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維格瑞集市,東北角的菜檔,裝菜的籮筐被踢得七零八落,秋葵、蕪菁、土豆隨處滾落,一地狼藉。
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蹲在攤位前,戾氣十足地啃食着一個水靈的白蘿蔔。
“蘇茜大媽,昨天幫裡已經給你們格外開恩,寬限了一天時間,今天要是再不繳納保護費…”
男人對面,一個面有菜色的中年婦人正龜縮在牆角,神色惶恐地安撫懷中嚎啕大哭的嬰兒。
“我跟你直說吧,收不到錢兄弟們會變得狂躁不安,下手不知輕重,碰到你就罷了,萬一不小心碰到你懷中的小可愛,把他碰出個三長兩短,後悔也遲了。”
“文森特老大,錢早被你們拿走了,我現在一分錢也拿不出來!?”農婦擡頭小心翼翼地望着男人、眼含懇求道,“求求你們,放我們一馬…嗚嗚…家裡經不起幾位這麼折騰…”
菜檔附近的區域基本上都被清空,小販和趕集的人都自發地遠離,偶爾有人過來好奇地看一眼,馬上被小混混凶神惡煞地轟走。
集市的安保人員也躲得遠遠的。
“賣菜的錢了,到哪兒去呢?”
“今天生意剛開張,你們又過來搗亂,只要長了眼睛的正常人都不會來光顧,什麼也沒賣出去。”
另一位小混混搓了搓手,與同夥對了一眼,“賣不出去就別賣了!”說着猛然一腳把籮筐踹向農婦,嚇得那孩子哭聲更大。“諾維格瑞市場是威利老大的地盤,你不交費,沒資格進來賣菜!馬上收拾東西滾開…你是自覺一點,還是讓咱們三兄弟幫忙?”
農婦的啜泣聲更大了,充滿了絕望,她不停向旁邊的路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惜換來的只有三兩道或是憐憫、或是幸災樂禍的目光,沒人敢伸出援手。
“停手吧,三位老大,行行好吧。”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混混背後傳來,不知何時老摩爾走到了菜攤邊,嘆了口氣,看着狼狽的妻兒眼底閃過深深的痛苦,腰後握緊的拳頭頹然鬆開。
他原本想不管不顧地和小混混拼命,然而事到臨頭卻又意識到衝動的後果。
三名混混背後站的是諾維格瑞四大幫派之一的威利幫,幫派老大正是傳說中,無情的阿爾方斯·威利,手下血債無數。
老摩爾深知今天要是敢反抗,明天一家人必然會被連累——也許是削成**,塞進亞麻布袋,然後神不知鬼不覺被拋到水裡。
“哎喲,老摩爾,大早上你跑哪兒去了,難不成去‘長矛洞穴’找樂子?把老婆孩子丟在攤子這邊,不怕她們跟別的男人跑掉?”一個光頭帶疤的混混眼含譏諷地拍了拍老摩爾的臉,拍得後者臉頰發紅,難受地低下頭。
“文森特老大,我…我早上去籌錢了。”老摩爾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咬着牙取出錢袋,肉痛地遞過去一個克朗。
“你在打發要飯的?”名叫文森特的混混一把奪過錢袋,翻個底朝天又掏出一個克朗。
“一早上就湊到兩個克朗?老東西,保護費是明碼標價的十個克朗,這還不到一半!”
“可這已經是我們的全部財產。”老摩爾雙手捧在胸前,“我家搬過來不到一年,在諾維格瑞沒別的熟人了,實在借不到什麼錢。幾位老大要是覺得太少,再寬限寬限兩天吧,等我們順利把菜檔裡的菜賣光,就有足夠的錢支付保護費…”
老摩爾態度放得極低,近乎於點頭哈腰,“您現在拿走的錢,就當我做孝敬三位老大的。”
另一位肌肉發達的混混搖了搖頭,斜着眼打量老摩爾,“你眼瞎了嗎,老東西。看清楚我們這裡有三個人,兩枚克朗還不夠去酒館喝幾杯葡萄酒,吃塊肉。”
“你要麼馬上再給筆錢,”強壯的混混狠狠捏住老摩爾的臉皮,使勁向兩邊拉扯,一直拉到紅腫不堪,然後又狠狠扇了一巴掌,差點把對方扇倒在地,“要麼帶上你的老婆孩子立刻滾出市場。”
老摩爾垂着頭不發一語。
“誒誒,丹尼爾,我說過好幾次了,儘量不要毆打老年人,否則不小心把人弄死了,老大還得給你擦屁股。”
尖嘴猴腮的文森特陰測測一笑,
“老摩爾,你們目前的處境相當不妙啊。但看在你是個老實人的份上,我免費給你一個建議,教你怎麼掙錢…”
男人瞥了一眼農婦懷裡脣紅齒白的男嬰,似笑非笑道,“據我所知,乞丐王爲了擴充他的‘乞討部隊’,正在大力招收手下,無論是殘疾人、流浪漢、還是小孩子他都不嫌棄…你家的孩子長得很討人喜歡,訓練訓練應該能打動某些母性旺盛得過分的女人。不如把孩子交給乞丐王,換筆錢。”
肌肉混混補充道,“不忍心的話,我們可以代勞!”
