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宮殿之中沒有任何生氣,只有死一般的沉寂。這裡到處都透着一股森冷的氣息,不知道是不是蘇淺墨的錯覺,只覺得那股陰冷揮之不去,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順着她的四肢百骸攀援而上。
這是足以把生人的生氣全都消耗殆盡的恐怖。
蘇淺墨心中暗叫不好,只怕這趟冥界之行果然不如他們所希望的那般幸運和平安。
冥界身爲六界之一,自然不是一個想來就來想
在冥界之中,無論身處何方,在四周所纏繞的盡是沉沉死氣,這些死氣會在悄無聲息之間侵蝕人體消耗生氣。一旦生氣被消耗殆盡,那麼這個人就會永墮冥界,再也無法回頭。
“輕則殞命,重則損耗靈魂,輪迴受阻……”蘇淺墨回憶着她以前在書中看到的這些內容,心中越發慌張。
凡胎肉體之流,一輩子能夠找到一次冥界的入口已是不易。若非命中造化,就是耗盡了一生氣運不斷尋找,而那些有幸遇見或者是找到了冥界入口並且進去了的,大多生死未卜杳無音訊,只有極少數人能夠活着回來——當然,活着是活着,只是會不會缺胳膊少腿甚至是神智喪失,那就說不準了。
不過蘇淺墨可不覺得那些留在冥界的人還有活命的機會,她的眼神掃視過空氣中那些不同尋常的氣息,嘴角揚起一抹不知是嘲諷還是無奈的弧度。不要說冥界護衛森嚴,僅僅這幾分死氣,就足夠讓他們再也回不去人間了。
凌霄身爲妖族之王尚且無法全身而退,更談何那些凡夫俗子之輩?
不過此刻可不是嘲笑他人的時候,她雖有靈力護體,時間長了難免也挨不住。而且……她看了一眼因爲是肉體凡胎,此刻周身已然死氣縈繞的盧長安,心中更加不安。只怕他們若是再不想辦法離開,這一趟真的會變成她預想中最壞的結果——有來無回。
她要做的事情都還沒有做完,怎麼能就此葬身在此?
蘇淺墨朝着四周看了看,只覺一片黯淡,就連照明用的火焰,它的光芒也是陰沉低調的深藍色。身處在這樣一種環境之中,無論是對心理還是生理來說,都是一種難熬的折磨。
陰冷到骨髓之中的死氣緩慢而不可抗拒的纏繞上來。
蘇淺墨快步走到盧長安身邊,伸手就要拉他:“盧少俠,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盧長安此刻深陷在無法喚醒魔種的懊惱自責之中,他修道這麼多年,居然還參不破癡嗔貪怨,連魔種的第一關考驗都無法通過。他這樣有什麼顏面面對爲天下蒼生而死的紀茯苓?又有什麼顏面去面對天衍宗對他寄予厚望的宗衆?
“盧長安!”蘇淺墨心裡着急,也顧不上什麼所謂的男女有別,直接就伸手拽住了盧長安的衣領,想要把他拉起來。
可是盧長安畢竟是個男人,體重也是實打實地擺在那裡的。而蘇淺墨也因爲死氣入體,運用靈氣護體已經用盡了她的精力。可以說她現在和一個普通的弱女子沒有什麼差別,又怎麼可能拖得動體型高大的盧長安呢?
在嘗試了一會兒卻還是沒有能成功把盧長安移動分毫之後,蘇淺墨氣喘吁吁地放棄了這個苦力工作。
盧長安對於蘇淺墨的勸說和動作全都無動於衷,始終是臉色暗淡雙目失神地坐在地上,整個一種受到了某種巨大打擊而失魂落魄的狀態。
他這幅樣子把蘇淺墨氣得不行,她費盡全力把盧長安帶到冥界來,難道就是爲了看他哭喪個臉呆在這裡做望妻石?蘇淺墨看着盧長安,簡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乾脆走過去踢了盧長安一腳。
由於心裡懷着怨憤,蘇淺墨這一腳可是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盧長安,你到底還是不是一個男人?”
可是盧長安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此刻他的神情已是如同枯木,毫無波瀾。
“沒有通過考驗而已,也值得你這樣垂頭喪氣失魂落魄?”蘇淺墨真是感覺又可氣又好笑,她直接蹲到地上,惡狠狠地揪住了盧長安的領子,冷笑一般地說道,“盧長安,想你也是經歷過無數生死,見識過大場面的人了,竟然會在冥界露出這種表情?”
她鬆開盧長安的領子,然後好像手上有什麼髒東西似的嫌惡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我不管你到底是受到了多大的打擊,也不管你還能不能振作起來,但是你現在必須跟我想辦法離開冥界。出去之後我會尋找其他喚醒魔種的方法,等到打敗了暗樓消滅了魔教之後,你是生是死都隨你自己的意,我絕對不會再加以干涉!”
說到底,蘇淺墨也只是希望可以借盧長安之手來幫助自己達成目的罷了,畢竟兩個人在此之前僅僅是陌生人的關係,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斷不可能爲了他出處考慮。
“沒有機會了……”盧長安垂着頭,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如何。這句話低沉喑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所發出來的絕望而哀慟的痛呼,“我只不過是個廢人而已,就連通過考驗喚醒魔種都做不到……這樣的我,怎麼有資格去面對犧牲了一切的茯苓呢?”
“對,你對不起紀茯苓,這一點你說的沒錯。”
盧長安的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就又聽到蘇淺墨接着說道:“紀茯苓身爲大地之母,犧牲自己的一切拯救了人間和不計其數的無辜生靈,可是你呢?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頹廢的樣子,你當然對不起他。盧長安,我不知道紀茯苓爲什麼會愛上你,可是現在的你在我看來,跟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你一丁點都配不上她。”
他……配不上茯苓?
盧長安的眼神猛地一窒,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陷入了無盡的恍惚之中。
他們分開的那一天,紀茯苓懸浮在半空之中,若隱若現的蛇尾輕輕擺動,嘴角的笑意絕美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