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嚐着美味的素齋,葉晨心情自然是大好。
雖說這郭北縣亂是亂了一點,甚至這些店鋪有一多半都在做着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但這家客棧的素齋,倒也的確乾淨,甚至連半點葷油都沒有,倒是出乎了葉晨的意料之外……
而就在此時,一道似曾相識的人影,有些狼狽地來到了客棧櫃檯前。
寧採臣!
此時的寧採臣,渾身衣衫襤褸不說,身上還沾着不少已經乾涸成一塊塊土褐色的泥濘。
看上去不像個書生,反倒像是要飯的居多。
注意到寧採臣進門,掌櫃一改先前對待葉晨時候的殷勤,有些懶洋洋地瞄了一眼,不冷不熱的招呼道。
“這位公子,您是吃飯啊,還是住店啊?”
一旁的小二也湊到寧採臣身旁,似乎打算幫他將身後的書箱卸下。
“不是的,不是的……”
反觀寧採臣,卻是連連擺手,有些唯唯諾諾道:“掌櫃的,我不是來吃飯,也不是來住店,我叫寧採臣,是集寶齋派來收賬的。”
這一句話出口,如同是具有魔力一般。
不管原本一副懶洋洋模樣的掌櫃,還是先前有些熱情的店小二,都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冷冷地看了書生一眼,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見的仇人,眼中滿是嫌惡之色。
“原來是收賬的——”
有些晦氣的呸了一口,掌櫃的臉也拉了下來,不情不願地拉開了裝錢的抽屜,埋怨道:“我說……你們集寶齋怎麼每次派人來收賬,都要換一個人啊?”
寧採臣賠笑道:“上次的那個人收完了賬以後,在路上就被別人給殺了,所以現在換成了我……”
說着還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似乎爲自己前任的遭遇感到後怕不已。
畢竟他這次也是來收賬的,萬一像上一位那樣……
掌櫃聞言,卻是忍不住笑了:“唉,反正你收了賬在路上遲早也是要被殺的,乾脆不如就便宜我算了!”說着,便擺了擺手,像是趕蒼蠅一樣對寧採臣道:“別收了,別收了!”
“那怎麼能行呢!”
寧採臣立刻據理力爭,急急忙忙地從書箱之中翻出了賬簿。
他冒着這麼大風險,不就是爲了這事麼。
可是這一翻不要緊,寧採臣的臉色,唰的一下變了!
先前下了一場暴雨,寧採臣倒是沒有多大的事,頂多是被淋溼了衣服,可他揹着的書箱並不防水,經過雨水一泡,上面的賬目,統統都被墨水糊成一團,根本就無法辨認清楚……
這還怎麼能作爲收賬的憑據?
寧採臣翻看了幾頁賬簿,不由得頭皮都有點發麻起來,暗道了一聲:“糟糕!”
不過還好他有急智,也不枉集寶齋老闆提拔他來收賬。
只見寧採臣把將賬簿揣在了懷裡,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掌櫃說道:“掌櫃的,我能不能先看看你們這邊的賬簿?”
生怕掌櫃不信,還特意又加了一句:“這是集寶齋收賬的新規據!”
不過……
雖然寧採臣有幾分聰明,但奈何掌櫃更是個人精,他早就從寧採臣的臉色上,注意到了對方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又看他目光閃閃爍爍,狐疑道:“新規據……我怎麼沒聽說過?不管怎樣,你先把賬本拿出來給我看看!”
說着,便伸出手來,一把將寧採臣懷裡的賬本搶了過去!
寧採臣見狀,連忙用手擋住掌櫃的視線,連忙道:“不行,不能看啊!”
可惜他不過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又哪裡是掌櫃的對手。
更別說旁邊還有個年輕力壯的店小二。
僅僅是片刻的功夫,寧採臣便被小二拉住,而賬簿上被墨水污染的痕跡,也被掌櫃的看得一清二楚,怒斥道:“這是什麼賬啊?烏漆嘛黑,亂七八糟的,你們集寶齋就憑着這種東西收賬?”
說着,隨手將賬簿扔在了地上,滿臉不屑之色!
而寧採臣也是連忙將賬簿撿起,有些無奈的說道:“賬本被大雨淋溼了,上面的字跡也被弄花了……可收不到賬,我就沒錢回去……”
“關我何事,沒有賬簿,就別想要錢,你還是拿着你的賬簿趕緊滾吧!”
見此情形,掌櫃也是得意一笑,惡狠狠地嚇唬道:“再不走的話,我就把你送到衙門裡去!”
又對小二使了眼色。
後者點點頭,立刻會意,獰笑着來到寧採臣身旁,用力一推。
頓時寧採臣便像是滾地葫蘆一樣,一下子滾到了客棧門外,就連書箱之中的東西,也是被小二丟在了他身旁,灑落一地。
“哎——”
有些垂頭喪氣地從地上爬起,寧採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將地上的東西一一放入書簍內,心中有些黯然。
弄花了賬簿,也就意味着收不到銀子,而他就沒法回集寶齋交賬……
本來寧採臣乃是金華鎮一名讀書人,可惜家中父母病逝之後,條件便一日不如一日,只能跑到集寶齋當個賬房夥計。
這次意外被派來收賬,本以爲一切都能順順利利。
卻不想……
竟然發生了這樣的波折。
而就在寧採臣萬念俱灰的時候,一道淡淡的佛號響起。
“阿彌陀佛,寧施主,想不到你我又見面了。”
“法海大師,原來是你啊!”
順着聲音望去,寧採臣雙目微微一亮,卻又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讓大師見笑了,我本來是來此收賬,卻不想出了一點意外,現在賬是收不成了……”
“寧施主不介意的話,不妨與貧僧一同用餐。”
“多謝大師。”
此刻寧採臣腹中也是飢腸轆轆,他來的時候,僅帶了幾個饅頭,在路上便吃的差不多了。
而且那幾個饅頭,又冷又硬。
又怎麼與這一桌靜心烹製的素齋相提並論?
很快……
從小二那裡要來一副碗筷,寧採臣也是不顧形象的狼吞虎嚥起來,幾乎這一桌的齋菜,大半都被他一個人消化了。
對此,葉晨卻是毫不介意。
修爲到他這個地步,辟穀自然不是什麼難事,所謂的一日三餐,不過是爲了滿足口腹之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