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如此空曠而寂靜的地下廣場,而且親眼目睹了夏若飛直接就憑空消失,宋薇此時心中的無助可想而知。
她的嬌軀微微顫抖着,那天頂上灑下的光輝照在石柱和祭臺上,形成了一道道的黑影,在她眼中就猶如一個個怪獸一般。
宋薇如今已經回不去了,不說那十來米的高度她就算有繩子也根本爬不上去,就算是爬上去了她又怎麼可能在複雜如迷宮一般的廊道里找到出去的路呢?
況且夏若飛無影無蹤,宋薇也不可能丟下他獨自離開的。
宋薇的銀牙輕輕地咬着下脣,她的心裡也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
擺在她面前的路有三條,其中回去這一條已經被她第一時間否決了。
剩下的,無非一個就是原地等待,還有一個,就是像夏若飛一樣走到祭臺邊,夏若飛就是在那裡消失的,她想自己如果走過去,是不是也能去到夏若飛去的地方呢?
但那樣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宋薇也不得而知。
她站在石臺邊緣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心一橫慢慢邁步走向了石臺中心的祭臺。
與其在這裡坐以待斃,還不如搏一把,說不定還能跟夏若飛匯合。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祭臺旁邊,望着中心石盤上那塊黑色的石頭,一咬牙也像剛纔夏若飛那樣伸出了手。
還沒等她的手接觸到界石,一道光芒閃過,宋薇也從原地消失了。
……
夏若飛舉着Zippo火機在黑暗中摸索前進着。
他用神念與夏青交流:“夏青,你剛纔有沒有看到宋薇到底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夏青有些詫異地說道:“主人,我只注意到眼前一閃,然後您就來到了這裡,並沒有看到宋小姐的情況。”
夏若飛眉毛一揚說道:“眼前一閃?剛纔不是整個石臺塌陷,然後我跌到縫隙中來嗎?我明明看到宋薇也摔倒在地上了,你居然什麼都沒看見?”
“這……”夏青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我確實什麼都沒看見……”
夏若飛陷入了沉思之中,今晚的一切都透着詭異,如今他還跟宋薇走散了,可以說情況似乎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
這時,夏青說道:“主人,這裡對神唸的壓制越來越強,我……”
夏若飛也明顯感覺到夏青的神念傳音似乎變得有些空,好像在很遠的地方說話一樣。
他臉色微微一變,試着用心念聯繫靈圖空間。
一試之下,他果然發現自己跟靈圖空間的聯繫也變弱了很多。
“怎麼會這樣?”夏若飛心中有些焦急。
夏青的聲音也變得急促了起來:“主人,這個地方對精神力和神唸的壓制太強了,而且似乎在持續變強,我現在已經幾乎感應不到外界的情況了!我擔心很快你就會跟靈圖界暫時失去聯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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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飛心念急轉,他已經習慣了靈圖空間的存在,很多東西都是放在裡面隨取隨用的,如果暫時要失去靈圖空間的聯繫,那麼……
不需要夏青提醒,夏若飛也很快地意識到了自己當務之急是什麼。
他心念微微一動,立刻從靈圖空間中取出了裝着靈心花花瓣的那個盒子,另外,他同時還取出了一把軍匕和一把手槍。
這把槍還是當時鹿悠在酒吧遇險,夏若飛過去救她的時候,那個洛爺從牀頭櫃裡掏出來的,夏若飛把洛爺制服之後,自然也就毫不客氣地把這一把來路不明的手槍收到了靈圖空間中。
他在取東西的時候,已經明顯感覺到了比平時要困難不少,他跟靈圖空間的聯絡也在持續被壓制。
夏若飛趁着還能聯繫,對夏青說道:“夏青,你照看好空間,外界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如果我很長時間都沒有再進來的話……”
“主人,一定不會的!”夏青說道,“憑您現在的實力,肯定可以化險爲夷的!”
