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未曾改口,但從梅長蘇的語氣,顯然是默認了自己就是林殊。
“二十年前赤焰一案,朝中不少人都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只是先帝聽信懸鏡司的一面之詞,不知出於何種心思,竟然命人直接帶兵,圍剿了剛剛與瓦剌大軍交戰,元氣大傷的赤焰軍,不留任何活口……”
深深地看了梅長蘇一眼,後者的面色,也是因葉晨這一番話,陷入了觸動變化極大。
“對了,我記得當時負責此事的,似乎便是現在的一品軍侯,寧國侯謝玉?”
末了,又是不經意地補充了一句。
“外界傳聞,護龍山莊之中彙集了朝野內外大大小小的情報,更有數百人每日負責整理、歸納、收攏,然後彙總到神侯手中,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想不到這麼多年的事情,神侯都是瞭若指掌。”
梅長蘇幽幽道,二人皆是心照不宣地交匯了一下眼神。
梅長蘇化名蘇哲,在寧國侯府上做客,究竟是懷着怎樣心思。
無論是葉晨,還是梅長蘇自己,都是心知肚明。
“我記得,當初先帝登基之時,諸位皇子都被分封爲王,唯獨神侯一人,與先帝一母同胞,卻因整日混跡江湖之故,爲朝堂所不喜,故羣臣聯名上書,先帝也是將神侯封爲了侯爺……”
葉晨點頭,並未因梅長蘇的話而置氣。
“確實如此,看樣子先生對朝堂之事,也是沒少做過功課。”
就像先前葉晨故意暗示梅長蘇住在寧國府,是別有居心一樣,後者提及當年分封之事,也並非是爲了羞辱葉晨,而是在暗示着什麼。
“想不到,原本將門出身的林殊,如今竟然落得這般工於心計,還真是有些讓人意料啊。”
“呵呵。”
聽到葉晨的話,梅長蘇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一絲苦笑:“讓侯爺見笑了,曾經那個憑着一腔血勇,只會在戰場上與敵人廝殺的林殊已經死了,雖然他沒有死在戰場殺伐之中,卻死在了二十年前梅嶺的那一場烈火之中。”
“至於現在的梅長蘇,不過是一個拖着殘軀,想要替梅嶺那二十萬忠魂討回公道,復仇的鬼魂罷了!”
此刻的梅長蘇,眼中彷彿藏着熊熊烈焰,面上的神色更是猶如地獄深處的惡鬼,但他自己卻是毫無所覺,怡然自若地坐在葉晨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有趣。”
葉晨淡笑,看了一眼身旁的上官海棠,幽幽道。
“當年本侯乃是皇子之時,便是厭倦了朝廷波瀾詭譎的爭鬥,無意染指皇位,可我那皇兄,仍舊忌憚於我,甚至順水推舟的遂了朝臣的提議,取消我本該屬於本侯的王號,若非赤焰一案,不僅讓原本的太子蒙受不白之冤,更是讓皇兄心神受創,臨終託孤,恐怕現在也沒有什麼鐵膽神侯和護龍山莊了……”
“呵,護龍山莊……好一個護龍山莊啊!”
“侯爺似乎很不甘心?”
梅長蘇眼睛一亮,有些意味深長道:“也是……本來侯爺也是與那九五之尊位近在咫尺,偏偏被先帝一旨遺詔,死死地釘在了護龍山莊之中,換做是我,肯定心中也非常不甘……”
“蘇先生,還請慎言!”
一旁的上官海棠皺眉,忍不住開口道。
“海棠。”
卻見葉晨搖頭,幽幽道:“無妨的,今日之事,只有在場四人知曉……出了這山莊大門,無論是本侯,還是蘇先生,都不會承認今日談論的內容。”
“義父……”
這一番話,上官海棠卻是心神俱震。
以她的細膩心思,哪裡聽不出葉晨的弦外之音。
果不其然。
下一秒,葉晨卻是幽幽道。
“假若有朝一日,義父出於某些原因,不得不爭奪那九五之尊的位子,海棠你當如何?”
話音落下。
上官海棠便感覺一雙目光,死死地籠罩在了自己身上。
而她。
一時間腦海中,也是浮現了許多畫面。
有幼時家破人亡,被葉晨從廢墟之中救出來的畫面,也有和段天涯、歸海一刀一同接受歷練的畫面,更有葉晨這些年對她的照料,以及委任天下第一莊莊主的信任。
很快,上官海棠便是有了答案。
“義父對海棠有救命、養育之恩,這麼多年視海棠如親女兒一般,不僅撫養海棠長大,更是安排了名師爲海棠傳授武功,無論他日義父出於何種目的,要去做何事,海棠都願意效犬馬之勞!”
一番話開口,葉晨也是暗自鬆了口氣。
總算他這些天的努力沒有白費,否則他在實現前身心願之前,恐怕是要先來一次大義滅親了……
而上官海棠等人,乃是前身悉心挑選的臂助。
一旦折了三人。
哪怕是葉晨知曉,前身早已準備了替代的人選,譬如天罡三十六童子等人,未免也有些掣肘。
“恭喜侯爺。”
倒是一旁的梅長蘇,也是笑眯眯地看着這一幕,心中有些訝然。
鐵膽神侯忠君愛國之名,早已傳遍了朝野內外,換做來天下第一莊做客之前,梅長蘇也是有些摸不透葉晨的心思。
而現在……他卻是有些預感,自己爲赤焰洗刷冤屈之事,似乎有了幫手。
既然先帝駕崩。
而新皇乃是既得利益者,壓根不可能替赤焰軍翻案,洗清罪名。
那爲何不輔佐一位新皇登基,藉助從龍之功,來實現自己的心願呢?
“何喜之有?”
梅長蘇點頭,也是沒有掩飾自己的情報:“懸鏡司直屬於先帝管轄,據我所知,當年便是懸鏡司的首尊夏江,捏造證據,誣陷赤焰軍謀反事實,惹得先帝勃然大怒,纔會派出寧國侯出兵,而寧國侯那邊……似乎也與夏江互通款曲,二人爲了防止有人翻案,便是硬生生地將赤焰軍埋葬在了梅嶺!”
想到當初,寧國侯謝玉宣讀聖旨,自己的父親還有幾位軍中的兄長,都是一臉不敢置信。
梅長蘇也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