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賭,什麼叫做打賭?
現在千局上流行這麼一句話,打賭打賭打得贏就賭!
爲什麼?
打不贏,贏了的錢你拿不走。可見江湖的血腥,在新一代混子的心裡,已經沒有什麼道義可言了。
不過,在八十年代,在還有老一輩情懷的混子們眼裡,打不打得贏,只要你佔理,都能拿走錢。奉行這個原則的,就是北門地頭的老大葉驍。前世裡,葉驍是個因爲道義而得到善終的人,而雷家人則最後死的死殘的殘,最終退出了江湖圈子。
葉驍講究一個規矩!
這也是龔平敢明目張膽喊賭局的原因,他不怕贏錢,除了他自己本身夠硬外,因爲還有個講規矩的葉驍在。
但是他實在不想老爸也摻和進來這些事情,他的本意,是要老爸徹底退出賭博,退出江湖。賭博,十賭九輸,其實這句話是錯的,賭博,是十賭十輸,要保證贏,長期贏,只有兩種人,第一種人就是老千,第二種人,就是賭場老闆。賭博中,老千和賭場老闆是長期贏錢的,其餘的任何人都是輸家。
爛賭龔因爲從兒子的嘴裡聽了個一知半解,總以爲兒子和雷凌約架圈錢,這麼個穩賺的好機會,他怎麼可能不來參與一下,而且,爲了預防萬一,他也身上帶了鐵尺,要是中途出了什麼閃失,他要幫兒子龔平打架。
這一大幫人進來後,小湘港的大門就關了起來。捲簾門嘩啦啦的一拉一鎖,這裡就成了雷凌的天下。裡面的所有人中,他的人最多,實力最強。
雷凌在賭場裡是個武將,專門負責處理賭客之間的糾紛的,而笑面虎張哥則是個文將,負責收數放貸把賬。
張哥笑眯眯的說道:“龔平,你個龜兒子,跟誰學了兩手三腳貓的功夫,來這裡約架二雷子,還要打賭輸贏。爛賭龔,你兒子在這裡約架我們,並不是我們以大欺小啊!”
場面上,張哥先把理由全部佔完了!
爛賭龔笑道:“張哥,這龜兒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他。”一句話,把皮球踢到半空中,管它落在誰的頭上。
張哥拿起龔平扔在櫃檯上的一千元,說道:“龔平,你想怎麼賭啊?”龔平出手一千,這手筆,已經令大家的血都熱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就敢出手一千,要是各位大哥不敢出手或者出手很少,還混個毛?這就是文活中的‘擡轎’,先把水漲高。要漲水,自然自己先得有本。
“沒有人敢坐莊的話,這賭還有什麼意思?”龔平聳聳肩膀,一副無奈的表情。外號平頭的大潮是本地人,昨天才輸了大錢,今天他出面來坐莊是肯定不合適的,這種場合,他也不具備這個資格。而眼哥是外地人,昨天贏了錢,有這個實力,但是他昨天已經贏了一次大的,要是今天搶着坐莊再贏一次更大的,這絕對會引起笑面虎的警惕,事後醒水的機會就會很大,就算他沒有醒水,雷家人要強行分莊家錢,以老闆的身份參與分紅,眼哥也不敢吭聲。如果大潮和龔平出面挺眼哥,那這個局就穿了,昨天眼哥和大潮做的3/8局,也多半被笑面虎一眼看穿。
所以這次的賭局眼哥出面坐莊其實是下下策。但是萬一沒有人坐莊,賭局就開不了,所以還是需要眼哥準備好錢坐莊,這就是計劃之三。沒有人坐莊,眼哥就來做。
如果眼哥坐莊,他就絕不能贏錢,這裡面就會設計到一個昨晚計劃好的文活,叫做‘搬山’。
眼哥贏賭客,龔平贏眼哥,這就叫做‘搬山’。表面上,眼哥大致保持一個不贏錢也不輸錢的局面,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他和龔平是一夥的。
龔平挑起了賭局,這是第一步,實施很順利。這些細節,都是一個千局中必須的文活,文活的殺傷力,其實在武活之上。說到真正的千術,外行人都以爲是換牌變牌的這種技術,純技術,也就是行話裡的武活。——但其實千術是以‘文活’爲第一,武活(技術)爲末。一個老千,甚至可以一點都不懂技術。
打個比喻,文活是諸葛亮,武活是張飛。諸葛亮和張飛誰更厲害?誰更重要?這就是一個千局裡文活和武活的關係。
文活是帥,武活是將!