“但願吧……”夏若飛苦笑了一下。
他發現跟靈圖空間的聯繫越來越微弱,乾脆不再說話,而是專心應對現在的情況。
他把軍用匕首插在了綁腿上隨時可以取用的位置,然後又把幾個壓滿了子彈的彈夾塞進上衣兜裡,接着咔嚓一聲將子彈上膛。
夏若飛右手緊緊握着手槍,左手則拿着Zippo打火機,繼續向前摸索。
又走了一段之後,夏若飛突然心生警兆,他下意識地掠向一旁。
一道耀眼的光芒亮起,夏若飛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忍不住渾身一震,整個人猶如雕塑一般,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因爲他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已經完全變了,現在他站在一個熱帶叢林裡,灼熱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落下來,空氣中瀰漫着熟悉的溼氣。
這種環境夏若飛太熟悉了,他在孤狼突擊隊的時候曾經多次在熱帶叢林中執行任務。
可是自己明明是在深埋地下的古墓當中,怎麼突然會出現在熱帶叢林裡呢?難道那古怪的地方還能進行空間傳送不成?
夏若飛震驚到幾乎無法思考。
他不是沒想過這是幻陣的可能性,可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包括陽光、雨林,以及叢林中隨處可見的蛇蟲鼠蟻……
不管是不是幻陣,總要走出去的,夏若飛想着先走出這片雨林再做打算。
於是他緊握着手中的槍,撥開叢林的荊棘朝前走去。
作爲一名經過特殊訓練的特戰突擊隊員,夏若飛在這樣的環境中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反而是如魚得水。
他的行進速度相當快。
然而,僅僅前進了百來米,夏若飛就猛地停下了腳步,眼中露出了警惕之色。
因爲他看見前方靜靜地站着一個人。
這人穿着東南亞一帶的服飾,關鍵是他的肩膀上還扛着一挺機槍,身上兩條子彈帶一左一右斜掛着。
夏若飛迅速撥開手槍保險,雙手握槍對準了這個人,沉聲說道:“不許動!把槍放在地上,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
那人對於夏若飛的出現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他十分配合地把機槍丟在了地上,然後雙手抱着後腦勺,慢慢地轉過身來。
當這個人的正面對着夏若飛的時候,夏若飛眼神一凝,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
眼前的這個人他認識,或者更準確地說,這個人已經成爲他記憶中最刻骨銘心的一部分,可能永遠都不會忘記。
這個人名字叫曼巴,是一名東南亞小毒梟,當然,這都不是重點。
夏若飛之所以對這個人刻骨銘心,是因爲他曾經在執行任務中遇到過曼巴。
而且那還是夏若飛加入孤狼並且經過嚴格的訓練、考覈之後,第一次出實戰任務,這次任務就是圍剿前來我國邊境交易的曼巴團伙。
當時夏若飛表現優異,任務結束之後他的檔案裡多了一張三等功的表格。
而他之所以能夠獲得第一份軍功,就是因爲他在這次任務中第一次開槍就擊斃了一個人。
這也是夏若飛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人,他清楚地透過準星看到目標被擊中之後,腦袋直接被打穿的情景,當時他開完槍之後就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而他擊斃的人,正是曼巴!
一個死人突然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那種震驚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夏若飛甚至看到眼前的曼巴額頭上一個血洞,正在往下流淌着鮮血和腦漿。
曼巴雙目無神,臉色慘白,就這樣直勾勾地望着夏若飛,喃喃地說道:“我好痛啊……好痛……”
夏若飛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過他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一定是幻陣!夏若飛心中說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夏若飛暗暗咬牙,對自己說道:“當初活着的時候都被你一槍解決了,死了你還怕他?大不了就是再打死他一回!”