“你老婆也可以趕去‘長矛洞穴’這樣的銷金窟幹活,”另一位光頭疤臉混混掃了一眼抱着孩子的農婦,“年紀雖然大了些,但保養得不錯,皮膚還算光滑,說不準會有富人喜歡這一款。”
老摩爾臉色大變,抱着孩子的蘇茜更是一瞬間面無血色。
孩子交給乞丐王?要不就是弄成殘疾的乞討兒童,要不就是訓練成扒手。
把老婆賣去長矛洞穴,就算他是畜生也做不出來!
但眼前的三個混混神色不似作僞,
老摩爾確信,這三個壞的屁股流膿的傢伙,爲了錢什麼都幹得出。
“三位老大,真的不能給我留一條活路?”
“老東西,別不識擡舉,”文森特罵道,“照我們說的做,那就皆大歡喜!”
老摩爾沉默了半晌,就在混混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突然開口,語氣低沉地嚇人,“三位老大,這半年,你們每個月都會來我們菜檔收兩次保護費,而其他攤位只收一次。”
“我們一直沒有怨言,如今半年過去了,你們覺得還不夠嗎?”
“皮又癢了,還敢跟我提半年前的事?”尖嘴猴腮的混混突然暴怒,猛地一腳將老摩爾踹倒在地,周圍響起一片驚呼,但他充耳不聞。
老摩爾蜷縮在地,他又狠狠地往腹部踢一腳,踢得對方像只水煮蝦一樣抱着腹部抽搐,文森特又神經質地輕撫對方的後背,
“老摩爾實話告訴你,過不了多久市場這塊的保護費生意就要徹底移交給屠夫老大,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提高收款效率。”
“而且半年可遠遠不夠償還你的債務,你想想啊,當初那兩個獵魔人爲了保護你們,是怎麼破壞幫裡的規矩,給兄弟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男人用回憶的口吻兇狠地述說中,眼中閃過一絲畏懼和痛恨,情不自禁摸了摸左腳膝蓋,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兩個來自蝮蛇學派的獵魔人,琥珀色的獸瞳,鬼魅的身手,將二十多個兄弟打的滿地找牙。
自己的膝蓋也是在那時候被獵魔人的鋼劍劃過,留下了舊傷,每逢下雨天就會疼得死去活來。
而且那個時間點,威利老大忙着跟“屠夫”爭地盤兒,都沒空料理兩個獵魔人,讓手下吃了個暗虧,臉面無光。
這纔有近半年不間斷的刁難。
把人折磨得崩潰,正是老大最愛看的戲碼。
“現在獵魔人走了,你還有什麼資格跟幫裡談條件?!”文森特陰柔低沉地聲音了高亢了起來,不停質問,“除非你有本事再把那羣變種人叫出來。”
“叫啊!”
“啪!”
“告訴你,那羣變種人都沒啥感情,指不定已經把你們徹底忘掉!認命吧!”
“求求你們別打了!”女人的尖叫哀嚎聲,嬰兒的哭聲交織,混混不由痛快地笑了,
“對了,老東西,我聽其他商販說你們還有個大兒子,是個僱傭兵?”
老摩爾咬破了嘴脣,掙扎着想從地面上爬起來,又被文森特狠狠一腳踩中後背,虛弱地趴了下去。
文森特笑道,“很不錯,如果他來到諾維格瑞,也會受到兄弟們的‘隆重歡迎’…順便爲你分擔大部分債務,讓我算算,至少得還上…”
男人裝模作樣地掐了掐手指,下了結論,“一輩子,哈哈!你的大兒子得給偉大的阿爾方斯打一輩子的白工。”
“你等不了那麼久了,雜碎!”突然一個冰冷刺骨的聲音從後脖子出傳來,文森特觸電般渾身一個哆嗦。
他整個人猛地僵住了,宛如遭遇天敵的老鼠,渾身被一股莫可名狀的強烈敵意籠罩。
他臉上還保持着戲謔的表情,卻開不了口,做不出任何動作。
下一秒,一股劇痛突然從頭頂傳來,混混感到一股無法反抗的巨力拽住了自己頭髮,整個人被拖曳着騰空而起,向後一甩,眼前一花便遠離了老摩爾一家,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誰?放手…痛!”文森特發出殺豬似的叫喚,隨即眼皮一跳,視野餘光瞥到另外兩個幫裡的兄弟,同樣被一襲披着灰色斗篷的雄壯身影一手一個拖着頭髮,像拖着死狗一樣拖近集市邊的小巷子。
幾步跨出,動作快的像風。
他擡頭,一雙標誌性的豎瞳映入眼簾。
“變種人?”
“獵魔人!啊!”
帶着不甘而驚恐的尖叫中, 三個小混混,眨眼間、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拖進了集市外陰暗的小巷子裡。
……
老摩爾感覺身體一輕,從劇痛中回過神來,睜開眼,面前出現了一張似是而非的熟悉面孔,眸子變成了野獸一樣的暗金的豎瞳,也比記憶中成熟得多,英俊的得多。
“咳、咳…你是…羅伊?”老摩爾難以置信。
“老爹,蘇茜,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年輕的獵魔人摘下兜帽,將微微顫抖的消瘦身體緊緊摟住,攙扶着他走向另一邊,重重摟住眼眶泛紅、激動地渾身發抖的女人。
“我來了,永遠也不用再擔心了。”
“從今往後,沒人能欺負你們!”獵魔人目露兇光,“皇帝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