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焚香之殤

南疆之外,一道穿着鮮紅長袍的身影站在天空之上,在他的腳下,是無數奔騰的巨獸洶涌而來,朝那座磅礴的殿堂涌去。嘶吼着的黑影和猙獰的面容在地上如同滾動的螞蟻,在地面不斷起伏着,獸妖肆虐之地,一行行火焰與黑氣焦灼的地面被焚燬,散發着惡臭之氣。

舉目望去,整個天地都成了獸妖的海洋,如同黑色巨浪一般,火焰在大地上燃燒着,將所經之處的一切都燒成灰燼。

焚香谷之中,無數弟子皆是滿臉驚慌之色,五光十色的法寶從天空中不斷亮起,朝那狹窄的古道口支援過去。

在古道口的另一邊,獸妖將所有的視線都佔據,奇形怪狀的獸妖不斷嘶吼着,噴吐着濃濃的黑氣,不顧一切的朝焚香谷殺來。

在焚香谷入口之外,數百名弟子手持各色法寶,無數光芒不斷亮起又暗淡,每一道光芒都從獸妖之中穿過,連那古道都被堵住了一半,獸妖的屍體堆積在地上,污濁的黑色血液遍地皆是血紅。

光芒一閃之下,又是一頭獸妖被斬成兩半,那獸妖發出嘶啞難聽的荷荷之聲,轟然倒地,在法寶的光芒下燃燒起來,將周圍一片都燒的豔紅。

一股生肉燒焦的焦糊味在空中飄起,混合着腥臭的腐爛味道和森森鬼氣,讓人聞之慾嘔。

但這頭獸妖之後,無數獸妖嘶吼着,兇性大發,竟然連這獸妖的屍體也阻止不了,狠狠的將獸妖屍體撕咬碎裂,更多的獸妖撲面而來。

入眼之處,密密麻麻的獸妖堆積在狹窄的古道入口,不斷的蠕動着,看上去猙獰而又噁心。在獸妖的對面,身着焚香谷衣衫的弟子不斷的使出一門門道法神通,與獸妖展開了拉鋸戰。

時不時有淒厲的呼叫之聲響起,但眨眼之後便是一羣獸妖猛撲上來,聲音只有短短的一瞬後便只剩下滿地鮮血,連屍骨也看不見了。

修行者和獸妖就像絞肉機一般,在這狹窄的洞口耗盡了力量,已然是血流成河。

焚香谷中央,是一個赤紅的殿堂,一根根白玉石柱佇立在天穹之下。殿堂之下,是用無數赤紅的石頭鋪成的臺階,無數嚴絲合縫的巨石構成了這龐大的殿堂。

這殿堂內部,是高達五丈的空間,圓頂的牆壁也是那種赤紅巖石所造,沒有任何的雕刻裝飾,樸實無華卻壯麗寬闊,熊熊烈火似乎永不熄滅一般,燃燒在古老的祭壇之中。

已經返老還童的雲易嵐站在祭壇的中央,他的手上,一團火焰隨着四周牆壁一起膨脹又減弱,像是有了呼吸一般,時大時小。

在他的腳下,石塊之上出現了指頭粗細的刻痕,向兩邊延伸開去,但看去彎彎曲曲,絕不平整。這種指頭粗細的刻痕,在堅硬的赤紅石塊上筆走龍蛇,組成了一幅一尺大小的圖案。

那是一個頭頂沒有頭髮的神祗,如羊角一般微微彎曲的犄角生在頭頂,尖利的獠牙露在外邊,四隻手臂之上,分別抓着一個人影和一顆心臟。

隨着他的動作,那神祗竟然也隨着那呼吸的節奏,散發起紅色的光芒來。

雲易嵐低喝一聲,手臂在胸前一點,竟然吐出一口鮮血來。那鮮血冒着熱氣,竟然沒有落到地上,反而像是受到了召喚一般,在空中飛舞起來。

隨着他的動作,那血液竟然綿延開來,在空中出現了一個鮮明的圖案,赫然跟地面上的神祗有七八分相似。隨着他手指最後一筆點出,那血紅色的圖案猛然大亮,比火焰更加鮮紅的光芒瀰漫在整個空間之中,一陣刺骨的嘶吼之聲彷彿從不知名之處傳來。

他神色更加鄭重,臉色越來越紅,一股莫名出現的風在這空間之中出現,然後越來越大,吹動的他衣衫和鬍子獵獵作響,竟然跟那嘶吼之聲詭異的重合了起來。地面的神祗圖案更加明亮,在天空中投影出一副一模一樣的圖案。

紅光隨着他的手指揮動着,圖案在天空中旋轉,竟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無形的吸引力從圖案之中傳來,那地面上的紅色神祗圖案越來越亮,驀然之下,唰的一聲,投入到雲易嵐繪出的紅色圖案之中。

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那紅色突然竟然冒出了一個鼓包,不斷的掙扎着要撕裂開來,看那模樣,竟然與地上的身子圖案一模一樣。雲易嵐臉色一白,低喝一聲,長髮飛舞起來,雙手在空中不斷畫着,竟然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融入到紅光之中。

紅光登時大亮,越加濃厚的飄蕩在他身前,那隱隱的掙扎之聲慢慢減小,終於發出咔擦一聲輕響,霍然破碎。

雲易嵐臉色蒼白至極,手指處的血紅色斷裂開來,他身子一晃,竟然猛的坐到了地上。但他卻絲毫不理,張開嘴巴大笑起來,從那連氣都接不上來的苦笑到瘋狂,震得古老的巨石地面都微微顫抖起來。

他嘶笑着,原本安詳靜謐的聲音竟然沙啞了起來,箇中更是透露着血腥味道:“都死吧,都死吧,不多死幾個,怎麼召喚天火?”