心神穩定之後,夏若飛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清脆的槍聲在叢林中響起,曼巴的胸口綻放出了一團血花,他捂着胸口說道:“你……你好狠……”
隨着曼巴的緩緩倒地,夏若飛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叢林中颳起了狂風。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場景又換了。
這回是在一個沙漠中,在他面前不遠處,一輛全地形車被燒得只剩下骨架。
看到這個場景,夏若飛根本不需要回憶,就能立即想起來當年的那一幕。
那是他隨隊第二次出實戰任務,在這次任務中,他在不斷運動的狀態下準確擊中了恐怖分子乘坐的全地形車的油箱,這輛車當場起火爆炸,車上四個恐怖分子也當場喪命。
果然,很快他就看到了四個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這四個人渾身燒得焦黑,還有一個人的手被炸斷了一截,就這麼血淋淋地垂在身側,幾個人拖着沉重的腳步,目光呆滯地向夏若飛走來,在沙漠上留下了四道血紅色的足跡……
夏若飛眼中寒芒顯露,毫不猶豫地端槍射擊。
啪!啪!啪!啪!
清脆的槍聲持續不斷地響起,那四個恐怖分子毫無懸念地倒在了地上……
接下來,場景不斷變幻,不同的人也不停地出現在夏若飛的面前。
這些人有的是窮兇極惡的歹徒,有的是狡猾多端的毒梟,有的是冷酷無情的殺手。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徵,那就是曾經被夏若飛擊斃或者親手擒獲。
被活捉的人最終基本上也逃不了死刑的下場。
所以這些人實際上都是死人了。
夏若飛感覺心中的暴戾之氣越積越多,他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曾經被他親手擊斃的人一個個出現在他面前,而且呈現出來的都是死後的慘狀,這對他的心理衝擊也是非常大的。
最關鍵的是,夏若飛就算知道這都是幻境,但他卻不知道如何打破,難道要這樣無限循環下去嗎?到底要怎麼走出去呢?
隨着一次場景的變幻,夏若飛臉色又一次劇變。
這次看到的不是被他擊斃的敵人了,而是自己的戰友。
孤狼突擊隊經常執行危險人物,戰鬥減員隨時都會發生,夏若飛的從軍生涯中,也經歷了不少身邊戰友犧牲的事情。
第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是當時的一分隊長,在一次邊境任務中,一分隊一名戰士踩了觸發式地雷,一分隊長爲了救這名戰士,當場被炸得重傷,還沒撐到救援直升機降落,就已經犧牲了。
一分隊長嘴角不斷地流出鮮血,慘笑着望着夏若飛,說道:“血狼,被地雷炸的滋味真特麼不好受啊……”
夏若飛不斷地喘着粗氣,腦袋裡的那根弦繃得緊緊的,好像隨時都要斷裂一樣。
面對曾經的槍下亡魂,夏若飛可以果斷地開槍消滅他們,可面對的是曾經的戰友呢?就算是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這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真實,他哪裡下得去手啊?
就在夏若飛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一道又一道身影出現在他身邊,這些人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有四班的狙擊手小鄭,他在一次任務中被對方狙擊手先發現,犧牲的時候威力巨大的狙擊子彈幾乎把他半個腦袋都打爛了。
有二班的通信兵小毛,一次叢林作戰中面部中彈,當場犧牲。
還有上次到三山執行任務犧牲的老羅班長,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些人都圍在夏若飛的身邊,有的跟他敘舊情,有的則說着他們犧牲那一刻的感覺。
夏若飛感覺腦袋都要炸裂了,他渾身微微顫抖,不斷地喘着粗氣,眼睛變成了血紅色。
而就在此時,夏若飛的目光猛地一凝,露出了極其複雜的神色——虎子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林虎的臉上依然掛着標誌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用很不規範的姿勢扛着95自動步槍,朝着夏若飛揚了揚眉毛。
“血狼,你小子現在發達了啊!都當大老闆了!”林虎笑嘻嘻地對夏若飛說道。
林虎跟夏若飛是同年兵,兩人一起入選的孤狼,一起出生入死,最後他還是爲了掩護夏若飛才犧牲的。
這種情況下見到林虎,夏若飛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分明看到,林虎雖然笑嘻嘻地說話,但是胸口和大腿都有觸目驚心的彈孔,叢林迷彩已經被鮮血浸透了,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還有鮮血不斷地汩汩冒出。
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夏若飛還是忍不住顫聲說道:“虎子,都是我……沒有發現對方的狙擊手,不然你也不會……”
夏若飛沒有稱呼林虎的代號野狼,林虎也就笑着說道:“若飛,咱們是戰友,戰友是幹什麼的?不就是戰場上互相擋子彈的嗎?”
