魔門兩位頂尖宗師，但幾人卻不放手，自己以大師兄之尊更不可能放手，逼得他下殺手。
但沒想到關明玉幾人看着修爲很低，但神通底牌強大的超乎想象，反而是自己殺了向晚晴之後被迫逃命，之後一直逃到現在。
而關明玉幾人也沒想到江納蘭得了封天劍，猝不及防之下，向晚晴死在封天劍下。
當時兩人，根本就沒有結下死仇的想法，而命運卻逼的兩人走到了這一步。
而當境界相當之時，便是攻心之言，也是兩人最後的交流。無論是關明玉還是江納蘭，都已經存了你死我活的心意。
“關師弟，我還是叫你師弟吧。你是九天之首，是如今的仙台之下第一人，我若不準備齊全，確實不敢單獨來見你。”
“我縱然是受壓制的一代，也曾經是天下年輕一輩除九天之外第一位半步元神。就算到現在九天橫空，以我的修爲，也當得上九天之一。”
“我只恨自己早出生了十年，天則壓制，天機不顯。我步子邁出的太早，卻是一步錯路，然後永遠回不了頭。”
說話之間，恨意十足，卻是毫無情緒的風平浪靜。
這位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甚至遭受過天則壓制的大師兄就算到如今，也能跟上九天驕的步伐。若是跟自己一輩人，以當前的天則，絕對不會弱於白自在三人。
這是時代的悲哀，造成了這位有絕世之姿的大師兄生生在天則封印中被拖累的漸顯平庸。
當下定決心最終一戰之後，他已經抹平了一切情緒，反倒是生出來一分安然。
若是勝了，從此再無生死之虞。若是敗了，也不再有任何擔心。
“所以你認爲，你現在準備齊全了？自認爲是我的對手了？江師兄，你就算今日勝了我，也還有白師弟，還有漓漓。”
“以我們的修行速度，你只能坐着等死。江師叔還在，還能護佑我們十年。十年之後，你誰也殺不了。就算是現在，你也一個人都殺不了。”
他突然輕輕嘆道：“是啊，你是九天之首，五門無上神通的傳人，身上更是藏着能抹殺一切的底牌。”
“白無憂是白家少主，是白自在的弟弟，是大諸天輪的傳人，也是天驕之一。”
“陳漓的一身道心，更是陳道墨這位真正的近古之後第一人以身化道方纔凝練。而且她身負玄門十二法，除殺劫之外，半聖之前再無任何阻礙，我也未必殺的了她。”
“但我不會坐着等死，關師弟，你們有你們的驕傲，我江納蘭這一生，也不弱於任何人。”
在關明玉之前，他是魚龍道的大弟子，被視爲唯一的執劍使候選，壓制了一切競爭者。而叛出魚龍道之後，他更是身處界夷山，進入過無數洞天世界，知道的消息遠比關明玉幾人多。
“道墨祖師還活着嗎？”
“不知道，他衝擊道行未成，以身化道之後爲陳漓鑄成了天生道心，應該是徹底隕落了。但你們還知道這個人，說明他的因果還沒徹底斬斷。”
“所以除了道行之外，沒人知道他的死活。道行之劫，他要麼衝過去，要麼徹底隕落，不存在所謂的半死半活。”
“若想在道行之劫中活下來，只有在看到入道之機的瞬間便強行斬斷，從此成爲半聖，永遠沒有入道的可能，成爲見光就死的活死人。”
說着說着，他竟然帶上了一絲笑意，看向關明玉的視線含着一絲莫名的戲謔。
關明玉瞬間便反應過來，江納蘭知道魚龍道人還活着！
“但陳道墨不可能，他是真正衝擊了道行境界的，所以或許以另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形式存在了。”
“這就是他的因果還存在的原因。”
關明玉搖了搖頭，陳道墨祖師的下落江晚秋肯定知道。若是陳道墨還活着，絕不會讓陳漓從小便沒有父親，所以就算沒死恐怕也與死無異。
“界夷山那位，到了什麼地步？”
“離道墨祖師還差半步，但如今的天則封印解除，給他十年，他就能走到當年道墨祖師的境界。而且無有天則封印，說不定真的能在中古聖庭之後，再出一位聖人。”
“道行之劫，百不存一。三古時代五族之中，數以萬計的仙台大能，能凝結大道之果的道行天人加起來也不過幾十位。”
“除非是中古那般詭異的時代，纔有可能出現那般多的道行天人。”
中古時代是最詭異的時代，按照自己在畫聖洞天所得到的消息，中古只有近百個擁有仙台的勢力，按照平均一家五位大能計算也不到五百位。再將這個數字翻一番，也不過一千個。
按照百不存一的說法，扣除掉三災九難中隕落的大能，中古能誕生三位道行就是極限。
但中古有百聖，諸子百聖。
關明玉搖頭道：“不應該，主世界三古時代五塊大陸，怎麼可能只有幾十位道行？”
神州浩土之上，有七大聖地皇朝，道門七宗，佛門六寺，儒門六院，魔門九派，外道五派，十二世家，四荒八家……再加上傳聞中上古天庭、歸墟、冥海、九代人皇……還有幾位不履人世的道行天人，僅僅是神州浩土就有六七十位。
所以三古時代，怎麼可能只有幾十位道行？
“不相信？我最初也不相信。”
江納蘭輕笑一聲：“但這就是事實，五塊大陸之上，所有的宗門世家，都是這六七十位道行天人的傳承。”
“靈族的十二柱神隕落於最古之初，只有后土身化輪迴，庇護着無間天域。妖族七位大聖不知去向，魔門九派就是魔族，四荒八家是獸族天人血脈，關師弟，這就是世界的真實。”
“諸天萬界之中，除開中古諸聖和證得半步造化的那幾位之外，只有妖族七位大聖未曾在神州浩土留下傳承。”
“這些，都是我從傳承中得來的秘密。”
關明玉擡起頭來：“所以你說這些，是在消化你獲得的傳承？以這些真正的大秘密拖延時間，爲你消化傳承製造機會？”
“不錯，這些秘密，是就算界夷山那位也未必知道。你揹負着大因果，絕不會錯過絲毫消息。”
“陳道墨的生死更是涉及陳漓，你也不會打斷我。你知悉了一些秘密，而我也完成了佈局。”
“現在，就讓你這位九天之首看看，我江納蘭，憑什麼站在你面前！”
話音落下，血雲瘋狂的涌動起來，構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法。
這個陣法之中，天上的血雲都被吸引而來，被這個陣法所籠罩，瀰漫成無邊的血海，滋生着無窮的陰暗、嗜殺、殘忍、瘋狂與暴虐之意。
一切能想到的反面，都在這血海之中浮現。
而血海的邊緣，卻是一道吞噬一切的劍光，如北歐神話中的魔狼芬里爾一般吞噬了整個天地，將血海封鎖在內。
血海涌動之中，江納蘭的身影真正化爲萬丈高下，手中長劍猛烈揮動着，將無窮血海的力量吸收到其上，將關明玉包裹在內。
“吞天噬地！”
他結印站起身來，龐大的劍光收縮成一團，轟然朝關明玉斬了過來。
關明玉神色劇變，長嘯一聲，第一擊就顯出了天地法相，龍伯之刀的力量瞬間爆發，正面迎向了江納蘭的劍光。
“轟！”
關明玉的身影在這道劍光之下，猛然破碎。這是他與江納蘭三次死戰之中，第一次被江納蘭擊傷。
血雲之中，江納蘭的聲音再不復平淡，瘋狂長笑道：“關明玉，這就是我爲你準備的，真正的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