笑面虎張哥笑道:“葉大哥,你資格老,你來說句話。”他心中主意已定,自然是要力挺雷凌的,不過葉驍江湖地位高,笑面虎做人八面玲瓏,自然先給葉驍的面。
葉驍搖搖頭:“我坐莊不合適,這裡是雷家的賭場,雷凌親自下場,還是你們雷家來坐莊,我們押注。”
葉驍一發話,另外的人都自然毫無異議!
笑面虎張哥笑道:“那好,既然如此,我坐莊,押雷凌贏的,一賠一,押龔平贏的,一賠十。”
雷家人主動做莊,這是計劃中最好的形式。這樣,眼哥和龔平就能下注,贏得沒有手尾。
龔平笑道:“原來我的身價比雷凌高十倍啊,我還以爲雷凌比我的身價高十倍呢。好吧,我的一千元,壓我自己贏。”
爛賭龔知道兒子昨天也就贏了三百多元,早上還了欠債,剩下的都交給了他老媽,口袋裡是再也沒有錢的,現在這一千元,也不知道這小子是哪裡來的,難道是雷家做局圈錢給的?可是突然爛賭龔冒出一身冷汗,發現了一個天大的漏洞,雷家人的江湖地位,怎麼可能和兒子龔平做局,以敗壞雷家人的名聲來圈錢呢?真的要圈,那也是打敗龔平來圈,也就是說,雷凌是絕對不能輸的。
雷凌不能輸,也不會輸,那大家自然都壓雷凌贏了,誰會壓龔平贏?誰都不會!
爛賭龔突然明白過來這個道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這應該是個真正的約架,不是雷家人想犧牲雷凌的名聲來圈錢的局!
他太蠢了,竟然以爲雷凌和龔平故意約架,然後雷凌故意爆冷輸了,從而來圈大家的錢。這要多蠢的人才會這麼想啊!
雷凌轉動一下拳頭,拳頭關節咔咔亂響。他脫下衣服,露出一身腱子肉,做幾個拉伸關節的動作,肌肉鼓起如鐵疙瘩。
笑面虎笑道:“葉大哥,不押一把?”
“我壓兩千,壓平局!”葉驍說道。他不壓雷凌贏,其實就是在幫着龔平了。龔平是必輸無疑的,誰都知道壓雷凌就是撿錢。葉驍是大哥級別,有江湖義氣,並不想贏這明擺着的錢,但不壓吧,又掃了雷家人的面。壓龔平吧,擺明了輸錢,誰錢多願意去輸啊?老江湖就是不一樣,他壓平局。
賭注中,不是龔平贏就是雷凌贏,本就沒有設平局。
但是葉驍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不想贏雷家人的兩千,那樣不地道,但是也不想輸自己的兩千。同時,他也暗示雷凌手下留情,大家以和爲貴。
葉驍微笑說道:“張哥,如果這一局沒有平,你就不用賠我錢,平局了,你得賠我兩千。”
沒有出現平局,錢就是我的,出現了,莊家賠兩千。擺明了只賺不賠的歪理。但是大家都知道這個局是不可能平局的,也就是說葉驍的歪理,理論上存在,實際上並沒有。
葉驍僅僅是參與一下,湊個人氣,不贏錢也不輸錢。
笑面虎張哥自然心領神會,笑道:“好!”心裡對葉驍充滿了敬意!
“我壓五百!”爛賭龔心一狠走了出來,自己兒子就算明擺着是個輸了,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都到這地步了,我是他老子,我不挺他,誰力挺他?
血終究要濃於水!
也不知道他昨天輸得摩托車都抵押了,今天又哪裡來的五百元錢。
爛賭龔故作平靜,把錢遞給笑面虎張哥,知道這錢純粹是打水漂了,他心中滋味好複雜,即爲了錢,又爲了兒子:“我——博我兒龔平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