夏若飛忍不住熱淚盈眶,他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
他說道:“虎子,你走以後……我聯繫到了阿姨和巧兒,我把她們當成我的親人一樣,盡我所能地照顧她們……”
“我知道,我知道……”林虎笑着說道,“兄弟,你有心了……”
“不,我做得還遠遠不夠……”夏若飛說道,“我答應過你,以後你母親就是我母親……”
林虎卻不讓夏若飛說下去了,他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好了,若飛,你該動手了……”
夏若飛一下子就愣住了。
林虎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說道:“我們都是死人了,你不會忘了吧?開槍!開槍幹掉我們,你就能走出去了!”
“不……不……”夏若飛顫聲說道,“我做不到……”
他握着槍的手一直都在顫抖,情緒已經快要崩潰了。
林虎和羅班長、小鄭、小毛以及一分隊長他們,全都勸說着夏若飛開槍。
一陣陣嘈雜的聲音鑽進耳朵,夏若飛更是感覺腦袋似乎要炸裂了一樣。
如果夏青還能感應到外界的情況,就會發現夏若飛一直站在原地,雙手抱住頭,全身瑟瑟發抖,嘴裡唸唸有詞,情緒異常激動。
實際上現在夏若飛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況。
這個幻陣威力相當大,從一開始的單個敵人到多個敵人,最後到夏若飛的犧牲戰友,一切都是循序漸進的,夏若飛就算再冷靜,此刻的情緒也已接近崩潰。
此時,正是心魔乘虛而入的最好時機。
就在夏若飛幾乎要失去控制陷入失常的危急關頭,他體內的大道決功法突然自行運轉了起來。
一道道光暈在夏若飛身上交織,處在幻陣中的夏若飛突然感覺頭腦一陣清涼,所有的嘈雜聲音彷彿都消失了。
緊接着夏若飛就感覺到眼前一閃,他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雖然這裡伸手不見五指,但夏若飛卻有了一種安定的感覺。
他拿着Zippo火機照了一下,發現他剛纔其實一直都站在原地沒動,而在他腳下則灑落着十幾枚彈殼,顯然他剛纔在幻陣中擊斃敵人,現實中他也是開了槍的。
夏若飛感覺到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溼透了。
這個幻陣真的太真實、太可怕了,他甚至不知道最後關頭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更不知道在最危急的時候,自己體內的大道決功法竟然會自行運轉。
不管怎麼說,總算是走出幻陣了。
夏若飛收拾了一下心情,拿着Zippo火機照路,繼續朝前走去。
他才向前走了五六步,就猛地停下了腳步——他看到,在Zippo火機光照的範圍內,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這白色人影是背對着他的,就這麼安靜地站在他的前方不遠處,從背影看應該是個女人,因爲她留着披肩長髮。
許是聽到了夏若飛的腳步聲,這個女人緩緩地轉過了身來。
她轉身的動作很慢,卻又無聲無息的,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夏若飛警惕地看着這個白色人影,暗暗握緊了手中的槍。
很快,夏若飛就藉着Zippo火機的光,看到已經完全轉過身來的那個白色人影,那是一張慘白的臉。
然而夏若飛看清這張臉的時候,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是露出了大喜過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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