笑聲在這封閉的空間內不斷迴盪,隱隱透露着殘忍暴虐之意。半晌之後,他才冷笑一聲,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玄火壇的木門之外,李洵正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回打轉,聽見門吱呀一聲,急速奔了過來,看向臉色蒼白的雲易嵐說道:“師傅,獸妖太多了,上官師叔剛剛譴人來報,這樣下去,很快就撐不住了!”

他急的滿頭大汗,見雲易嵐轉過頭來,急速說道:“師傅,現在已經有幾十位師兄弟傷亡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該守不住了。不如跟之前一般進入中土腹地,保全我焚香基業。”

雲易嵐看了他一眼,終於搖頭開口說道:“無妨,原本以爲獸妖死在了誅仙劍下,但今日看來,恐怕他還沒死,這纔有獸潮出現而來。”

李洵手持九陽尺,臉色更加凝重:“獸妖既然沒死,那我們更要先離開。青雲門不是強大麼?那就讓他們來背吧,眼下雖然吃點虧,但只要帶走長老們和精英弟子,這裡就算毀了也能重建回來。”

雲易嵐霍然回過頭來,眼中精光浮現,厲聲道:“糊塗,前一次獸妖亂世我們便避居中土,於天下間名聲大退,認爲我們不如青雲門。今時今日不比以往,獸妖捱了一劍,縱然不死也是重傷,我們怎麼能退走?”

“再說,老夫今日修爲大有進益,那獸妖又受了重傷,未必會怕了它!”

“走,隨我出去看看。只要守住了古道,獸妖永遠攻不進谷內。”

隨着他的喝問,原本蒼白的臉色竟然好了一些,恢復了一絲紅潤,轉身就朝玄火壇之外走去。李洵見狀無法,只能跟了上去。

一路經過數十間殿宇,竟然連一個留守弟子也沒看到,顯然都去了前線去了。兩人一路疾馳,終於到了古道之前。

只見原本靜謐幽深的古道之內,此刻已經是血流成河,無數獸妖和人類的屍體堆積在一起,惡臭飄蕩着,一堆堆火焰不斷燃燒,宛如人間地獄。

雲易嵐兩手一伸,一股熾烈的熱浪從手中散發出來,毫不在意的往前一推,暗紅色的火焰猛然出現,朝前方的獸妖灼燒過去。那獸妖羣毫無理智,不斷的涌過來,但火焰遠超獸妖之力,眨眼之間就是數十頭獸妖被燒成了灰燼。

雲易嵐一現身,那原本士氣低落的焚香谷衆人竟然高呼了起來,士氣大振,一道道光芒更加明亮,將來襲的獸妖全部擊殺。

他大喝道:“衆位弟子且放心,老夫已經向天音寺和青雲門發了求援信,請兩派前來相助。那獸妖又已經傷在了誅仙劍之下,有老夫和諸位長老在,絕不會被獸妖攻入谷內的。”

話一出口,一片歡呼便響了起來,原本已經絕望的少數幾人也彷彿看到了曙光,更多的弟子是全力運行起修行來,將一頭頭獸妖擊殺在古道中。

雲易嵐點了點頭,便退到一邊看起來。這些弟子修行雖然不高,但對付普通獸妖綽綽有餘。

青雲山一戰之下,獸神座下的十三妖死了七頭,又有一隻饕餮被鬼厲抓走,眼下五隻巨獸被幾位長老纏住,衆弟子對付的是普通妖獸,所以死傷多是未曾出過山門的普通弟子。看上去雖然死傷頗重,但實際上遠未傷筋動骨。

而他自己,則要留着力氣對付獸神。

不出他所料,當他現身之後,一道轟烈的黑光便遮蓋了整個天地,隱隱有狂風從天空中颳起,烏雲翻滾,雷霆炸響,宛如世界末日。黑氣之後,一個身穿鮮紅絲綢衣服的少年從天而降,看向雲易嵐。

雲易嵐絲毫不懼,上前幾步,低低嘆道:“你終於來了。”

獸神看着他,意外的輕咦一聲,撫掌笑道:“不錯,不錯,原來是練成了天火,難怪有信心敢一個人來見我。”

雲易嵐笑容平和,搖頭道:“不找到天火之謎,我哪裡敢來見你?你傷在了誅仙劍下,哪怕你乃天地戾氣而生,短時間內也別想恢復,我又何必怕你?”

獸神一愣,似乎也沒想到雲易嵐敢承認自己是趁人之危一般,冷笑道:“原來是這樣想的。”

他突然拍起手掌,語帶嘲諷起來:“獸,妖,鬼,人……只差你一個就齊了。”

雲易嵐不明所以,正要出聲,卻見對面的獸神身上黑霧瘋狂涌動起來,在他的身後,一道鋪天蓋地的刀光朝古道斬去,將數十位焚香谷弟子斬成了粉碎。

獸潮嘶吼着,黑色潮水終於穿過了古道,將宏偉的殿堂撕成碎片。他怔在當場,瘋狂的嘶吼起來,卻再也無法發出聲音,被黑氣和刀光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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